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过后,便爆发了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彻底清扫掉了曾经压在沧州百姓身上的重担。
百姓自发的跪向了府衙的方向,从心底感激如今在府衙办差,但从不炫耀功绩,一心一意在改变著沧州的一切,带给他们新生的安京侯。
便是之前留下的积案,安京侯也给足了全城百姓一个交代,所有罪犯,无论何种身份,尽皆绳之以法,如此铁面无私,全心为民,还如何不是民心所向。
百姓成片的跪倒在地,而站在府衙门前的士绅们,便成了最显眼的那一个。
他们再站在场中,就好似在接受百姓跪拜一样,实在太不合适了。
众人身不由己的被民意所裹挟,面面相觑之后,也回过了身跪倒在地,似是成为了百姓代表一般,在最临近府衙的位置,叩拜了起来。
各地士绅都如此“带头表态”了,全城百姓更是上下一心,齐齐叩谢起来。
适时,先头跪下的几位士绅,不由得开口道:“诸位就别再有别的小心思了,若不助侯爷成事,我们也将是全城的罪人,顾家,胡家之流,都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
沧州极东滨海之处,此刻却忙碌得如火如荼。
广袤无垠的海面上,卷起层层浪花,随著潮汐波浪传递到岸边,有道道沟渠纵横交错,潺潺引著水流。
海水源源不断的注入到盐田之中。
在盐田上,是大小不一的盐池混杂排列著,由于海水自身的流动,在池中往复流动著。
太阳的炙烤之下,水分随著流动不断蒸发,盐水的浓度也随之增加,这便是从海水到卤水的过程。
通常取卤水,结晶后便是海盐。而在岳凌的提议之下,在盐池之间,开辟了一处带有闸口的单独水池,侯耀将草木灰均匀的洒在这一级的盐池中,用于沉降海中的杂质。
草木灰入水,让原本清亮的海水,变得浑浊不堪。
在这个阶段要持续的搅拌,以便于更好的与海水反应,将杂质一同沉淀。
从搅拌到静置完成,一般要经历半天,甚至一天左右的时间。
等到海水再次恢复清亮,才到了引卤水的阶段。
制卤池和用于晾晒海水的盐田池便不同了,制卤池更深,且底部平整,皆是被砖石垒砌好的,而侧壁开小孔,用纱网包裹,以更好的过滤杂质,得到较为纯净的卤水。
为了保证卤水的浓度,岳凌还建议改进了测量方法。
在一般的盐田,大多是用莲子来测量,莲子能浮在水面,证明达到了合适的浓度,可以用于析出盐晶。
但这种测量方法太过简陋,一处盐场也不是就有一个池子,拿著一个莲子去各个池中测量,显然太过笨重,无法普适,而找到两个大小,重量都一致的莲子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便让卤水浓度有了误差,影响到后续结晶的效率。
岳凌提议,用竹筒封底,装上配重物,测试是否能够漂浮在盐场上。粗细一致的竹节显然更容易寻,而且更为耐用,正可谓一项细节的创新。
侯耀本来是被派来支援岳凌制盐的,原以为他在此地是主导,却没想到竟是还在这里偷师了。
竹节漂浮在卤水表面,侯耀心下一松,吩咐左右盐户道:“开闸引水。”
至此,制海盐便来到了最后一步,结晶了。
在阳光的炙烤之下,海盐会呈现出雪花状,不断从水中析出,刚刚析出的盐,洁白如雪。
这种纯洁之美,在光芒的照射下,又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光晕来,景色美不胜收。
“好,不错,收盐。”
初次制盐,侯耀自始至终的把控著每一个环节,当真正收获了海盐,心中止不住的心喜。“师爷,这盐当真不错,看起来比两淮盐场时的,还更白几分。”
侯耀抓了把盐粒捧在手上,细细的看了遍,“很好,品相极佳。将这批盐制成盐砖,送一份去给侯爷看看,若能成,我们便大举开工了。”
……
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庭院间,微风再度掠过,卷起些许落叶,已然是到了深季。
湛蓝澄澈的穹顶,素云如絮,秋高能不能送爽,岳凌漠不关心,而眼下对于他的考验,则是整个沧州城过冬前的仓储能否充盈。
本地的粮食产量是远不足养活全府百姓的,而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在于盐和棉,有一个能卖得不错,有了银子,才能再向江南去购米。
今年冬季是最为关键的时刻,若是能平稳度过,不出现冻死饿死的百姓,岳凌的赈灾就已成功了大半。
等到这一季的冬小麦再进到田野里,下一年的收成,再就不是问题了。
凭借沧州府的平原地势,良田无数,粮食或许在三五年内自给自足,甚至输出给其他州县。
是日,九月初九,
沧州境内没有山峰,便没有登高望远,岳凌只在院子中摆起了宴会。
除去黄家的祸患之后,岳凌近来愈发的忙于公事了,时常要出城,实地考察各处的成效。
大到田间庄稼的涨势情况,小到每一处水渠水车,鱼鳞册的记录岳凌都有仔细的去查验过。
由此,陪伴著小姑娘们的时间,便少了很多。
好在小姑娘们都极为懂事,岳凌越努力的在外面公干,她们越是以他为傲。
而今日重阳佳节,岳凌终于给自己放了个假,也是来陪陪她们。
既然是宴席,便也有客人。
受邀而来的薛宝钗并莺儿、香菱,此时也在场中布置著,挂起灯笼,摆起佳肴。
自前一次在府衙留宿之后,林黛玉和薛宝钗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互有书信往来。
但是薛宝钗并不常来做客,甚至莺儿和香菱都很少来,来了也说不了几句话,传个信便羞答答的走了,说什么也不再留宿了。
林黛玉看得是一头雾水,不知其中缘由何在。
紫鹃只是臊红了脸,更不知说什么好。
雪雁在一旁旁观,也丝毫不放在心上,都与她无关。毕竟在她眼里,这房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奇怪且难懂。
就像紫鹃姐姐,平日里勤快,但时不时就得懒床一样。
而且,每次懒床都是在岳将军回来之后,这就更奇怪了。
“紫鹃姐姐,明早是不是又得我去和小丫头做饭了?”
紫鹃在一旁收拾著碗筷,回头看向雪雁,不明白她没来由的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你明天不想去吗?那就我去。”
雪雁摇摇头,“不是这回事,岳将军不是回来了吗?你不是又该晚起了?”
紫鹃闻言一怔,嘴巴张了张,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倏忽间,却感觉身后有人拍了她的屁股一下,力度还不小,猛地转过头去,正瞧见岳凌的脸颊与她相对,紫鹃登时就红了脸。
“在说什么呢?还没拾掇好吗?”
紫鹃暗暗揉了揉屁股,羞赧著应道:“没说什么,这都好安排了,只等老爷回来了。”
说著,紫鹃便扯住雪雁的手,将她带到一旁去的席面去了。
只怕她再说出惊天动地的话来,紫鹃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紫鹃姐姐,你怎得不让我和岳将军说话?”
两人同坐了一处席面,雪雁嘟著嘴,有些不满意。
紫鹃在案下塞给她一块糕点,道:“方才偷拿了一块儿,想给你尝尝,没想到老爷已经进门了,那还不得躲著点?现在给你。”
雪雁心喜的接过来,咬了一口,却皱起眉来,“这不是早上吃的吗,都有点干了,这还用偷偷拿吗?”
紫鹃吐了吐舌头,“那……就是我拿错了?”
第228章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时值晌午,秋日高挂但并不灼人,正是开宴会的好时节。
府衙后堂的小院内,小姑娘们栽下的菊花开了,为院中又添了几分景致。
花坛之后,左右停放著落地的插花大屏风遮挡著微风,内里摆了一方大圆桌,其上佳肴美馔目不暇接。
薛家并不是空著手来吃白食,恰恰相反,在薛宝钗知晓要办宴会的时候,便主动将这吃食上的事揽了下来。
她特意从沧州丰字号的新酒楼中,带了几位大厨来,就在这院中的灶房,现场来给众人备菜。
为了办好宴席,薛宝钗颇是用心。
菜品都是上佳之选诸如龙井虾仁、黄焖鱼翅、烧鹿筋、火腿鲜笋汤等或是名菜,或是宫廷之品,才端上餐桌。
桌上的众人也都颇为熟悉了,没有客套,也没有寒暄,岳凌只是举杯相邀。
众多小姑娘便轻轻笑著,拾起酒盏来。
“祝侯爷今后诸事顺遂,解万民于倒悬,为天下苍生谋得福祉。”
薛宝钗举著酒杯,率先说著祝福的话。
她一开口,别人就不能不说了。在薛宝钗身边的莺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诧异的看向自家姑娘,还以为直接饮了酒就了事呢。
“不是,姑娘,事先也没说好有这个环节呀。”
才送向嘴边的酒盏,不自觉的慢慢放了下来,端在手上,莺儿内心纠结万分,一时没想出什么讨巧话来。
再看岳凌,却是正饶有兴致的看著她,似是正期待著她们会说什么话。
思虑半晌,莺儿嚅嗫著道:“祝侯爷精力愈发充沛,枪出如龙!”
此言一出,桌边的女孩子尽皆笑了。
林黛玉捂著嘴道:“枪出如龙还能解释成祝岳大哥逢阵临敌时,可以战无不胜。祝别人精力充沛是什么话嘛?”
和薛宝钗说的话相比,莺儿实在说的太没文采了,薛宝钗也不禁疑惑的望著她,不知莺儿在胡言乱语著什么。
香菱涨红了脸色,同样看著莺儿。莺儿搔了搔后脑,找补道:“侯爷日理万机,有精力就能更好的办差呀,侯爷能办差,也是百姓之福嘛。”
紫鹃眸中透著幽怨的眼神,“老爷的精力还不充沛?你来试试看?左右折腾的不是你呢!”
莺儿察觉到紫鹃眼里的刺,憨笑回应,又垂下了头。
在众女中间坐的岳凌,自是知道她在说什么,内心暗暗慨叹,“那夜的事,到底给她留了多大的阴影,这都过去几个月了还记著。”
摆了摆手,岳凌笑道:“好好,就当你是好意了。”
香菱起身与岳凌行了一礼,道:“侯爷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知道侯爷来到沧州是行善事的。”
停顿了下,香菱又道:“当我看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因为侯爷,能再次寻到父母团圆,心里都感动的厉害。”
香菱一面说著,眼眶还渐渐红了起来。
院里的小姑娘都是心善的,也因此受到了感染,不禁为她伤怀起来。
紫鹃递上了干净的丝帕,与香菱拭泪。
香菱谢了遍,又与岳凌道恼,“今日是侯爷的好兴致,奴婢没想扰了去,这是奴婢的真心话,希望侯爷能长命百岁。求佛不一定有用,侯爷是真的在救人,是真神仙。”
见一个个姑娘都要哽咽了,岳凌当真哄不过来,忙调解著气氛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香菱今日能坐在这,再没人苛待了你去,也是你苦尽甘来的造化。你们也是一样,今日我们能欢聚此处,又何必悲春伤秋了?”
“至于你父母的事,我已经差人南下打探了,会有个好结果的。”
香菱福礼谢恩,女孩子们也都收了心思,又听雪雁道:“祝侯爷胃口越来越好,吃好睡好,吃的时候分我一点,就更好啦!”
岳凌哭笑不得,“好,这个家当短不了你一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