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松了口气,微微颔首,“那就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沧州,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也能有战事?”
隆帝忙不迭展开书信,还是有两封,先将战报展开一观,少顷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笑容来。
“办得真是漂亮,近些年倭寇之患始终难除,就算是派了大臣前去剿倭,杀得也多是些沿海地带走投无路,委身于海盗的百姓。一次杀了这么多倭人,实属罕见。”
“我朝以前面对倭人的战绩并不好看,这遭倒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还得是有岳凌在呀。”
隆帝将信递给了皇后,皇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沧州本地有商贾和倭寇勾结,吸引过来倭寇要刺杀岳凌,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四百精英武士全部阵亡在沧州漳水河畔,无一人幸免。
放在倭国本土,四百精英武士的队伍,已经能算得上是特种部队了,至少能在一地称王称霸,甚至投靠一位大名成为不可小觑的力量。
眼下,是被岳凌消灭的一干二净,只剩了头颅送往京城来,等待查验定功。
皇后由忧转喜,“当真为陛下分忧了,这一战,东南沿岸也要太平几载了。”
隆帝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倭国也是大胆,敢遣兵马犯境来刺杀大昌钦差,此事不可轻慢,当视为宣战无异。朕立即派使去往倭国,定要他们给个说法!”
皇后在旁边也是赞同。
作为一国之君,面对此时严重的外交事件自要重视,且不能落了下风。
要倭国赔些银两来抚慰岳凌,是少不了的。
隆帝思索片刻又接过了另一封。
此刻在下方侍立的夏守忠隐隐觉得,这一封就不像是好事了。
若都是好事,干脆写在一封信里就好了,何必写两封呢?
夏守忠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还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免得隆帝一会儿气恼的暴起,抄起什么东西掼在地上时,别蹦到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看了第二封,隆帝表情愈发凝重,连皇后在一边,也频频蹙眉。
第二封信上写的是岳凌前一次上书,没写完整的部分。
以贩卖人口案为引,岳凌详细展开了沧州府贪污成风,官商勾结,上下沆瀣一气的事情。又对沧州城出现倭寇一事进行了预想,并提供了强军的建议。按照岳凌书信中所言,让沧州府混乱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知府朴正,通判吉庆,还有各方势力作为推手,有意让沧州混乱,好在其中取得利益。这背后有著强大的利益集团,甚至能贩卖他的子民给倭寇。
在岳凌查证了之后,倭寇竟还能不惜代价的来刺杀,就可见他们对岳凌的忌惮程度。
或许,岳凌发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藏于海面之下的,还不知有多肮脏龌龊。
隆帝攥著信纸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这养寇自重的事,首先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得起来的。而且贩卖人口,这得沿途众多州府都得行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检查货物,才有可能办到。
从漕运到地方州县,很可能正如岳凌所说的已经沆瀣一气了,才能闹出这惊天丑闻来。
隆帝紧闭了双眼,沙包大的拳头垂在桌案上,青筋爆现。
“改,必须得改,不改,这群虫蠹要挖根了!”
隆帝挨下一口恶气,吩咐道:“将戴总管留下的人手,全都派到江南去,全力搜查江南上下的贪官污吏。朕要寻个由头,好好清算一番!”
夏守忠颤抖著身子,忙应下,“奴婢遵旨。”
岳凌书信的结尾,便是建议隆帝不要忽视海军的重要性。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是彻底剿灭倭寇的前提,也是打开远洋贸易的保证。
隆帝颔首叹道:“岳凌说的不错,寇可往吾亦可往!便是藏身于茫茫大海之中,朕扬帆追赶,也能将其剿杀!”
……
皇城外,宣武门下,
此时告示牌前的空地上,聚集满了忧心忡忡的百姓,都只是想早些知道战报是怎么回事。
是大同北蛮又兴精兵,南下劫掠,还是建州女真一统女真各部,对辽东再次虎视眈眈。
不管怎么说,但凡是有战事,对百姓都不算好事,所以每个人脸上都极为凝重,人群中都少有人闲谈。
直到有羽林军士兵从宫门中走出,百姓们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士兵气度威严的将告示张贴在榜,随后便从人群中退了回去。
众人挤著向前,便有人大声呼喝道:“我们这些粗人不识字,来个小兄弟读一读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要打仗了?”
适时,便有个儒袍的书生被推到了队伍前列,自然而然的担当起宣读告示的角色来。
“沧州捷报,告京畿百姓……”
“此乃捷报,诸位不必再忧虑了。”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便更提起了几分兴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捷报。
“沧州近遭灾厄,朕痛心疾首,速遣能臣安京侯前往赈济。然祸不单行,倭寇贼子竟于暗处谋划阴谋,欲借灾乱之机,滋扰我朝沿海之土,残害沧州百姓。彼等如豺狼般窥视,其心可诛。”
“然有安京侯岳凌心怀大义,智勇双全,洞悉倭寇阴谋,临危不惧、果敢坚毅,率麾下将士,大破倭寇,斩首四百之众,解沧州之危,救百姓于水火,沿海之地亦可凭此得数载安宁。”
“安京侯岳凌,璀璨如星……”
榜上夸赞著岳凌的功绩,百姓们也尽皆听得喜笑颜开。
原来根本不是他们担忧的事,而是安京侯岳凌又大显神威,在当地打了胜仗,如今军情以解,朝中也会再兴起战事。
顷刻间,人群中爆发起山呼海啸的喝彩声。
安京侯岳凌,在京城才稍有沉寂的名字,这遭更是热度难褪,他的事迹又要增添一笔,在京中百姓之中,口口流传,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以为是什么坏事,原来是安京侯在沧州杀了倭寇,这群倭寇还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自来投啊,竟敢设计害侯爷,也不看看侯爷是什么人物!”
“就是就是,真是不知死活。待有朝一日,侯爷率兵平定四海,将倭国也一并铲除了,他们才知道厉害!”
“原来安京侯如今是在沧州赈灾,难怪京城里没了消息。倒是羡慕沧州百姓了,也不知沧州在侯爷治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是呢,安京侯不安京,怎么出去安别人了,这让我们怎么想嘛。”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方才读榜的书生道:“侯爷威震寰宇,你们若真心有所向,不如就去沧州看看,反正沧州也不算远。”
平头百姓自是无法得闲,但是游学的文人墨客,南北往来的商贾,以及众多往京城闯荡,却没寻到好机会的人,此刻好似都有了新的目的地……
第225章 宝玉:宝姐姐快来了吧?
岳凌得胜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京城千家万户,听者无不感叹起岳凌的能为,人人都有攀交之心,但苦于并无门路,岳凌又身在沧州。
岳凌在朝中好似一朵奇葩,与各党派,利益集团都无关,人际关系实在太过清正了。
可只有一门,与岳凌有不小的牵扯,听了好消息却也不心喜。
荣国府,荣庆堂上,
将岳凌得罪的那日,惹得老公爷大动肝火之后,贾母日日都去梨香院问候,却连门也进不去。
念起贾代善曾说,不许她葬进祖坟,贾母是愈发担忧,心中焦虑之下便就一病不起,久在床榻中卧著了。
原本喜好热闹的贾母,此刻也没了打牌的气力,便更喜静了。
这日清早,鸳鸯在床榻旁跪伏著伺候贾母吃著莲子燕窝粥,却听窗下议论声纷杂,惹得贾母频频皱眉。
鸳鸯回身给琥珀使了个眼神,琥珀便快步去落了窗,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贾母叹了口气,“堵住眼,堵住耳,总堵不住心,既然外面有事,就去问问是什么事,只叫她们叽叽喳喳的不停。”
琥珀应著,不多时便去而复返,斟酌著与贾母回道:“是在沧州的安京侯,在沧州新立了战功,斩杀了四百倭人,算是不小的功绩了。”
贾母微微一怔,登时便没什么食欲了,推掉鸳鸯喂的粥,身子又瘫了回去。
仰头望著床帐,贾母幽幽开口,“老公爷那边怎么说的?”
琥珀又回道:“就听得梨香院里两位老太爷大笑不止,还说了些安京侯惊才绝艳,有他是江山社稷之福。”
鸳鸯知晓贾母最是不愿意听这些,她禀性好强,不会承认自己看走了眼的,即便岳凌已经到了今日这个地位。
侯府贵气,甚至可敌国公之府。
轻咳了声,鸳鸯将粥放在了一旁,眼睛眨了眨,提醒著琥珀,琥珀便也缄住了口。
贾母看向鸳鸯,问道:“你也觉得老婆子我是糊涂了,看走了眼?”
鸳鸯忙伏下身子,“奴婢只是个丫鬟,哪里懂得这些。仆人只一心侍奉好主子便好,别人好又与奴婢什么相干。”
贾母不疑鸳鸯的忠心,可偏这时更让她感到凄凉。
岳凌人不在京城,京城却还不断传唱著他的功绩。曾几何时,这是贾家才有的声望,如今京城只识安京侯,谁还会提起一门双公,显赫一时的贾府。
“真真遭人妒嫌。”
贾母闭了双眼,再不想说话了。
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想要修好关系,肯定是不可能了,贾母甚至也拉不下那个脸,去和一个后辈求好。
这也是她与两位国公,全然不同的地方,也是这种观念,深刻影响了她操持下的贾家,使得贾家上下都自觉高人一等,只鼻孔里看人。
从自视清高中,渐渐走向了毁灭……
荣禧堂,王夫人院后的三间串通的抱厦内,贾宝玉在此处正与姊妹们顽乐。
三春姑娘自不好不接待贾宝玉,也是她们闲来无事,便围著贾宝玉吟诗作对,又或者玩些牌高乐。
宝玉的身子,就好似他脖子上挂著的砸不碎的玉一般,一连过去了数月,竟然大好了,已能下榻活动。
能活动了,他自是按捺不住寂寞,便往院子中,寻著小姑娘尝尝胭脂。
只不过他也不敢闹得厉害了,怕梨香院那边再怪罪。
远离了后花园,宝玉往三春这边来做客。
他在榻上养伤时,最是寂寞了,三春也不是日日都去看望,隔个三五日,才去看一看他的伤势。
便是如此,贾宝玉也只觉的少了。
见贾宝玉又在房里玩闹,和几个丫头嬉戏上了,探春无奈扶额,劝说道:“宝二哥,你既然大好了,就不如去书房读读书,做些正经事。这样老爷能高兴,传到梨香院里老太爷也能高兴,岂不是好事?”
宝玉笑脸一僵,撇嘴道:“三妹妹,你可再少说这混帐话,你若再劝我做这些个浊事,我们可就丢开手,再不往你这房里来了。”
探春哭笑不得,左右看了看迎春,惜春又道:“你们听听,我说的是混帐话,他成天摆弄些胭脂,倒成了正经事了。倒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挨的打了。”
迎春后知后觉的开口,道:“三丫头说的没错,读书是正经事。”
宝玉登时便有些著恼,竖起眉头道:“俗人,俗不可耐!劝我读书,去考功名,倒不如劝我出家当和尚的,好歹落得一身干净!”
探春知道宝玉的心思。
在他眼里,官场上的大臣各个都是浊物,都是枉食君禄,祸国殃民的奸臣。但由此就不去考功名,颇有点假清高的意味。
而且,便是满堂皆浊,不也有岳凌这种惊才绝艳的人物,未与奸臣同流合污吗?
你既然瞧不起文臣武将,自己却又不去做些事改变现状,反而在房里吃小丫鬟嘴上的胭脂,比起他们又强上几分了?
脑中映出那男人如谪仙人般的姿容,探春又有些怀念。
但她更不敢将心中所想说出口了,宝玉面前是最听不得岳凌两个字的。
若是谁提了岳凌这个名字,他保准要当场翻脸。
“姑娘,外面传来一桩好事,安京侯岳凌在沧州立下了战功,斩倭寇四百首级,无一遗漏。真是了得呀,大丈夫就该是他那般模样。”
迎春的大丫鬟司棋,兴冲冲的从外间归来。
与迎春木讷讷的性格不同,司棋却是个雷厉风行的,又因为她身材高大,看起来更似是小子一般的粗枝大条了。
全然没顾及场中的气氛,司棋便一股脑的将想说的话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