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荣禧堂上设宴款待,我就不信只是为了各家与我相认一遍,代后辈赔个不是,再拉我话家常。到底这贾赦,贾政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还不取出来让我瞧瞧?”
而此刻贾赦,贾政心里具是打起了算盘,“倘若真要交好岳凌,府里的姑娘怕是年龄都还不足呢……”
场间气氛正酣,岳凌也并未摆着架子,故意不与几人往来,贾赦便也开口攀谈了。
“岳指挥使,实不相瞒,今日邀请你来是有事想问。”
这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岳凌放下手中茶盏,饶有兴致的望向贾赦,道:“但说无妨。”
贾赦点了点头,道:“岳指挥使也知晓,府上老国公如今正受困于北蛮。”
贾赦观察着岳凌的脸色,顿了顿又道:“不知道秦王府上有没有路数,能和北蛮说和,将老国公放回来。倘若需要些黄白之物,府上会一力承担,绝不会为秦王府添麻烦。”
岳凌手指轻叩着桌案,似打着拍子,传出些许音律,面上则是风轻云淡,坦然道:“你说的,我已知晓。不过你不会不知,私自通蛮是多大的罪过吧?秦王府上是没这个路数的,你们还是寻别的办法吧。”
贾赦,贾政讪讪笑着,面上都有些不好应声。
贾琏在一旁颤巍巍的为岳凌添着茶水,更是连头也不抬。
原本场间一片和睦的气氛,如今是尽皆破灭了。
不复之前的畅谈,众人又是吃喝一阵,岳凌便起身离席道:“天色不早,我住的又远些,便先走一步。诸位,自在吃喝,切勿远送。”
即便如此说着,贾赦,贾政,王子腾等人依旧起身相送……
……
“这么快就要走了啊,真不留下来住几晚?”
探春依依不舍的挽着林黛玉的手,实在不忍分开。
林黛玉抚着她的手背,笑道:“又不是分离了,都还在京城里,往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呢。”
探春又抱着林黛玉,“那不一样,日日都能见面才好嘛。”
“好了好了,下次再来,会给你带新的小玩意儿的。”林黛玉努力扶着她起身,安抚探春道。
探春心喜,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抬头望着林黛玉,“真的?”
“真的真的,一言为定。”
一旁,史湘云则比探春坚强许多,搔了搔头,笑道:“林姐姐,说好了我会去你那叨扰你的。”
林黛玉颔首,揉了揉她的脑袋,“嗯,等你来。”
而后,又与迎春,惜春两个不善言辞的惜别,便与雪雁往垂花门外走着。
紫鹃那边,同样与鸳鸯,袭人等人作别,跟上林黛玉的脚步。
直至出了门,便见到了在门下等候的岳凌。
见里面的姑娘们都偷偷抹着眼泪,岳凌疑惑道:“你与她们相处的这么好?”
岳凌依稀记得在原著中,园子里的姑娘都当林黛玉是个性情凉薄的姑娘,不敢多招惹,直至后面大观园中诗社建起来了,姊妹之间关系才愈发亲密。
不想这林黛玉才在府上露了两次脸,便就俘获了姑娘们的一众芳心。
林黛玉甜甜笑着,仰头对岳凌道:“还是岳叔叔的方法管用,果然她们都是喜欢礼物的,送一件东西真没错。”
见林黛玉开朗了许多的性子,岳凌才发觉,或许是在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中,林黛玉有了些许变化。
不再是那个将自己封闭起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林黛玉了,也能大大方方的与人交际,就如同在原著中,快乐生活在大观园里的时期提前到来了。
只是这丫头,好像越来越皮了,还是“怼怼”的性格慢慢展露了,又故意当面叫起岳凌不愿听的“叔叔”来。
微微皱了下眉头,岳凌又恢复了脸色,关心道:“信可拿到手了?”
林黛玉从袖口中取出一封未拆的信笺,“我还没看,等一会儿上车了和岳叔叔一起看。”
叹了口气,岳凌道:“好,走吧。”
众人上了车,还未启程,就听一个淡色裙袄的丫头在门里招手唤道:“岳叔叔,照看好林姐姐啊。”
闻声,岳凌听得一愣,林黛玉却噗嗤一笑,掀开车帘,与那边挥了挥手回应。
“那是谁啊?”
林黛玉捂嘴偷偷笑着,“是三丫头,探春。”
岳凌连连颔首,“好,好,我记得了。”
车子缓缓驶出荣国府,林黛玉取出信笺拆了起来,片刻展出信纸,上下通读起来。
不久,明亮的眸子上渐渐蒙上一层水雾,脸色也愈发难看了。
见状,岳凌忙接过信纸,扫了一遍,才知晓是林如海那边生了新状况。
倭寇屡屡犯边,岳凌从王府得知,两浙总督怀疑其中有盐商勾结。
林如海作为扬州巡盐刺史,总管两淮盐业,手下亦是有着盐兵,正需要协助处理。
如此一来,林黛玉回扬州府的时间,又要延后了。
岳凌如常,揉了揉林黛玉的小脑袋,安慰道:“别担心,林大人他不会有事的,只是协助而已,又不需要冲锋陷阵。难道,不能提早回家,你又难过了?”
林黛玉揩拭了下将要流出眼眶的眼泪,强忍着道:“并不是,我担心爹爹的安危,一但……”
岳凌一根手指比在她的嘴上,堵住了林黛玉的话。
“嘘,没有一但,林大人会平安无事。等你回家,也书一封信,我寄送回扬州府,告知你平安,让你爹爹安心处置公事,不必挂念你。”
林黛玉轻轻抿了下嘴唇,答应下来,“嗯。”
第50章 变故
荣禧堂,
自岳凌走后,堂上的气氛才堪堪好了些。
王子腾见贾赦,贾政二人,面上阴郁不悦,便出言安慰道:“这事急不得,秦王府如今正在关键的时候,肯定不能出一丝纰漏。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四家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定会帮你想想主意的。”
史鼐点了点头,道:“我去信问问三弟吧,让他留意一下老国公的消息。”
贾赦拱手道:“多谢了。”
又转向王家兄弟,道:“至于两家联姻之事,等我一会儿与老太太商议一下,尽快给你们个答复。”
一旁王子胜,起身道:“不急不急,还是以老公爷为重,儿女私事,耽搁几个月不碍事……”
……
送走了来客,荣庆堂也恢复了安宁。
贾母在堂上高坐,闭目养神,身旁摇团扇的,抖拂尘的,焚香的,丫鬟各司其职。
自贾赦,贾政登堂来之后,颇有眼力的大丫鬟鸳鸯便引着众多丫鬟出了门,独留贾府的主子们在堂议事。
听见动静,贾母缓缓睁开眼,望向下方两个儿子,叹道:“可打听到消息了?”
贾赦拱手道:“八九不离十,秦王府应当和北蛮那边没有联系,王爷多虑了。”
贾母微微颔首,又问道:“那王家和史家是什么意思?”
贾赦思虑片刻,应答,“史家应当还是与我府上齐心的,想要帮忙在边关打探打探父亲的消息,至于王家……恐怕有变数。”
贾母眼神微眯,面上显出不同于平常的凶戾,双手杵着凤头拐杖,愠声道:“史家自不必说,王家多半又打起了两头下注的主意。王子腾,他把老婆子我放到哪里去了?”
一言既出,贾政的脸色难看至极。
贾赦心底暗爽,又问道:“倘若秦王府能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只可惜这条路走不通。不知我们是不是也该学王家两头下注,岳凌那边似乎还有能争取的机会。”
贾母摇了摇头,“万事都得以老公爷的安危为主,只要老公爷在,谁上位也变不了天。”
贾赦连连颔首,继续添柴,“那王家那边提的婚事?”
“不能让他们再耍心眼了,除了王熙凤嫁过来,便是他王子腾的女儿我也不同意!”
王熙凤的爹爹是王家的大爷,承袭着王家的爵位,她自然也是王家的掌上明珠。也只有王熙凤嫁入府中,两家的关系,才能绑定的更牢固,贾母看得是十分透彻。
见贾赦面上为难,贾母又吩咐道:“以我的名义,便与王家说,我自小见着凤哥儿长大的,是知根知底,只得意她一个。若是选别个姑娘来,那这姻亲不加也罢,瞧他们敢不敢与我翻脸!”
贾母已是动怒,对王家的行径颇为不满,身为王子腾妹夫的贾政便不能只旁观了,忙站出来道:“老祖宗,如今天热干燥,您莫要动了肝火。至于王家的亲事,我会回去与太太说明了的,定然给老祖宗一个满意的答复。”
贾母粗喘了几口气,良久,涨红的脸色才恢复平常,“好了,都下去做事吧,细心着些,别再出差错了。”
……
月明星稀,盛夏的夜晚,是连风都闷闷的。
小院内,几只鸟儿乘上树梢鸣叫,又有不知名的虫儿在树下应合,自成一幅祥和的景致。
由紫鹃搀扶着,林黛玉一步步入了门,回了家的林黛玉心弦再不用绷紧,伴随着这旋律,欢快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踏入荣国府的门,她便得时时刻刻端起侯门千金的样子,就算是步调上,都是被精心教导过的,唯恐待人接物上失了礼节。
如今她舒心的坐在书案边,手支着脸颊,一双烟眉舒展开,眸中重现了熠熠生辉,轻轻吁着气。
更有雪雁,在荣国府吃得肚子圆滚滚,一进门就在榻上摆起了大字,完全没个正形了。
与岳凌已经相处熟了,根本不顾着他还在房里,已是放纵自我。
岳凌看着几个小姑娘,嘴角轻轻扬着笑。
岳凌自然不会教育她们拘节守礼,在他眼中,倒是她们能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才是一桩好事。
坐临林黛玉身边,岳凌取过砚台,一面研墨,一面道:“你还不给林大人回信,明日我寻个时辰,便尽快给你寄走了。”
林黛玉点了点头,直起身,挽了下袖口,提着细杆的毛笔,略微沾了下墨汁。
正要书写时,又停笔犹豫起来,笔杆戳着自己的脑门,思考道:“岳叔叔,你说我从哪里开始写?”
林黛玉望着岳凌,见他一挑眉,又赶紧改口,“岳大哥?”
岳凌微微颔首,“便就从你自己的近况开始吧,让你爹爹不要担忧,最后再体贴下林大人,让他多留意下他自己的身子。”
林黛玉眸眼转了转,又动起笔来,而岳凌便在一旁安静陪同着。
闷热的气候,令岳凌的额头不自觉生出些许汗珠来,他倒浑然不觉,继续聚精会神看着林黛玉动笔。
紫鹃立在二人身后扇着扇子,有意无意更偏向岳凌些,随着房里的安宁和谐,心绪也渐渐飘远……
……
皇宫,养心殿,
戴权匆匆走进,与榻上静卧的元庆帝叩首道:“陛下,皇后娘娘又来了。”
龙榻之中,传出轻微的叹息声。
“朕与她说了多次,这次与往日不同,他们必须要认识到自己的过错才可。本来惩罚的就极轻了,如何能再赦免他们的罪过?”
“是奴婢这就再去劝说。”
不久,戴权出了宫门,当面就是一身着凤冠霞帔的宫装妇人,一脸怒气的瞪着戴权。
“狗奴才,本宫说了多少次,大郎已经知晓了过错,为何不能回宫见我?整日在寺中吃着斋饭,是连半点油腥都见不到,若真思过一载,还不瘦脱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