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事情还有转机,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她这回无师自通,也无需秦可卿提点,倒是叫出一些,连秦可卿都不禁咋舌的疯话来。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张云逸也泄了个底掉。
有节奏的拍着尤氏俯下的头,把鸟粪生意的大头进献给皇帝,等一系列事情,和盘托出。
待到心满意足,方沉声道:“嫂子这回该放心了吧?他们死的时机倒是刚刚好,便是皇上想不到,我也会请旨,要了这所宅子。”
尤氏抬起头,吞咽了一口,方迟疑道:“那贾蓉?”
“蓉哥儿的院子,暂时先给他留着。”
张云逸帮她抹了抹唇角,方话锋一转道:“不过,只是名义上的保留,人还是叫他搬出去住。”
他指了指此前随手丢弃的礼单,语带双关道:“这都是他应得的,回头就交给他,叫他在外头置办一处宅子。正好也把珍大哥屋里那些姨娘,一并带出去,免得留在府里碍眼!”
给贾蓉保留院落,尤氏方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她自然不会反对。
而秦可卿,她对于贾蓉倒也谈不上有多大的怨气。
一来,知道贾珍是死于他手,贾敬的死又是他间接导致,也算是借着他的手报了仇。
二来,若非他唯唯诺诺,一直不敢圆房,也留不得清白,等到张云逸搭救。
加上有尤氏的因素在,也就懒得锱铢必较。
不过,虽然懒得与贾蓉计较,却不愿放弃揶揄张云逸的机会。
“叔叔给他留着院子,也是担心这府里没了姓贾的,以后二婶子没借口过来了吧?”
秦可卿的话不差,没有了贾珍、贾蓉这层关系,对于荣国府来说,张云逸最多算是沾亲带故。
有了这层关系,贾母才能掩耳盗铃。
否则,哪怕她再想给张云逸方便,也不好将自家后院的门,开在别人家里。
王熙凤住进临水之轩,张云逸这几天又没少往那边跑,晴雯过来的日子不长,没察觉其中的蹊跷。
却瞒不住在张云逸身边有人,又与尤二姐并肩作战过的秦可卿。
“可卿素来与二婶子交好,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吃醋?”
尤氏一开始只当自己听岔了,待听了二人的交谈,方才确信没有听错。
张口结舌道:“连……连凤丫头也……”
说到这,她恍然大悟道:“怪道那鸟粪的生意你会便宜她!”
“那倒不是,这也没多久的事!鸟粪的生意年前就定下了,当时也考虑到需要她王家的船队。”
虽说他没少打王熙凤的主意,可鸟粪的生意,确实只是从实际情况出发。
秦可卿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目光灼灼的看向尤氏,一脸的八卦道:“什么叫也?婆婆快说说,还有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西府那个寡居的大奶奶?”
提起这个尤氏,也不免吐槽道:“你是不知道,还真是,真人不露相……”
两个女人似乎是忘了张云逸,谈兴颇高,互通有无,将彼此知道的内幕,与对方也通了气。
“我倒是没想到,凤丫头那么刚强的一个人,竟然也有这一天……”尤氏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叔叔瞒得咱们好苦,你也知道可卿素来同二婶子亲厚,如今都成了自家姐妹,怎么还遮遮掩掩,也不叫咱们早些坦诚相见。”
秦可卿眯着眸子,笑道:“叔叔折服二婶子,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尤氏也一脸八卦的附和道:“那李纨素日里不显山不露水,都那般吃了上顿没下顿似的,更何况凤丫头?”
她说着,一脸疑惑道:“我倒是奇了!她防琏二防的跟什么似的,怎么自己反倒……”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抛出一连串问题。
虽说都是自己人,可背地里评头论足,总归不妥,张云逸也只能插科打诨道:“那都是老黄历了,自打贾琏从南面回来,彻夜未归,二人便翻了脸!”
“莫不是那鸟粪的生意,让她赚了个盆满钵满,她还不知足,又得陇望蜀,还想吃个肚满肠肥?”
尤氏没少被王熙凤讥讽,评论起她来,也是毫不留情。
她这么一问,秦可卿也一脸好奇的看向张云逸。
知道这回糊弄不过去了,张云逸只得将贾琏回来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之后所求,一一讲述了一遍。
只略过自导自演,将导演这出戏的名头,冠在贾琏的头上。
说完,他双手一摊道:“我也是逼不得已,琏二病急乱投医,倘若我不答应,只怕他铤而走险,未必不会给二嫂子下药。”
“我先前还奇怪,琏二明明住在前院,怎么到了老太太和太太跟前,却说也住在园子里。”
饶是二人早已脑补了无数种可能,听到还有这般内情,却也不禁瞠目结舌。
尤氏的脸色堪称一个精彩,啧啧称奇道:“原以为他是担心,跟贾蓉胡混被老太太她们知道,这才谎称住在园子里,原来竟是在给你们行方便……”
“那叔叔还犹豫什么?过阵子叫二婶子找个由头,到我这里住两天……”
张云逸倒是颇为意动,暗自盘算怎么跟王熙凤开口。
嘴上却不忘叮嘱道:“这事她如今还蒙在鼓里,你们可别说漏了嘴!”
……
第267章 丰收
东郊祭田处,早已人满为患,乌泱泱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给人一种比田里的麦子还要多的错觉。
田埂边,张云逸在众星拱月下,看着割上来的一捆捆麦子,被送至比邻的打谷场。
通常,这种刚刚收割上来的麦子,是需要经过翻晒,再行碾压将麦穗与麦子分离的。
而今,皇帝和一众高官显贵还在等着消息,自然等不了那么久。
好在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
没有全自动,自然是全手动。
“大人!大人!”打谷场上,顾文晖声嘶力竭的,冲着张云逸这边呐喊,“七百斤!足足七百斤啊大人!”
“恭喜大人!大人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啊!”
一身红袍的太监周贤贵,抢先道贺。
他是替正庆帝前来,以便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贾雨村也连声附和:“比之上等的好田,还多了近两百斤的产量,折算到下等的贫田上……”
“此法倘若推行,三年之后,天下再无饥馁矣!”
面对众人的歌功颂德,张云逸脑袋还是颇为清醒。
这年头,土地兼并之风日盛。
良田多在士绅望族手里,平头百姓即便还有几亩薄田,能够维持一家的生计,把税赋交齐,都属不易。
相反,田亩产量增加,税赋是否会跟着水涨船高,犹未可知。
对于下层百姓来说,是福是祸都还在两说,又怎么可能,天下再无饥馁?
藩王勋贵之田,占天下大半,皆不纳税,小民之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纳天下之税。
大夏朝虽不是大明朝,但套用海瑞的话也并无丝毫不妥。
但凡王公勋贵,亦或是有功名在身,都可以免去税赋,这也促成了古代的土地兼并。
正是这个原因,每每到了王朝末期,税赋大打折扣,导致国库空虚。
张云逸心里十分清楚,只怕看见粮食能够丰收,非但不会有利于底层百姓的生计,反倒很有可能加速兼并。
那些口口声声,天下再无饥馁的官员们,转过头就要利用信息差,去搜刮土地,甚至给自家的佃农加一加担子。
“诸位大人严重了,祭田有专人打理,日夜不辍,如今谷子还未翻晒,这个产量,还是颇有些水分的。”
他顿了顿,又道:“且每年耕种都要消耗肥力,这鸟粪的价格也并未算在里头。”
祖宗之法不可废,哪怕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做出改变。
他也只能力所能及的泼一盆冷水。
“这等利国利民的不世之功,大人又何必自谦……”
“也就是大人高风亮节……”
他的这盆冷水,却并未浇熄众人高涨的热情,反倒又迎来一阵吹捧。
纵观古代王朝,即便没有鸟粪这个因素,土地兼并也是历史的常态。
而今,他不过是把这个速度加快了一些。
至于带来的后果,他早在开始便有过考虑。
想往工业上转移,除了相应的基础科学以及技术,还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倘若耕者有其田,哪里还有富余的劳动力?
说到底,他做的一切,无非是贪图美色、权柄,过的安逸些罢了。
倘若穿越到了底层百姓身上,或许还会考虑改天换地。
而今,做为既得利益者,又成日里被莺莺燕燕围绕,哪里还有舍弃这一切,改天换地的勇气和决心?
只是,他穿越不过一年多,还未完全摆脱前世朴素的道德观念,事到临头,免不了有些唏嘘罢了。
不过,他并非瞻前顾后之人,有些话,也只能点到即止。
既然没有改变规则的能力,那就先适应规则,再慢慢积蓄力量,做大做强。
想到做大做强,他不免揣测皇帝这次的封赏。
不同于白糖和玻璃,农业一直是立国的根本,别说能够增加粮食产量,就算开发一个农具,都是大功一件。
他虽然提前备下了一批鸟粪,可对于整个大夏朝而言,可谓九牛一毛。
加上在秦王的授意下,与宁王也有了接触,有他们的推波助澜,更不会有什么掣肘。
如果说以往朝中是零和博弈,那么张云逸所做的事,则是把饼画大了。
这也是他不是科举、武将出身,却能够左右逢源的原因。
正在接受众人的吹捧,思忖皇帝的封赏之时。
后方却传来一声嚎叫:“老爷!姨……姨娘要生了!”
今早,香菱已经有了临盆的迹象。
只是,他也不好因私废公,只能吩咐家里,有事记得过来通报。
他连忙转身看去,正看见俞禄被堵在外头,冲着这里蹦跳着挥手。
贾敬一死,宁国府里属他最大,这称呼自然也要换一换了。
“谁家的下人!敢来这里喧哗!”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喝斥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