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了片刻,对身旁的素云吩咐了一句:“我出去透口气就来!”
说完,便追了出去。
果然,出了门,便见张云逸站在院中,正对着一个婆子吩咐着什么。
她正迟疑间,却见张云逸招了招手,方一咬牙走了过去。
“嫂子也忙了一天了,待会儿若是累了,就让张嬷嬷带你去大嫂子屋里歇会儿再回去。”
张云逸自然一早就看出了李纨的意图。
只是,他却没有李纨的担心。
再者,虽然跟随甄士隐学习了一套养身之法,颇有成效,王熙凤只能算是开胃甜点,可李纨这道大餐却是分量十足。
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为免照应不周,午饭后还小憩了一会儿,磨蹭到了现在。
“这是我家里的老嬷嬷,嫂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她。”
因知道李纨的担心,他特意把张家的老嬷嬷叫来。
听闻是张家的老人,李纨也安心了一些,不过仍然没好意思开口,只微微点了点头。
张云逸却没她的顾虑,笑道:“那嫂子先去垫一垫肚子,免得一会儿没了力气。”
李纨听到没了力气,不由的双颊绯红,愈发不敢抬头。
张嬷嬷闻言,看了张云逸一眼,见他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忙上前搀住李纨,一面往花厅送,一面道:“那我就在外头等着奶奶,待会儿奶奶一出来,就能看得到我。”
被张嬷嬷送进了花厅,李纨满脑子都是缠绵悱恻,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只是,今儿贾母、王夫人等人虽没有来,可贾家旁支里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却来了不少。
她虽在荣府郁郁不得志,可在这些人的眼里,却是实打实的香饽饽。
少不得上来陪笑、敬酒,她也只得耐着性子,一一应付。
终于熬到了酒过三巡,她方对素云吩咐道:“你去前头盯着哥儿,莫要让他被人撺掇着喝多了酒,待到吃了饭就带他回去,不必再来找我,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在这里陪着嫂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纨才理直气壮的要求陪同。
“这如何使得?”素云不由一惊。
“怎么不行了?兰儿的事多亏了嫂子帮忙,别的我也帮不上忙,如今她家里出了这等大事,我如何还能够置身事外?便是老太太和太太也挑不出个理来,有什么事我自会担着。”
宁府的丧事一共只办七天,且不说明日贾母和王夫人在场,她少不得陪侍左右。
只说她提前赶来,再往后怕是也难开得了口。
见她言辞坚决,素云也不敢多言,只得依命赶去前院。
李纨又胡乱吃了两口,便找了个去看尤氏的由头,起身离席。
出了门,张嬷嬷立即笑脸相迎道:“大爷怕是已经等急了,奶奶请跟我来!”
饶是李纨已经下定决心,豁出去了,闻言也不禁羞涩难掩。
上回好歹还有尤氏遮掩,这回却是明火执仗,被人领着前去。
她低垂个脸,犹如提线木偶一般,亦步亦趋的跟在张嬷嬷身后。
正值晚饭时间,除了偶尔有几个下人匆匆经过,倒也没撞见什么人。
待来到尤氏的院子,张嬷嬷推开房门,方回身道:“老身就送到这了,奶奶自己进去吧!”
说完,便迈步离开。
李纨抬起羞红的眼眸,却正看见屋内的张云逸。
她也顾不得张嬷嬷是否走远,乳燕投怀一般扑了上去,随即犹如一条灵蛇缠住棍子一般,顺着张云逸的身子,裹缠了上去。
随后,二人再未分开,连体婴似的,趔趔趄趄的撞开了里屋的门。
……
抵死缠绵了大半个时辰,李纨方稍稍缓了一口气,蜷缩在张云逸的怀里。
她把脸往张云逸的胸口拱了拱,方抬起迷离的眼眸,粗声粗气的抱怨道:“这床是多久没人睡了?怎么硬一块,软一块的?”
“咳咳咳!”
张云逸差点没被一口唾沫,呛的背过气去。
这里二人头一回的老地方,他才特意选在了这儿。
却忘了,昨夜拉着尤氏,在这里,演了一出未亡人的戏码。
因尤氏还得去守灵,也没来得及吩咐下人收拾,加上下人大多都有各领了差事,也没人主意到这里。
以至于遗留下了昨夜的痕迹。
不过,李纨也只是随口一问,连王熙凤都不嫌弃阴暗潮湿的山洞,饿狠了的李纨,又怎么会因为床单上的些许污秽,便矫揉造作?
被张云逸的几声咳嗽,抵得她又心生荡漾。
不自觉的从张云逸的怀里,滑落了下去,趴在他的身前,抬起头道:“今儿晚上我不回去了!”
不等张云逸回应,便俯身而下。
……
第262章 无人悲伤的葬礼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难掩倦色的李纨,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匆匆出门赶去了灵堂。
昨夜,她只当吃了上顿没下顿,难免索取无度了些。
只是,越是如此,她越发难舍难离。
甚至向张云逸提议,把贾兰送去仙学,以便日后带着儿子上门讨教。
张云逸见她这般痴缠,不惜拿儿子做筹码,也不忍她郁郁寡欢,便告诉她近来又立了大功,皇帝正愁如何赏赐,宁府大概率只是一个添头。
这才叫她转忧为喜。
饶是如此,前半夜的磋磨,也足够她受的,休息了大半夜,还是未能缓过劲来。
不过,虽然身心俱疲,可面色却容光焕发。
起来以后,倒是坐在妆台前,往脸上抹了好半天,才遮掩住了那一抹春色。
昨日她有些不管不顾,可事后却不免有些担心。
虽说尤氏对于这层关系心知肚明,必然会帮着遮掩,可灵堂里守灵的可不止她一个。
如果说尤氏还算是半个贾家人,贾蓉可是货真价实。
且灵堂上还躺着他爷爷和老子,自己在这个时候,不清不楚。
只怕还不知要如何怨恨自己。
万一泄露了风声,叫贾母和王夫人知道,她昨夜压根就没陪着尤氏,只怕要万劫不复。
她内心忐忑的走进灵堂,心下却稍稍定了定神,含糊其辞道:“昨儿本想来陪嫂子,不成想给她们灌多了酒,竟睡了过去……”
随即她顾左右而言它道:“怎么?蓉哥儿昨夜没在这里守着?”
“呵!~”尤氏嗤笑一声,“我昨儿夜里原也想回去歇一会,倒是听到了一出好戏!”
“嫂子……”
“放心吧!他哪有那份孝心!别说他自己屁股不干净,便是叫他知道你昨夜跟他逸叔在一块儿,哪里还敢说出去一个字!”
尤氏还顾及一些脸面,贾蓉却是破罐子破摔。
哪里还愿意守夜?
天刚黑,便溜得没影。
因贾珍屋里人还有几个被贾琏瓜分了去,便着急忙慌的,乘着这几天贾琏帮忙治丧,住在宁府的机会,与他淘换着耍玩去了。
“这……”李纨显得惊疑不定,随即追问道,“真的?”
尤氏戏谑道:“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他哪里会管他老子的死活,倒是巴不得他老子死了,好改认了云逸做爹!”
……
“母亲怎么愁眉苦脸的?”
因今儿要随贾母一道去宁府,薛宝钗一大早,便先从大观园回了家,进了屋,见薛姨妈眉头深锁,不禁出声询问。
“你说珍哥儿的死,会不会跟他有关?”
“我这寻思了一夜,越想越觉得蹊跷,你哥哥告诉他,珍哥儿向咱们讨要白糖的利润,这才两个月,人便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薛宝钗何尝没有过这样的怀疑?
当初薛蟠回来复述去忠顺王府的经过,她便听出张云逸话中有话。
只是,越是这般想,她越发不敢叫薛姨妈担心,免得在张云逸面前露了馅。
忙安抚道:“母亲多虑了!那白糖才多少银子?逸大哥连十多万两的亏空,都帮着贴补了,还能为了这点银子就要人性命?倒是母亲千万慎言,别说无凭无据,就算有,也不关咱们的事。”
她虽是为了安抚薛姨妈,可到底还是有所怀疑,最后一句也露了馅。
薛姨妈不觉一个激灵,颤声道:“也觉得蹊跷,是吧?”
薛宝钗连忙矢口否认:“怎么会呢!女儿刚才不是说了?他连十多万两都掏了,还在乎那点银子?他若不是为了珍大哥好,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只要拿那笔银子填补亏空,自己也可以少出一些!倒是母亲,切莫再胡思乱想,再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可就真把人给得罪死了!”
“我哪里还敢往外说?我这不是只跟你说吗?”
薛姨妈惊疑不定道:“越是如此,我才越发担心,倘若珍哥儿这是真的,那咱们家岂非也……”
薛宝钗连忙阻止道:“妈妈多虑了!咱们跟那边又岂可混为一谈?别的不说,那白糖咱们虽拿回来了,可也吐了烧碱的生意,还叫张德辉也跟了他,倘若他真的不能释怀,也不会留用张德辉不是?”
“人心难测!在这之前,谁又能想到珍哥儿会死?”
薛宝钗深吸了一口气道:“别说这只是您的猜测,便是真的,难道他还能对咱们下手?咱们又不似珍大哥,同他在一个屋檐下,难道还能提着刀子杀上门来不成?
况且,如今东府那头失了爵位,宅子怕是也保不住了,哥哥本就羞于见他,他以后住的远了,更没机会碰面,母亲又何必杞人忧天,疑神疑鬼。”
“你这话虽然不错,可别忘了,咱家还顶着内府的差事,他若是成心与咱们过不去,还能有好日子过?”
薛宝钗不禁叹了口气,暗道,你若是能早一点想到这点,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嘴上却道:“这都是没影的事,您也说了,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成心与咱们过不去,也不至于耽搁到今天,而今别说以往的生意,就是玻璃和白糖的份额,也没减少一点儿。”
“唉!”听她这么一说,薛姨妈脸色好看了一些,叹了一口气道,“别的我倒也不担心,就怕他拿你哥哥说事。”
“便是真的拿哥哥的身份说是,那也得等到三年一次的考核,眼下还有两年的光景!”
薛宝钗摇了摇头,埋怨道:“妈妈有功夫操这份闲心,还不如去姨妈那儿,关心关心大姐姐的婚事,等到大姐姐那边完了婚,那内府的事情,还不是宁王一句话的事?”
说到这,她不无担心道:“我瞅着这园子都建好这么久了,婚事却一直没个消息,妈妈也该多留些心才是。”
“你说的对!”
提起贾元春的婚事,薛姨妈不觉安心了不少,可随即她却又泛起了难。
“要说这府里也不消停,前脚宝玉跟凤丫头才发了疯症,后脚就又出了那档子事,这婚事总归是皇上所赐,也唯有你姨父才能插得上嘴,如今这般情形,我哪里还敢哪壶不开提哪壶,去你姨妈那里触她的霉头?”
宝钗也知道薛姨妈说的是实情,也只得摇头叹息道:“现下也只有指望老太太那头憋不住,催姨父快些请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