也不能怪他得意忘形,有圣眷傍身,天工院又是新设立部门,加上与秦王和宁王的关系暧昧,官场上他左右逢源,没什么利害冲突。
以至于忽略了长期以来的对手,都只有贾家这些酒囊饭袋。
他连忙补救道:“倘若此人与他们沆瀣一气,或者知情不报,岂不白费心机?”
秦王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道:“无妨,这梅廉素有清名,正好试一试他的品性、能力,况且,他在明,难道就不能有暗?倘若梅廉真的与他们沆瀣一气,自有御史会弹劾他。”
“殿下雄才伟略,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叫微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云逸适时的捧了秦王一把,方道:“不知可有这梅翰林的履历,最好事无巨细,以免皇上问及……”
秦王颇为赞许道:“你做事果然叫本王放心!你把这个带回去慢慢看!”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宣旨,显然早有准备。
张云逸不动声色的接过,揣入怀中。
又与秦王谈论了一些天工院的规划,以及仙学的展望,方离开了忠顺王府。
回到温泉山庄,他无心与众女嬉戏,回到房中展开秦王交给他的情报。
翰林院相当于现代的秘书处,属于天子近臣,自古便有非翰林不入阁之说。
就张云逸所知,林如海便是出身翰林。
能够进入翰林院,往往跟在皇帝身边历练几年,便外放培养,只要不行差踏错,过个三年五载,大多会委以重任。
甚至,直接入阁的都不在少数。
翰林不但晋升快,亦有见上官不拜,密折陈奏的权利。
这大概也是秦王挑选梅廉的原因。
一来,可以不必受到太多掣肘,二来,有风闻密奏的权利,也有利于洗脱张云逸的嫌疑。
正庆帝临朝十年之后,渐渐沉迷于修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翰林院也渐渐沦为了帮他查阅道家典籍,搜罗修道成仙之法的地方。
而梅廉,正是在这个时期高中,被选入翰林院的。
情报内,对于梅廉本身的情报还算详细。
只是,张云逸关心的重点不在他本人身上。
张云逸不禁暗自腹诽,没脸没皮,这梅家倒真会取名字。
不过,虽然没有确切的情报,可梅姓本就不是大姓,翰林出身更是少之又少,梅丕的年纪又对得上。
这个梅翰林,八九不离十,就是与薛宝琴有婚约的梅家。
没想到,甩锅居然能甩出这样的意外之喜,张云逸不由喜出望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倘若梅翰林也是秦王的人,那彼此同一阵营,他下手还需要顾虑。
而今,却少了这层烦恼。
将梅廉的情况了解清楚,对于如何不动声色的向皇上推举,他也有了大致的思路。
虽然如今的翰林院,大不如前,可如同皇帝信任太监一样,但凡懂得点眉眼高低,哄得皇帝开心的,大多还是会有出头之日。
梅廉入翰林已有七八年了,却一直没有外放。
不是因为皇帝离不开他,恰恰是因为他不善迎逢。
说他沽名钓誉也好,说他刚正不阿也罢,总之,对于帮皇帝查阅道家典籍,搜罗修仙之法,阳奉阴违。
因此,被正庆帝厌弃,投闲置散。
这也是他没有实权,却小有薄名的原因。
虽然见识过贾政这样表里不一的,可难保梅廉也同样如此。
且,事情总有两面性。
如果他在江南,与宁王和当地士绅沆瀣一气,倒还好办。
可倘若他真的刚正清廉,名不虚传,未必不会因祸得福。
秦王虽有让他背锅的意思,却也隐含考教的意味,可这口锅倘若背的好了,未必不能入秦王的眼。
哪怕势必会遭到宁王,以及江南士绅的打压,可一旦秦王继位,则形势必然逆转。
因为早与秦王搭上线,张云逸不需要的机会,在别人看来却是可遇不可求。
况且,官场上起起伏伏,本就是常事。
梅廉在翰林院投闲置散多年,又素有清名,未必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张云逸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决定试一试。
一来,秦王知道梅廉的情况,宁王也不可能蒙在鼓里,没有对策。
甄家身在江南,与薛家必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未必不会通过薛家做他的思想工作,这样一来,即便梅廉不卖这个情面,也会破坏两家的关系。
二来,虽说梅廉被投闲置散,可毕竟是翰林,薛家二房不可能主动退婚,而他不论是为了搏名还是真的为人刚正,亦不可能做出退婚之举。
梅家不是张华父子,也不是荣府,他不可能以势压人,更没有让梅家投鼠忌器的把柄。
所以,放过这次机会,无异于坐以待毙,错失良机。
唯有把握这次机会,寻求变数,才有一丝机会。
……
第345章 被迫接盘?
有了主观能动性,张云逸也不耽搁,隔天便进了宫。
“京畿虽重,可终究路途遥远,倘若在江南也将鸟粪的生意铺陈开来,便可以节约脚程,加速扩大粮食产量。微臣特来请皇上拿个主意,择一清正廉明之人,委以重任……”
引导皇帝选择梅廉不是难事,无非是从可以密折上奏和刚正清廉入手。
张云逸能在荣国府内树立典型,正庆帝将梅廉投闲置散,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讲梅廉外放,做的是朝廷的公事,到了内府皇帝自己的私事,则另当别论。
不过,张云逸素来行事谨慎,此番虽用了些话术,可梅廉终究为皇帝厌恶。
带将事情敲定,他又接着道:“臣今日入宫,主要是为陛下万寿节的贺礼而来。”
“哦?”正庆帝顿时来了兴趣,催促道,“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快与朕说说!”
“祥瑞臣已经在准备了,还请皇上允许臣先卖个关子。”
“你啊你!居然还跟朕卖起了关子!莫不是今日进宫,就是为了勾起朕的好奇心?”
张云逸挠了挠头道:“臣除了准备祥瑞献给皇上,另外还准备了一出戏,打算博皇上一笑!”
正庆帝好大喜功,对于万寿节十分在意,他正好投其所好。
听闻他如此用心,正庆帝不由赞许道:“难为你用心了!”
看出皇帝心情不错,张云逸乘热打铁道:“臣为官时日尚浅,也没见识过什么名角,这出戏有些讨巧,用的戏子年纪尚小,只图一个喜庆。不过乐师这块,却不能再马虎,上回蒙周公公提醒,想请皇上恩准,臣从宫里挑两个乐师回去。”
小戏子们的演技,虽然可以吊打前世九成的演员,可在同行面前,却不够看。
台词演技不够,别的凑,前世那些宣传里,常常拿服化道,配乐做噱头,张云逸也活学活用。
“好!好啊!让周贤贵尽管带去挑!”
说到这,他忽然眯起眼眸,沉吟道:“朕记得前阵子贵妃将荣府国府贾政的女儿调去了尚仪局,你既然要去挑乐师,不妨让她给掌掌眼,朕给你个面子,格外开恩不必叫她等到年后出宫,这就让你将人带回去。”
“这……这怕是于礼不合吧!”
张云逸虽在贾母跟前,说过让贾元春帮忙,可那只是为了稳住贾母。
诚如探春所说,待嫁别院本就是他的主意,哪里愿意引皇上疑心。
不过,正庆帝却似乎心意已决,摆了摆手道:“朕本就准了她父亲所求,提前放她出宫婚配,你们本就毗邻,又沾亲带故,不过是送她出宫归家,有什么不合礼数的?”
“陛下有所不知,臣近来主要精力放在仙学,因进出城门不便,已搬去城外住了小两个月了。”
看出张云逸的顾虑,正庆帝摆了摆手,将殿内的一众宫人打发出去,方沉吟道:“这事你也知道,朕本来念在贾家祖上有功于社稷,想要格外恩典,奈何贾政冥顽不灵,闹得京城谣言四起,你可愿为朕分忧?”
“这……”
听了这番话,张云逸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要让自己做接盘侠。
他是做贼心虚,担心引起皇帝的怀疑,可皇帝却因为出尔反尔,有些理亏。
倘若贾元春的婚事一直悬而不决,难免为人诟病。
这虽不是他的本意,但皇帝已经开口,他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道:“为皇上分忧,是臣的本分!”
“你年纪轻轻前程似锦,自该娶一个年纪相仿,门当户对的妻子过门,朕知道委屈了你!”
加之元春年纪足以称得上大龄剩女,又有闲言碎语,确实配不上给张云逸做妻。
说出这番话,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张云逸还能说什么?
只能表忠心道:“臣不委屈!”
原先,他打算等秦王登基,再纳元春为妾,好给宁王上眼药,顺便向秦王表忠心。
他与贾政一家子关系本就一团乱麻,还寻思着让他效仿贾琏。
妾室以色侍人,元春做妾,倒也没什么问题。
可娶她为妻,却大有不妥。
贾政抛开不谈,还有金钏、玉钏,知道内情。
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元春又有什么脸面,约束家里的妾室、丫鬟,一众下人?
想到这,他不禁面露愁苦。
张云逸的神态落在正庆帝眼里,他稍一犹豫,道:“你是朕的肱股之臣,自然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倘若你能劝说荣国府同意,将她许给你做妾,自然最好!”
说到这,他清了清嗓子,道:“不过,这事只能你自己想办法,朕不好帮你。”
“呃……”张云逸不禁愕然,没想到柳暗花明,皇帝居然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伴君如伴虎,他不敢表现出雀跃,反而小心翼翼道:“如此,岂不有损皇家和宁王的颜面?”
“这你无需担心!”正庆帝捋了捋长须,解释道,“平息谣言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再制造一个谣言,待嫁别院本就是你的主意,且朕记得那待嫁别院还占了你府里的地,不愁他们不信!”
正庆帝话虽然没有说尽,可张云逸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这个说法瞒不过知情人,可坊间的百姓,只要加以引导,大概率会信以为真。
宁国府如今是他的宅邸,乃是不争的事实,寻常百姓谁又会关注待嫁别院和他受封宁国府的时间差?
甚至于,还可以将荣府修建的别院,改为陪嫁。
至于为何从妻变成妾,最多也只会影响张云逸的风评,却不是皇帝在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