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从庶子开始 第103节

  知府洪文轩憋了片刻,最后只能一指墙跟下蹲着的几十名“百姓”道:“冯千户为何擅自抓捕这些百姓?他们犯了何罪?”

  冯紫英摇头道:“洪大人有所不知了,这些人并非普通百姓,而是故意挑拨怂恿闹事的刁民,他们带头吆喝污蔑林大人,还扔杂物砸伤了我手下的弟兄,所以全部抓起来,经过审问得知,这些人都是受亢家大爷亢大智指挥的。”

  那厉山本来在墙跟下蹲着的,闻言眼珠一转,大声叫屈道:“大人冤枉啊,我们都是扬州城的普通老百姓,只是出于义愤才自发替亢员外请愿的,没有受任何人指使,快放了我们!”

  那姬公公哧的笑道:“小冯呀,你说这些人是刁民,是受人指使的,可是人家不承认啊,你有什么证据?”

  冯紫英哎哟一声道:“原来是姬总管,刚才没认出您老来,小侄该死,该死!”

  姬进孝皮笑肉不笑地道:“冯大爷如今作了千户,不认得义忠亲王府里的奴才也不出奇。”

  冯紫英忙道:“姬总管如此一说,那小侄更该死了,如今公事在身,等方便了,小侄再给您叩头请罪。”

  姬进孝嘿然一笑道:“那倒不必了,咱家也不是小气之人,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仔细算来,咱家也有一两年没见令尊翁了,不知令尊翁可好?”

  “呵呵,好着呢,上月写信,还说陪太上皇西山狩猎呢,嗯,听说义忠亲王老千岁也去了。”冯紫英笑道。

  姬进孝打了个哈哈道:“那就好,太上皇和老千岁康健,奴才也打心里高兴呢。”

第203章 你才没资格

  贾环看着冯紫英和这位姬公公寒暄,又提到太上皇康平帝,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来。这位姬公公是义忠亲王府派驻金陵的买办太监,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显然不同寻常,而且从其言行观之,明显也是向着亢家的,莫非也跟亢家有着利害关系?甚至干脆有份参与谋害林如海?

  若果真如此,只怕此案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严重,牵连还要广。要知道姬进孝是义忠亲王的人,而义忠亲王又是太上皇康平帝的钱袋子,也是旧勋贵集团的扛把子人物,偏偏冯紫英的老子冯唐也是旧勋贵集团的核心人物,跟太皇上走得很近。

  念及此,贾环不由头皮发麻,暗暗替林如海担心起来,此案若真牵扯到太上皇,那么阻力之大就可想而知了,弄不好最后还是林如海倒霉,太上皇在朝中的影响力巨大,连当今皇上乾盛帝都被他力压着,试问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且说那姬公公跟冯紫英寒暄了几句,便又语重深长地道:“小冯啊,咱家倚老卖老说几句,亢员外在民间的风评很好,也深得扬州本地百姓的拥护,每年向朝廷上缴大量的税收,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商,不太可能做出私通海寇之事,若贸然抓捕他,影响巨大,而且扬州的百姓也未必会答应,容易闹出乱子来,此事还应从长计议。”

  冯紫英略犹豫了一下,抱拳道:“姬总管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小侄也是奉了林御史之命办事,不得不为呀。”

  贾环暗皱了皱剑眉,听语气,冯紫英显然不想得罪这个姬进孝,不过也难怪,不看僧面看佛面,更何况此事有可能牵涉到义忠亲王,甚至是顶头大BOSS太上皇康平帝,像冯紫英这种聪明人,选择明哲保身也不出奇。

  不过如此一来,压力便转到自己身上了,冯紫英可以选择明哲保身,自己却不能当缩头乌龟啊!

  首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林如海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自己若受到阻力就退缩自保,哪对得起林如海的信任,以后别说林姐姐了,恐怕自己能鄙视自己。

  其次,林如海是这个红楼世界中,为数不多真正关爱自己的长辈,不仅倾囊相授,还处处提携自己,而亢令城三番两次要置林如海于死地,自己又岂能放过他。

  再次,事到如今,自己的前途命运已经在一程度上与林如海捆绑在一起了,一旦林如海倒霉,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过,不像冯紫英,即便林如海倒台了,他还有老子,依旧可以活得很滋润。

  所以冯紫英话音刚下,贾环便振振有词地道:“亢令城不过是一名伪善老贼而已,姬公公不要被其表面蒙蔽了。此贼明里做着清白生意,暗地里却与海盗头子顾三麻子沆瀣一气,干那贩卖私盐的勾当,而且数量庞大,获利惊人。

  正是由于林御史严打私盐,影响到其利益,所以先是买通林府的管家刁胜下毒,试图以慢性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林大人,阴谋失败后更是丧心病狂,竟然联手盐枭顾三麻子伏击林大人的队伍。

  幸好冯千户及时带人来援,这才化险为夷,根据被擒的贼人头目招认,此次袭击就是亢令城指使的,而且买通林府管家下毒,也是亢令城干的,所以林大人下令抓捕亢令城,有理有据,合理合法,没有任何问题。”

  冯紫英显然是内心有愧,立即附和道:“的确如此,本人可以证实。”

  姬进孝故意打量了贾环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哟,大家瞧瞧,好一张伶牙俐嘴,不知这位小哥儿如何称呼?”

  贾环抱拳道:“学生贾环,乾盛四年的生员。”

  姬进孝嘿嘿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个小秀才啊,难得难得,咱家先不论你刚才那番话对不对,你年纪轻轻,而且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凭什么在咱家和诸位大人面前侃侃而谈?你有这个资格吗?”

  扬州卫指挥使戴立厉声喝斥道:“既然是读书人,难道不懂身份尊卑,这里有说话的份吗?还不快到一边去。”

  嘿嘿,这是眼见贾环能言善辩,所以打算把他封嘴。

  贾环却是夷然不惧,淡定地亮出林如海的印信道:“学生自然懂得身份尊卑,但学生是生员,有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而且承蒙林大人信任,委托贾环全权代理抓捕亢令城,戴指挥觉得,学生有没有资格发言?”

  戴立顿时面色一僵,显然没料到林如海竟然会把印信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贾环。

  姬公公目光一闪,笑道:“后生可畏啊,嗯,你姓贾,不会是是荣国府贾家的子弟吧?”

  贾环皱了皱眉,淡道:“学生是哪家子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亢令城必须抓捕归案。”

  旁边的知府洪文轩轻咳一声,道:“此子正是出自荣国府,乃当今工部员郎中贾政的庶子。”

  巡按御史焦芳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禁不住重新打量了贾环一眼。

  姬公公笑道:“原来是荣国公之后,难怪看着有点政老爷的样子,仔细算来,咱家跟政老爷还算有点交情,环哥儿你叫咱家一声姬爷爷也不为过!”

  贾环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抱拳道:“贾环何德何能,不敢高攀!”

  姬公公双眼眯缝起来,心中冷笑:“好小子,挺拽呀,敬酒不喝,喝罚酒是吧?行,咱家便陪你玩玩,看看胳膊是不是拗得过大腿。”

  “冤枉啊,草民冤枉啊!”

  这时那打手头子厉山又叫嚷起来,其他打手也跟着大声叫冤。姬公公眼珠一转道:“环哥儿,这些百姓也是你下令抓起来的?”

  贾环淡道:“这些并非百姓,而是城中的流氓地痞,受亢家指使聚众闹事,试图阻挠办案,难道不该抓起来?”

  姬公公冷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被亢家指使的?”

  “要证据还不简单。”贾环吩咐了一声,亢大智和管事孙福便被押了出来。

  姬公公和洪知府等人见状均面色微变,显然还不知道亢大智竟被贾环抓住了。

  贾环一指亢大智道:“此人便是亢家长子亢大智,想必府尊大人和戴指挥均认得吧?此人躲在暗处指使闹事,被我的人当场抓获,容不得抵赖。”

  姬公公不由暗骂废物,幕后指使闹个事,竟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贾环上前拔掉堵在亢大智口里的布,淡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是不是你背后安排人闹事的?”

  亢大智马上摇头道:“没有的事,你这是污蔑!”

  贾环笑了笑道:“当场抓获还敢抵赖,没关系,你手下那么多人参与,我不信他们都会替你保密,审问出来,罪加一等!”

  亢大智面色变幻,显然内心在挣扎,最终垂下头承认道:“没错,的确是鄙人在幕后指使的,不过鄙人也是救父心切,所以一时犯了迷糊,家父向来尊纪守法,绝对没有勾结贼寇贩卖私盐,更没可能指使贼人袭击林御史。”

  贾环冷道:“既然承认了唆使百姓闹事,那抓你也不冤,至于你父亲是不是被冤枉,林大人自然会审问清楚,带走,押回巡盐御史衙门大牢!”

  贾环一声令下,亢大智和厉山等数十人便全部被押走,姬公公等人也不好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贾环朝着姬公公和洪知府等人抱拳道:“学生要奉命查抄亢府了,诸位大人公务繁忙,请回吧!”

  很明显,贾环这是要公事公办,丝毫也不给姬进孝面子了。

  姬进孝面色冷沉,淡淡地道:“咱家是个闲人,也爱管闲事,今日倒要看看贾公子如何查抄亢家,焦御史可有兴趣一起?”

  巡按御史焦芳点了点头道:“本官奉旨巡按南直隶,遇上如此大案,又岂能置身事外,自然要参加的。”

  贾环心中一动,拱手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焦芳淡道:“本官乃都察院监察御史焦芳,如今奉旨巡按南直隶,有权过问地方刑狱诉讼。”

  贾环拱手道:“原来是焦御史,既然如此,那便请焦御史一道作个见证吧,至于姬公公就免了。”

  姬进孝愕了一下,继而笑道:“免了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咱家?”

  “不敢,只是不敢劳烦您老罢了,还请姬公公自便,不要妨碍学生办案。”贾环神色平静地道。

  此言一出,在场诸位都不由暗吸一口冷气,小子牛比啊,姬进孝虽然只是义忠亲王府的一名采买太监,但是打狗也得看主人面,更何况姬进孝并不是狗,而是义忠亲王的钱袋子,你小子得罪他就等于得罪义忠亲王,得罪义忠亲王就是得罪太上皇,乖乖,活得不耐烦了?

  姬进孝面色倾刻阴沉无比,肺都要气炸了,话说整个江南地区,包括南京六部那些高官见到自己也得礼敬三分,还从来没人敢对自己如此无礼的,于是怒极反笑道:“如果咱家非要掺和呢?”

  贾环冷道:“既然姬公公要自讨没趣,那贾环也只好公事公办了,敢问公公是何职位?”

  姬进孝冷笑道:“你管咱家是什么职位,咱家今天就要管这闲事!”

  “哦,姬公公是以什么身份管?代表义忠亲王府吗?”

  姬进孝面色微变,大家都知道他是义忠亲府的人,可是大家知道是一回事,他自己明说以亲王府的名义介入又是另一回事了,性质完全不一样,容易落人话柄,所以沉着脸道:“咱家只代表自己,不关义忠亲王府的事。”

  贾环拱手道:“那恕贾环直言,你姬进孝还没这个资格干涉地方办案,焦御史以为然否?”

  焦芳显然不想得罪姬公公,转首望向别处,假装听不见。

  姬进孝气得脸上的皱纹都在瑟瑟颤抖,厉斥道:“贾环,即便你父亲贾政在此也不敢如此与咱家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贾环并非什么东西,不过一介书生罢了。”贾环说完转身向亢府大门行去,一边吩咐道:“戴百户,与此案无关的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放进来。”

  戴士林肃然道:“得令!”

  眼看贾环头也不回地进了亢府大门,姬进孝气得几乎直跳脚,尖声喝道:“小兔崽子,你给咱家等着!”

  嘿,姬进孝一没权,二没兵,只不过是靠着义忠亲王府这面大旗吓唬人罢了,遇上贾环这种不鸟他的“刺头”,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

第204章 有价值的情报

  冯紫英眼见姬公公被气得像只阉鸡般直跳脚,既好笑,又多了一丝凛然。姬进孝非要插手此案,很明显是不正常的,大概率也牵涉其中,就是不知牵涉有多深,若这把火最终烧到义忠亲王身上,自己是秉公办理,抑或置身事外?

  一时间,冯紫英纠结万分,不过这个时候他想抽身也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抱拳道:“姬总管和诸位大人请回吧。”说完转身进了亢府大门。

  姬进孝神情阴冷,最终一拂衣袖而去,扬州知府洪文轩和扬州卫指挥使戴立对视一眼,也各自心事重重地离开了。他们本以为可以轻松拿捏贾环,岂料这少年年纪虽轻,却相当老辣难缠,非但没有入坑,还三两下就破解了困局,难怪林如海敢将如此重要的任务全权委托给此子,但愿不要在亢府中搜出不利的东西来才好,否则倒霉的人就多了。

  且说贾环和巡按御史焦芳进了亢府大门,后者忽然停住脚步,若有深意地看着贾环道:“贾公子跟姬总管有过节?”

  贾环摇头道:“并无,焦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焦芳捋须干笑了一声:“随口问一问而已,没其他意思,嗯,亢家这座宅子外面不显山不露水,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本官且四处走走,贾公子请自便。”说完竟背着双手径自行了开去,一边游目四顾,倒像是个来游览的局外人。

  贾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焦芳微佝的背影,一时间倒是有点摸不透此人了。这个焦御史跟姬进孝一同出现,理应是一伙的,但如今看着似乎又不太像。

  这时,冯紫英从后面追了上来,眼见焦芳独自先行,不由微愣了一下,低声问道:“环兄弟,要不要派人跟着他?”

  贾环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了,倒是冯大哥这几天可搜查到有价值的东西?”

  冯紫英惭愧地道:“没有,亢令城这老狐狸估计把证据都烧掉了,都怪我那天耽搁了太长时间,给了他可乘之机。”

  贾环遗憾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亢府太大了,你们人手又不足,不过百密总有一疏,相信他跑不掉的。”

  冯紫英点了点头,犹豫道:“姬进孝是义忠亲王的人,我多少得给他一点面子,所以环兄弟……。”

  贾环微笑打断道:“冯大哥不必解释,小弟理解你的难处。”

  冯紫英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过环兄弟放心,公是公私是私,孰轻孰重,冯大哥还是拎得清的,断然不会做出徇私枉法的事情来。若论私交,咱哥俩可是过命的交情,他姬进孝算个啥,要不是看在义忠亲王老千岁的面子上,老子也懒得跟他罗嗦半句。”

  贾环自嘲般道:“论人情世故,我不及冯大哥多矣,刚才我可是把姬进孝得罪死了。”

  冯紫英苦笑一声:“环兄弟这是夸我,还是埋汰我?不过话又说回来,环兄弟要小心姬进孝报复,此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贾环淡定地道:“多谢冯大哥提醒,对了,亢令城如今关在何处?”

  “单独拘禁在一处房间里,有两名弟兄负责看管,跑不了。”冯紫英答道。

  贾环点了点头,又问:“那亢令城的家眷可都抓住了?”

  冯紫英无奈道:“当时由于人手不足,在府里的都当场控制住了,但不在府里的暂时还没抓到。”

  “还漏了谁?”贾环忙问。

  “当时亢令城的两个嫡子均不在府中,不过刚才长子亢大智已经被石头兄弟抓获,三子亢大毅则不知所踪,据亢令城自己供述,其子亢大毅前往苏州游玩未归。”

  贾环皱眉问道:“亢令城到底有几个子女?”

  “三个嫡子,另外还有两名庶子和三名庶女,除了已经出阁的,如今均被控制在后宅,对了,亢令城的次子叫亢大勇,据说早年出海时遇到风浪,船只翻覆,已然葬身大海。”

  “也就是说,如今只剩下三子亢大毅这条漏网之鱼了?”

  冯紫英点了点头:“应该没错。”

  贾环沉吟道:“无妨,过两天林御史应该就回到扬州了,到时签发一份海捕文书通缉此人,只要这个亢大毅不是有意躲藏起来,应该很快便能找到,如今先将亢令城及其家眷押回巡盐御史衙门大牢,等林大人回来再一并提审。”

  “好的!”冯紫英立即派人照办了。

  接下来,贾环又将亢府的所有下人都集中到一处看管,然后对整座亢府进行彻底的抄查和清点,一应财物皆记录在册,期间,那些卫所兵免不了小偷小摸占些小便宜,贾环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份就行了。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总得让下面办事的人拿点好处,若处处以道德君子的标准来约束他们,只怕也没人愿意勒紧裤腰带替你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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