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199节

  更重要的是,俺答汗什么态度?图们汗有没有暗地里与他勾兑,一东一西,对我大明动手,好要挟更多的东西,逼迫我们答应更多的条件?

  怎么办?”

  朱翊钧的声音清脆,语速不急不缓,在室内回响着。

  “现在这些问题全摆在我们面前,怎么解决?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讨论,大家各抒己见!先从救援朝鲜,帮他们平定戊辰之变讨论。”

  张溶、薛翰、顾寰、汤世隆不由看了朱希忠一眼,看到他双目有神,一言不发,宛如一座神像,顿时心里都有了数。

  太子殿下抬举勋贵们,让大家参与到戎政军机的讨论决策中,用意何在?

  无非是希望勋贵们争气些,把在正统、景泰、天顺年间,从老一辈勋贵手里丢掉的兵权,再给接过来。

  只是大家心里更清楚,今天是众人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重要的不是积极发言,而是学习和熟悉,学习好了,熟悉透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发言。

  今天应该是丰宁伯戚继光、兰溪伯马芳这样的新勋贵,和胡宗宪、刘焘、徐渭等人唱主角。

  胡宗宪当仁不让地开口:“朝鲜君臣狼子野心,在辽东侵占我朝土地时,怎么就不想大明是它的宗主国?

  现在君臣无道,酿成大变,成了丧家之犬,就想起我大明来了?要我大明并发水陆两师,平定叛乱,可以,不用调辽东的马步军,抽调陆战营就可以了,水师也有现成了。

  可是粮饷谁出?我大明能落得什么好处?”

  胡宗宪最后一句问话,发聋振聩!也让张溶、薛翰、顾寰、汤世隆等人长了见识。

  打仗可以,但是先把好处算清楚。

  荒山岛(佐渡岛)不用说了,几大股东的大把钱财砸下去,驻岛水陆兵马跟南边的日本领主打了好几仗,打得他们不敢再出海了,还抓了不少青壮回来,一下子把矿工劳力问题解决了。

  现在开始大量出金出银,不用两三年,本钱会全部回来,还可以让好几代子孙后代躺平了都吃不完。

  再比如隆庆元年清剿建州女真各部。

  大获全胜后,开平煤铁矿多了许多矿工,太仆寺多了许多马场,辽东军多了不少新兵源,工部得了预算在辽东修好几处城堡,统筹局拍出去六块人参专营权的牌照,各个都落到了好处,皆大欢喜!

  打仗不能亏,要有所回报。

  有了回报,就不叫穷兵黩武,叫顺应天意,大兴王师,靖定四方。

  嗯,学到了。

  徐渭开口了,“朝鲜君臣成了丧家之犬,在江华岛全靠领事所的粮食吊着命,能出粮饷吗?不可能。

  天恩煌煌,大明的仁慈,不能轻易施舍。没有粮饷,那就拿土地,拿开矿通商来换了。江华岛领事李兴,奉理藩院的意思,初步跟朝鲜君臣们聊了聊,这些混账子,居然开始装疯卖傻起来。

  殿下,臣建议,既然这些家伙不长记性,那就再熬熬他们,戊辰之变再惨烈,也是在朝鲜国土上,还波及不到大明。”

  朱翊钧做了总结,“汝贞和文长两位先生的建议是,朝鲜之事,先不管。

  一是他们君臣不识趣,不懂得知恩图报,必须再熬熬他们。其次我们暂时也没有精力东顾,图们汗对辽东和滦河的窥视,更紧急。”

  他扫了一眼众人,问道:“诸位的意见?”

  戚继光和马芳马上答道:“臣附议胡兵部和徐侍郎的意见。”

  刘焘答道:“殿下,水师现在兵力有余,只是臣明白,此时不易多线开战。

  且海军局收到南边的消息,安南莫氏跟与葡萄牙人争利的西班牙船队有所勾结,可能有变,也会对大明南洋海商船队有影响。

  海军局正在抽调战船南下,护卫南洋海商船队。要是对朝鲜用兵,南边就顾不上。所以臣也附议胡兵部和徐侍郎的意见。”

  有了理藩院专事外藩之事,加上朱翊钧的指点,大明朝不再稀里糊涂地把欧洲诸国一锅端,全叫佛郎机。

  已经能够区分出葡萄牙、西班牙、法兰西、英吉利、尼德兰和东边的鲁密国。

  朱翊钧点点头,转头看向朱希孝、张溶等老派勋贵。

  朱希孝拱手施然道:“殿下,臣附议。”

  张溶等人连忙齐声答道:“殿下,臣等也附议。”

  “好,朝鲜一事,以防御为主,先守住江华岛。抽调马步军,先守住鸭绿江一线,严防乱兵扰境。”

  朱翊钧抬头看了一眼南宫冶三人。

  “殿下,臣记下了。”

  “好,第二项,女真人的事情。建州旧地,以绥靖建设为主。一个冬天过去,山中少衣缺食的女真人能熬下来的也不多。遍贴檄文,愿意降者,好生安置。不愿意降者,斩草除根!

  建州那边,所需的兵力不会很多,叫谭纶好生安排就是了。

  关键是海西女真。海西相比建州,更加的地广人稀。且它与察哈尔部只隔着一座金山,往来密切,互成掎角之势。”

  说到这里,朱翊钧停顿了一会,低着头想了一会,“孤建议,把对海西女真的军略部署与应对察哈尔部的方略合并,一起考虑。”

  胡宗宪和徐渭等人马上应道:“殿下英明。”

  “好,现在大家好好想一想,怎么应对察哈尔部的图门汗!”

277.第277章 会讨价还价的海瑞

  277.

  听到舒友良的禀告,蔡国熙大吃一惊。

  徐来到松江府衙门口?

  他来干什么,兴师问罪?

  那也太嚣张了吧,应该不是。

  来赔礼道歉?

  蔡国熙看了一眼海瑞。

  如果徐大公子真的来府衙门前道歉,那他肯定是慑于海青天的威名和压力。

  海瑞神情如常,开口问道:“徐大郎,他一个人来的?”

  “不是的老爷,不过现在跪在府衙门口的只有他一个人,赤裸上身,背负荆条。徐府其他人,在远处站着。”

  海瑞笑了,“徐大郎这是要负荆请罪啊。”

  他探头往窗外看了看天,“太阳不是很烈,那就让徐大公子,再多跪一会。舒友良。”

  “小的在。”

  “你看着时辰,半个时辰后再来叫老夫。”

  “是,老爷。”

  这是要徐大公子徐在太阳底下,众目睽睽中,再跪半个时辰?

  蔡国熙迟疑地问道:“刚峰公,为何不见好就收?”

  海瑞瞪了他一眼,怒其不争地训斥道,“蔡知府,你们啊!叫老夫说你们什么好。该挺身而出时,们惜身顾名。好容易被逼得奋起一搏,刚取得点成绩,就嚷嚷见好就收。

  如此迂腐不堪,你们来做什么官啊,沉下心去做学问好了。做官就要做事,做事就要学会做人。

  做人做事,要心欲小而志欲大,智欲圆而行欲方。”

  蔡国熙被训得满脸通红。

  说实话,他在这件事里,立场确实没有那么高大上。

  如果说徐是被潘应龙给忽悠瘸了,蔡国熙却是别有用心。

  徐府这些年侵占许多田地,蔡国熙知道的一清二楚。

  徐在隆庆元年,气势如虎地“买”下五万多亩田地,必须要到府县衙门过户用印,蔡国熙也是清楚的。

  他先是隐而不发,就是得了潘应龙传递过来的暗示。

  海瑞不久就要到苏松,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到时候抓住了,利用海内闻名的海瑞和徐府,好好做一篇文章,刷一刷名声。

  杨金水陪着海瑞出上海来松江华亭县,潘应龙肯定是知道的,然后派人悄悄给蔡国熙递了消息,他才巧到好处地惊天一跪,闹出这么一桩公案来。

  只是蔡国熙万万没有想到,这桩公案里,海瑞、徐阶等人都是高人,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小伎俩。

  他骤然发现,其实自己跟徐一样傻,都是被别人利用的棋子。

  蔡国熙连忙请教道:“刚峰公,让徐大公子在府衙门前跪半个时辰,合适吗?”

  海瑞没好气地说道:“徐大公子来这里负荆请罪,你觉得会是谁的主意?”

  蔡国熙愣了一下,马上答道:“徐首辅。”

  “对了,他亲老子发了话,不跪上半个时辰像话吗?”海瑞语重深长地说道,“春台兄,老夫图的不是意气之争,图的是让徐府尽可能多的吐出田地来,还给失地的百姓。

  徐公现在还是内阁首辅,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归还田地,除了逼推,还要顺拉。徐府要体面,我们就给他体面,只要他们愿意归还田地就行。”

  蔡国熙还是不懂,“刚峰公,让徐大公子跪半个时辰,就是给徐府体面?”

  “春台啊,徐大公子不代表徐府,徐首辅才代表徐府。你在徐府门口一跪,徐府惹了众议,失了体面,徐首辅脸上无光。

  现在徐大公子来松江府衙门前负荆请罪,多跪一会,徐府就能多捡点体面回去。”

  蔡国熙这才有所明白,连忙拱手谢道:“学生谢刚峰公指点。刚峰公刚正清廉,连徐首辅也顾忌啊。”

  海瑞哈哈一笑,“少湖公顾忌的不是老夫,是西苑。老夫只是一把太阿剑,剑柄操持在西苑。

  剑能杀人,也能救人。”

  半个时辰后,舒友良跑来禀告,“老爷,时辰到了。”

  “那就把徐大公子请进来。”

  “是。”

  过来半刻钟,徐在两位仆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他上半身和脸皮被晒得发红,却透着惨白色。从额头到脸、再到脖子和胸前背后,全都是汗珠。

  看到海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刚峰公,徐知道错了,还请刚峰公责罚。”

  徐心里委屈啊。

  自己好心好意为徐家添置家业,结果中了奸人圈套,掉进大坑里。最可恨的是,自己还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给坑了。

  除了幕后黑手太聪明之外,徐家的对手也有点多,盘点下来眼花缭乱,真分不清啊。

  惹出事来,徐原本还想着躲一躲,避过风头再说。

  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从京城八百里加急,把自己从太湖“押”回华亭旧宅。然后老二风尘仆仆赶到,带来了父亲的亲笔信。

  交待的事情要是没办好,父亲就会上疏说自己忤逆,还要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把自己从族谱除名。

  那自己还是个屁啊!

  徐心里无比惊恐,因为他太了解父亲,为了保住自己和徐家的荣华富贵,肯定能说到做到!

  海瑞看着徐,不客气地说道:“你错不错,自有你父亲少湖公去管教,老夫只关心,徐府能退还多少田地出来!”

  徐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还是老爹预判的对,海瑞才不管自己的对错,他只要田地,好还给失地的百姓。

  只要海瑞不追究自己的对错,那自己就能从这次公案里逃出生天。

  徐在太湖别院躲了一段时间,才彻底明白海瑞的杀伤力。

  自己开始时说被御史盯上了,写信要东南的朋友们帮忙疏通。那些朋友们不以为然,还嬉笑着问哪位御史这么胆大。

  自己回信说被海瑞盯上了,那些混蛋居然说我们又不熟,以后还是少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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