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还是我来吧!”
那何老丈微笑着摇了摇头,道:
“忠儿,你手艺不错了,但爷想做这道肠粉,已经等了一辈子啦。”
那肠粉摊主轻轻擦眼,退到一边。
这位颤颤巍巍的何老丈,走到那肠粉摊前,他女儿过来要给他系上围裙,也被他伸手阻止。
他亲自点火,亲自系上围裙,每一个动作都庄重而严肃,仿佛在进行最神圣的祭祀。
他岣嵝的腰背挺直了,脸上焕发出奇异的精神光彩。
擀粉的手又快又灵活,煎肠粉的沉重铁鏊子一只手便抓的稳稳的。
刺啦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那袅袅热气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
高大的陈校尉呵呵笑着问道:
“七郎,跟你爹学会做肠粉了吗?啥子时候能吃到你做得肠粉?”
背着长弓的飒爽大姐姐九娘笑着问:
“七郎要好好学手艺啊,学好了手艺赚了钱才能娶媳妇。”
年幼的七郎不由的红了脸,心里打算一定好好学做肠粉……
后来……妖祸来袭!
颠簸起伏的大车中,坐着满车哇哇哭泣的女人和孩子。
护卫在旁的陈校尉满身血迹,一身皮甲已经破碎不堪。
他目光炯炯,回头看向山谷的坳口:
“这样不行,妖物马上就追上来了,我们得挡一挡。”
小队调转马头,毅然向山谷方向奔去。
七郎瞪大了眼,看着陈校尉,九娘姐姐,孟忠大哥……他们一个个剑甲已残,身上伤痕累累,但是义无反顾的向着来路的坳口冲去。
风中吹来了陈校尉的声音:
“九娘,怕不怕死?”
段九娘说:
“谁不怕死?但就怕不知道为什么死,今日我不后悔!”
那日风好大,风中吹起了沙子……
泪光朦胧中,何七郎已经分不清是在哪里,是在哪年。
他仿佛正在做着肠粉,而陈校尉和九娘姐姐就坐在桌子旁笑嘻嘻的等着。
他稳稳的抓着铁鏊子,将胡椒和雪白葱花,碧绿韭叶儿,精心无比洒在了肠粉上。
做了一辈子肠粉,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尝上一口。
旁边的面片摊子上,一个年老的妇人,她的脸到脖子上,带着一道狰狞的伤口,仿佛是某种猛兽抓伤。
她平素面瘫般的脸上,此时带上了温柔的笑容。
她走到自己的布袋子旁,小心的取出了一把胡琴。
(亲爱的读者大大们,请允许小作者,此时引用半阳大大的《我的将军啊》一曲)
圆熟悠扬的胡琴声响起,
清亮动听的歌声传遍了整个街市。
“狼烟风沙口,”
“还请将军少饮酒。”
“前方的路不好走,”
“我在家中来等候。”
“可愿柳下走,”
“满头杨花更白首……”
她已不再青春美丽,岁月沧桑已在脸上刻满了皱纹,但声音仍然诉说着曾经的爱恋和执着。
何七郎颤巍巍的端着新做出的肠粉,走到萧禹书桌前,泣声道:
“陈校尉,九娘姐,孟忠哥托你们的福气,我活了七十一岁啦。娶了老婆,生了儿子闺女,有了孙子孙女,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陈校尉,九娘姐,孟忠哥尝尝七郎做得肠粉吧!”
“七郎做了一辈子肠粉,就是想让你们尝上一口啊!”
萧禹书肃然凝视这盘白如雪,薄如纸,葱白韭翠的肠粉,缓缓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细腻柔和,香滑可口,比今日享用的御宴美味十倍。
他深深点头,朗声道:
“好!”
泪水肆意从何七郎老人的眼中淌出,他和儿子女儿哗啦一片,大礼就行了下来。
萧禹书站起身,肃然拱手还礼。
那严老板也将自己的猪肉胡饼送上,捧着灵位哭道:
“俞大哥,尝一口小子做得胡饼吧。我和我妹子都活下来了,我成了亲,妹子也嫁人啦。我外甥还是读书人,考上秀才啦”
萧禹书拿起胡饼,咬了一口,鲜香味美。
他点头,朗声道:
“好!”
严老板顿时泪如雨下。
不知何时,这里已经被围得密密麻麻,不断有小吃送到萧禹书的桌子上。
人群纷纷捧着灵牌,这全是被镇南军当年救出的百姓。
那一面面灵牌层层叠叠,仿佛一位位镇南军忠魂,
或严肃,或微笑,或欣慰,
看着这些他们救下的百姓,
看着这片温暖明亮的烟火气息,
看着这烟柳画桥,百里灯火,参差十万家的繁盛景象……
第86章 先天武道真意
萧禹书直到此刻方才明白,
为何萧洛神面对皇帝猜忌,朝廷打压,却一直守在西南防线,无怨无悔。
镇南军守护的,从来不是一人一家的朝廷。
他们守护的,是这片土地上温暖的烟火气息,是千千万万人族百姓的平安喜乐。
韩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并无一点先前猥琐意味,反而高观严肃,宛如黄钟大吕,海浪涛声一般振聋发聩:
“萧兄弟,武者晋入先天,当以自身的武道意志感应天地,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先天武道真意。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武道该如何去练,需要你自行开创了。”
萧禹书顿时明悟,状态反转的异能带给了他大量收获,他的武功和精神都已经跨过了先天门槛。
但只有认清内心,找到自己练武想要的目标,将它化为真正的意志,从而感应天地,方能晋入先天境界。
先天境界,不但要练武,还要练神,更要练心。
韩发带他来此夜市,便是关键时刻点醒他。
此份恩德,不可谓不大!
萧禹书每份小吃都认真品尝一口,点头称赞。
待到吃完最后一口,他站起身来,冲着韩发,冲着周围父老,冲着那片灵牌,冲着无数镇南军的英魂,深深一礼。
随即他便大步而行,一路向京城之外走去。
“世子爷”
镇南侯府的护卫刚想拦着他,韩发高声喝道:
“他正在悟道,让他去!”
侯府护卫不敢打扰,只好远远跟着。
只是此时此刻,不仅有侯府护卫在附近,还有皇家和其他势力的不少眼线在此。
看到萧禹书离开,他们纷纷跟了上去。
韩发走出夜市,目光睥睨四方,冷声而笑:
“竟然有不开眼的跟上来。这悟道的关键时刻,哪能让你们来打扰?”
他身形一动,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不过片刻间,十几个各路探子全都被打晕,搜走银子铜钱,扔在了角落里。
萧禹书这般大步走着,眼前光景陆离,从人流密集到稀疏寥落,万般市井景色已然全不入眼。
他心神精神之中,全是自己习练过的各种武功,如流水般一一展现流过。
上京城城墙很高,但挡不住武林高手。
萧禹书一路直行,越过了城墙,行走在上京城外无边的旷野之中。
他一步步大步走着,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有韵律的活动着。
每踏出一步,便仿佛有飞灰从他的身体,从他的精神中飞出湮灭,整个人便剔透纯净了一分。
天地之间仿佛有柄淬火大锤,他每走一步,这大锤便落下一次。
轰然间将他的心神精神砸入身体之内,跟肉身合而为一,圆融无碍。
萧禹书面容坚毅,心无旁骛,就这般一直走到一条滚滚大河之畔,他停住了脚步。
此时天星闪耀,垂照平野,月光奔涌,大河东流。
萧禹书拉开拳架,练起了镇妖拳。
此时的镇妖拳,和以前暴烈迅捷已然不同。
一招一式,威严厚重,
他出拳之际,渐渐引动风声四起,天地之间隐隐雷声相聚。
此时此刻,在这拳法之中,在这武道修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