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王熙凤难得落了个清闲,加上本就爱出风头的性子,倒是备受瞩目。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虽然脸上没露出什么端倪,但言语间却似乎兴致缺缺。
这些旁支女眷,都是仰仗两府鼻息,最善察言观色,加上对于她与贾琏的矛盾,有所耳闻,也不敢过多纠缠。
只敬过酒,说上两句吉利话,便退了下去。
王熙凤当初虽豪气万千,扬言要将贾琏禁足外书房,直至园子完工。
可一连月余下来,也不免心生悔意。
加之,近来听闻贾琏,总是一昧搜寻那些以形补形的事物,担心被他钻了空子,便宜外人,于是乘着年关的机会,顺水推舟,让他搬回了院子。
原指望贾琏能够借坡下驴,重修旧好。
谁曾想,他非但没有顺着自己递的台阶下,反而给自己甩脸子,直接住进了厢房。
她并不清楚贾琏的难言之隐,不由想起当初张云逸通过平儿的提醒,难免心事重重。
她还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而她旁边的李纨,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情变幻莫测。
十年的坚守,一朝被疏通了个彻底,叫她如何能够淡定的起来?
前阵子,因在病中,倒也无暇它顾,而今病体初愈,来到宁府又触景生情,难免被勾起了当日的癫狂、旖旎。
倘若只是如此,她的脸上只有春情,倒也不至于如此变幻莫测。
偏偏当日,她画蛇添足,非得多嘴多舌,在张云逸面前扬言,只求一夕之欢,留个念想。
且自打那日之后,原本十分热络的尤氏,也只例行公事的探了个病,便再不登门。
更叫她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此前,在宗祠远远看见张云逸的身影,她差点难以自持。
加之众目睽睽,也不敢盯着他看,倒也无法从表情上窥探他的态度。
原打算乘着酒宴,向尤氏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张云逸的态度。
奈何尤氏不曾给她说悄悄话的机会,只与一众旁支妯娌,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之前,对于尤氏时不时冒出,那些没羞没臊的疯言疯语,她还心怀惴惴。
如今,却巴不得她能再冒出些疯话来。
她并不清楚,尤氏是嫌弃她索取无度,多吃多占,担心会坏了张云逸的根基。
只当是张云逸对她有了看法,尤氏才这般态度。
一时间,羞臊,悔恨,羞愧等各种情绪叠加,以至于失魂落魄,这才没顾得上掩饰脸上的表情。
幸而她病体初愈,旁人只当她还未大好,并未有所怀疑。
否则,非得露了馅不可。
神思不属的吃了一顿年夜饭,极度失落的跟着荣府的大部队,返回自家小院。
却见儿子贾兰从怀里掏出一柄折扇。
毕恭毕敬道:“母亲!这柄折扇是逸大叔赏的御赐之物,儿子想来这物件颇为贵重,须得禀报母亲知晓才好。”
“啊!~”李纨闻言,顿时喜极而泣,“这……这是你逸大叔给的?”
她颤颤巍巍的接过折扇,情不自禁在手中摩挲起来。
见她情绪如此激动,贾兰大为诧异道:“虽说是御赐之物,可家里也不是没有,母亲何故如此激动?”
“这……”
李纨这才察觉自己失态,忙抹了把眼泪,掩饰道:“你逸大叔不是一般人,他能将御赐之物赏给你,必是器重于,娘亲甚是欣慰,一时激动……”
她有心将折扇据为己有,又恐被人看出端倪,只得恋恋不舍的递给儿子。
叮嘱道:“既是御赐之物,你且拿回去好生保管,莫要弄坏了或是丢了!”
对于张云逸的事迹,贾兰也有所耳闻,不疑有它,当下便问安告退。
待到贾兰离开,李纨方难以自持的,在心里不停的念叨:他必是心里有我,只是碍于身份,不得已只能借着给儿子准备了礼物,表明心意……
想到自己寡居的身份,张云逸便是有心再续前缘,恐怕也多有不便。
上次能做那么多安排已属不易,总不能每次都劳师动众。
况且,即便是那等万全的法子,可用多了难免遭人怀疑。
她心下暗自筹谋,如何能够再续前缘。
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贾母给迎春行的方便。
贾母既然有心给他大开方便之门,必定不会阻挠他进出,倘若能借机跟着搬进园子,岂非也可以跟着迎春沾光?
只是,当初贾母让姑娘们搬进去,借口要沾沾元春的喜气,自己这寡居之人,又如何能够沾得那种喜气?
想到这,她不免后悔不迭,早前已从尤氏口中得知,倘若在王熙凤刚刚提议时,便借口提出搬进去,哪有今日的困扰?
如今也只有等待元春出嫁之后,再找借口了。
……
第193章 准备温泉行
春节。
古今差异不大,无非就是走亲访友。
荣府那头往来宾客络绎不绝,一直忙了七八日,方又赶着回礼。
贾政倒是还记得宁王的叮嘱,询问了一番园子的工程进度,抽空去宁王府做了汇报。
而宁府这头失了势,却不大有人上门。
反倒是张云逸这边,不断有人来访。
除了内府同僚,以及天工院的下属,贾雨村也携娇杏登门,拜见了封氏。
不过,他入官场不久,又少与人结交,三五日便消停了下来。
恰逢初十这日,平儿上门,告知张云逸,明日运鸟粪的船便要到京。
张云逸也静极思动。
这些鸟粪需要翻晒处理,免得贸然使用,会导致病虫害。
虽然,头一批只要考虑春耕大典,那几亩地的用量,却也要考虑存放,以及后续的工作。
且如今正值正月,日头短不说,气温也不够,只靠寻常翻晒是不可能了,恐怕还得搭配着烘烤。
地点,城外的庄子最为合适,那里地方大,又有大棚方便保存处理好的鸟粪。
以后的工作可以让张成来办,可头一批还得他做些示范。
年前,因李纨耽搁了温泉之行,倒是可以乘着这个机会,一举两得。
一来,两个庄子都在城外,相距不算太远,还能少了进城出城的麻烦。
二来,鸟粪少不得烘烤翻晒,气味只怕不好闻,回去以后泡一泡温泉,去一去味儿,却也方便。
只是,与众女商议行程,却遇到了难题。
贾敬虽素日不在府里,可如今正值春节,按以往的经验,他是要过了十五,才会回玄真观的。
总不能催着他回去。
秦可卿倒是好安排。
对内,她虽然仍挂着名头,却也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对外,她一直装病,并不见客,也无人会上门找她,只消仍然装病,便可蒙混过关。
可尤氏却身份尴尬。
原本,张云逸是打算故技重施,让贾珍父子去大棚的庄子上暂住,对外宣称与自己同行。
而今,贾敬在家不说,还正在年关,府里也不能不留人。
见众人都跃跃欲试,张云逸又有正事,尤氏也只得悻悻道:“罢了!别为了我一人扫了大家的兴,你们去吧!”
秦可卿掩嘴笑道:“那叔叔晚上,就好生补偿补偿婆婆,我们就不添乱了。”
尤氏闻言,方才心里好受了些。
尤二姐乘机道:“大姐不去,屋子倒是空出了一间,小妹那头求了好些日子了,大爷能不能带上她?”
原本张云逸有心磨一磨尤三姐的性子,一直以房舍有限为由,如今尤氏的位置空了出来,倒是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刻意。
“你回去告诉她,带她去可以,只是莫要惹是生非,否则,别怪我提前送她回来。”
又对尤二姐叮嘱了一番,方真正松了口。
得了准信,尤二姐喜不自禁,赶忙回去报喜。
秦可卿也识趣的退了出去,把地方腾挪出来,好让他给尤氏纾解幽怨。
难得有机会独吃独占,尤氏倒是吃了个盆满钵满,一扫心中幽怨,暂且不提。
“小妹,小妹!幸而这回大姐不去,方空出了屋子,大爷才愿意带你同去,去了可得安分些个。”
她喋喋不休,将张云逸的吩咐传达了一遍。
还不忘叮嘱道:“咱们难得去一趟温泉,大爷素来又贪图那些新鲜花样,晚上……不,他在的时候,那温汤你就别去了,免得扫了大爷兴致。”
那边尤三姐却满心的不痛快,嘟着个嘴,愤愤不平道:“什么嘛!大姐不去才轮到我,姐夫也太厚此薄彼了些!”
一旁的尤老娘不乐意了,讥笑道:“你就知足吧!不是沾着你姐姐的光,你能有这等福气?别说泡温汤了,就是这园子,这玻璃房,也是你能够消受的?”
这话无疑是踩了尤三姐的尾巴,她素来自视甚高,一直不愿承认跟着沾光。
偏偏尤老娘还不依不饶道:“你大姐好歹还懂得眉眼高低,一早便知道这府里靠不住,搭上了你姐夫,以后便是这府里败落了,凭着跟你姐夫的露水情缘,倒也不必为往后的日子担心。可你,还能赖着你姐姐、姐夫一辈子不成?”
尤三姐不服不忿道:“我……我赖着谁了?哪回跟姐夫讨要个什么物件,他没从我身上,找补回去?”
尤老娘嗤笑一声:“就你身前、身后那几两肉,你姐夫哪里寻摸不到?还至于在你身上找补?”
说话间,她还不住的斜眼看向尤三姐,满脸不屑道:“这大半年,你花下去的银子,别说你这几坨肉了,就算是拿银子打你这么大个人儿,我看也差不多了。”
她一面说,一面还拿手在身前身后,比划了两下,意思再明显不过。
“娘!”尤二姐见状,连忙劝道,“大爷也不在乎那点银子,小妹又不是外人,花了便花了!”
她不劝还好,这一劝却适得其反。
无异于承认了,张云逸不在乎那点花销,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加以善待。
尤三姐红头胀脸,胸口起伏不定,一跺脚,咬牙道:“谁……谁要白花他的银子!”
“哼!”尤老娘冷哼一声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不是白花是什么?你倒是给我说说?”
尤三姐愤然起身道:“你也少拿话激我,你不就盼着我跟二姐一样,好钓牢了这个金龟婿吗?”
尤老娘冷笑道:“呵!我原先倒是这么想的,只是你实在烂泥扶不上墙,哪里指望的上?这都带你去了还挑三拣四,不吃馒头争口气,你若是个有骨气的,这就叫你姐姐去回绝了你姐夫。”
“我偏不!”尤三姐一跺脚,忿忿道,“且等着吧!有你指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