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把草原人的身份丢在九霄云外了。
海兰珠当着女兵们的面通报：“大王才从辽阳回来，才刚刚睡着，急切不会见人。”
草原诸部首领都忙退后一点站着等，布和父子失望之至。
原来人家果然瞧不上。
海兰珠问道：“族人如何？”
“还能怎么样，七八个部落如今凑不出一个万人队，人心散了，没人敢和王师侧目。”布和叹道。
海兰珠目视归营的李持剑所部。
布和摇摇头：“我们可不知三郡主从哪里回来的，科尔沁人从此忠诚之心天日可表，不会问王师何意，只知道为圣人天子征讨叛贼，以主王意志为长生天旨意，永不复叛。”
话虽然说的很漂亮，可他也知道科尔沁如今的尴尬地位。
这次他们父子带来了三个千人队，全部都是最骁勇善战的科尔沁首领的卫士，就算是黄台吉也不敢小看这么一支骑兵。
可布和心里明白得很，虞军根本用不上他们。
“科尔沁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是对王师没有一点作用了，再也不会有科尔沁人凭本事争一点功劳的机会了。”布和嘟囔道。
海兰珠看吴克善，只见他连日来又怕又累，如今也只能勉强撑着，风一吹便摇摇欲坠。
一时心里一酸，海兰珠不由抱怨道：“方才还问我什么时候去城里，恐怕大王果然不需要科尔沁，也不需要科尔沁人的效忠了。”
正说着，李持剑飞奔来，到了帐外往里面一看，回头问女兵：“你们没跟着去？听说一帮仇人全被宰了，只怕反抗的很厉害，有没有人受伤？”
女兵乌兰轻蔑道：“凭那些废物，他们岂能阻挡我军。大王宰了那帮叛贼，听说阿巴泰那个废物还组织了第二次叛变，可最后也没宰了他，还让他当了知州，我们想着一会要了军令，再去宰了那个狼崽子。”
李持剑哈哈一笑，连忙退了点，与女兵们道：“不要胡闹，只不过是‘征服人心’四个字而已，咱们家的军功，何必寄托在这些人头上。打了那厮两次，他便一辈子要记着随时可能会有第三次，叫他一辈子担惊受怕去。”
乌兰恼火道：“那么高的官职，咱们要给他多少俸禄啊，不是咱们一条心的人，喂不熟。”
“小丫头想的太少，一个阿巴泰，能让多少女真人放下刀子？”李持剑教导道，“人是杀不完的，也是不能都杀完的。女真也有穷人，最多的也是穷人，他们本该和我们是一伙的，不能把他们逼着去死，不要有抱怨。”
乌兰撇撇小嘴，执行军令她不打折扣，可她就是不服。
李持剑很喜欢这个草原女孩，她是主动追上中军投军的，倒不是她被逼的没活路了。
乌兰的阿妈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李征从北都打到宁夏的时候，那个勤劳的草原女人就跟军队来到了长城以南，凭她很善于制作羊毛毡的手艺，人家已经在延绥镇落户了。
可是她说，乌兰的阿爸早早就答应把乌兰嫁给一个老千户的儿子，乌兰不想嫁给软弱无能，很不是个男人的那个小子，她想像男人一样去打仗，打出不让人欺负的功勋。
于是围堵林丹的乱井之战爆发的前几天，乌兰自己骑着阿爸留给她的战马，提着两把弯刀混进军营，从此成了女兵营的一份子。
这是个十分赤城的女孩子，谁对她好一分她就对人家好十分，李征不允许军队欺负人，草原上的穷人也一样不准欺负，乌兰就认定他是好头领，他的军队是好军队，她就要跟着帮忙去打坏人。
这一路走来，乌兰参加过大沙城围歼林丹的战争，也跟着打了青城（呼和浩特）的战争，只要不让她当值中军守卫，她就冲在前锋营的前面，凭着勇敢和一身好本领，她如今都当上了亲卫营的百人将。
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就凭这份战功，李征这十余日东征西讨，乌兰就留在中军掌管武烈大印和九边总制大印，今日当值，两枚大印还挂在她腰带上，走一步就碰的叮当作响。
不是她不嫌麻烦，她就想让草原上的人，尤其不相信武烈大纛下汉人和草原人都是一样被看重的草原上的人都看看，草原的女儿，在这支队伍里照样是能凭着本领吃饭穿衣、被所有人敬重的军人。
她相信，看到她，就会有更多的草原人放下弯刀，和汉人一起想着法的过和平安定，未来也会很富足的日子。
她的待遇和被信任，别人信不信海兰珠相信。
这个彪悍的草原女儿，她经常佩刀弯刀出入后帐，李征根本不怀疑她，大家也相信她。
布和仔细看了许久，悄悄问海兰珠：“她是谁？怎么是草原人？”
“土默特部的女儿，她叫乌兰，亲卫营百人将，这些日子大印都是她掌管的。”海兰珠悄悄说。
布和就看看乌兰，再看看海兰珠。
都有一个兰，为何你就不行？
不过，王驾不在中军，叫一个草原女子掌管大印？
布和摸摸鼻尖，干咳两声问道：“海兰珠，你知道朝廷的爵位还有吗？”
……
各部首领都看着这个狡猾的家伙，大家都不是傻子，谁还听不出这个家伙的意思？
他想去朝廷，去南都当个贵勋，不掌权，不管科尔沁的事，这样的话，朝廷也就会相信他，会给他很高的待遇，给科尔沁更好的活路。
可朝廷的爵位有那么好拿？
大家心里都鄙夷，你科尔沁有什么功劳，才让你这个狡猾的家伙想得到一个爵位？
但是！
这好像是一个不错的出路啊，不如大家都试试？
第三百六十四章 黑船来不了了，八旗铁骑可替代！
李征一觉睡醒，洗漱后乌兰才进报科尔沁诸部首领来了。
“这些家伙不安好心，他们既想要部属，还想要朝廷爵位，不如都干掉算了，草原上的人们会过的很自在，不需要铁木真的子孙来当可汗。”乌兰建议。
李征笑道：“你这就极端了，成吉思汗是个英雄，也是个混蛋，和汉人历代皇帝一样，他没什么特别好，我们也不能完全否定他。”
乌兰不解，但也不想明白，她觉着以后的草原人用不着让这些吃人的饿狼再当首领剥削。
这也是这时代的特点。
要抹杀一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才会让别人觉着可靠。
李征不赞同，他最赞同的还是前世里学到的那套。
那才是王道，堂堂正正无往而不胜的王道。
铁木真是个英雄，了不起的英雄，说他是屠夫也好，说他是一代天骄也好，都要建立在他是个英雄的基础上。
但和朱元璋一样，承认铁木真是英雄的同时也要看到他是个混蛋。
旧社会的帝王，哪一个不混蛋？
就算是汉太祖高皇帝刘邦那样的大英雄大豪杰，李征一样同时也认为他是个混蛋。
他在真正的英雄豪杰们创造出来的世上活过，他知道什么才是真英雄大豪杰，在这些老前辈的映衬下，他无法狂热地将一群古代的英雄豪杰当成文明之光。
但这也不能否定他们的功绩，人类，尤其永远代表着文明之光的我们这历代祖先们，他们是创造了我们的文明基石的先行者。
至于这些英雄的坐在他们的功劳簿上吃现成的后代们，尤其后代里面的贵族们，他们的敌人不应该只是钢刀的敌人，更应该是我们所有无产之人的敌人。
要跟他们为敌，李征一个人是做不来的，他身边这群人这么一代人也是做不来的。
得子子孙孙一直有人和那群人作对。
这是教化的问题。
洗漱后，李征让乌兰叫那帮人到中军大帐去等候。
李持剑当然不用。
一年来头发都有白转黑了许多的女将进了后帐，见李征正用醋水泡椒盐，几个放在火炉上烤好的馒头就是他今天的午膳，顿时就有些不高兴。
“这已经很好了，正餐不缺营养，饿了吃点喜欢吃的没什么问题。”李征对此没有要求。
热馒头，辣椒水，蘸着吃那叫一个好吃，为什么要嫌弃？
李持剑道：“还在长身体呢，哪能这么简单对付，军中又不是缺吃的。”
故此她要求：“还是让人照顾着的好，南都不是有人么，调几个来。”
那是要当众吃军棍了，军中非探亲之时，非军卒谁敢来？
吃完馒头又喝了点热开水，李征问起此番北上之事。
李持剑说，路上什么也没发生，到了科尔沁南部，科尔沁人抱成一团却没敢设防，布和父子回去之后，迅速召集科尔沁草原及呼伦贝尔草原上各部首领，通报了辽东之战的结果，又询问各部对天朝的态度。
万炮之下谁还敢有别的心思？
再说各部这一次损失惨重，他们可都是倾尽全力去帮助黄台吉的，数万骑兵被打的只剩下一两千，各部如今连一个万人队都凑不出来，他们还敢有什么心思？
到时有部落试图向北方逃窜，可武烈大营在黑伯的带领下已经开始从张北口草原一路北伐，如今连科尔沁西北部都被武烈大营横扫了，各部还能跑到哪里去？
是以各部商定南下在军中效力，哪怕什么功劳都得不到，只要让虞军安心了，他们也就安全了。
“此次南下，科尔沁与各部筹备了三千精锐，南下时已经将沿途清军据点全部拔除，只是暂且还没有将民众聚集起来。”李持剑道。
李征看地图上标注的辽东长城内外的据点，对照心里记着的东三省的地图，几个资源型城市完全可以带起辽东辽北发展。
如今唯一缺少的就是人口。
看他的目光落在东南部，海兰珠连忙将高丽地图挂起来。
高丽可是掳掠了不少汉人的，怎么着也有好几万的数量，要不要将这些人要回来？
李征考虑再三，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皮岛毛文龙所部有三十余万人口，这其中汉人占绝对优势，再加上被高丽掳掠的汉人数量，接下来在半岛设置府县，这些人口就是中原皇朝的统治基础。
所以北方辽东辽北的人口，还得想办法从别处抽调。
这需要严格地执行土地政策。
正想到这里，宋献策来了。
而且还带来了几个人。
一个是惊喜不已的山东第一猛将张盘，他凭着手里地数千人就敢连着十数年跟努尔哈赤父子在辽南鏖战，这是一个打不死拖不垮的狠人。
现年才三十多岁的张盘身材高大行动举止有度，李征很喜爱这样的将领。
张盘觐见后，已知虞军收复辽东各地，如今只剩下沈阳还在黄台吉手中，便一直笑个不停。
他直言：“大王，辽南汉人不少，自金州（辽宁大连）到复州、盖州，人口怎么着也有十余万。努尔哈赤曾屠辽南，但老太傅提前布置好退路，人口没有折损多少，他杀的反倒是一心投靠建奴的汉人大户。”
李征喜道：“若如此，辽南便不用考虑移民了。”
“不，不但不用考虑移民，还可以调集三到五万口北上，老太傅也已从山东各地抽调万户六七万口，如今正在准备渡海北上。”张盘笑道。
李征喜悦，赞许道：“袁太傅三朝元老、两朝帝师，二圣以为臂膀、真是国家柱石。”
遂命：“你不是治理地方之人，留在辽南没什么大用，你所部兵马留下，这些人都需要重新编练。我以中军骑兵两个营，炮兵一个营，以将军为辽东南路总兵，你的任务有两个，监控皮岛毛文龙，这厮不安分。此外，盯住高丽，要灭了他。”
张盘不以为意，比起横扫九边的中军，他手底下那点部队连二流都算不上的。
当即交出兵权，他要先在中军学习。
李征越发喜悦，即调遣人手编练辽南山东水师所部。
说是水师，实际上战船十来艘，大一点的渔船数十艘，以李征看来连运兵船搜算不上。
不过士兵是很好的，他们几乎相当于这时代生产力条件下的水陆两栖部队了。
这支部队李征要亲自兼领，这是北方水师，或者渤海水师的基础。
宋献策又介绍随同一起来的，竟然是淮泗督帅孙承宗派来的联络官。
联络官急报：“大王，孙督帅已在徐州征调民众两万户，以军中粮草资助，三月底就能到辽东。”
李征喜不自胜，赞许不已道：“高阳公真不负天下名将之能，天下诸率，淮泗最上。”
孙承宗在徐州也艰难，他不能动摇中原民生，这抽调就只能咬着牙从军中取物资予以补贴。
这是对淮泗督帅部利益有巨大损伤的行为，但孙承宗能考虑到定辽急需要人手，能提前将人口抽调出来，这是十分了不起的大局观。
李征令联络官休息几日即刻南下：“你要回去当面告诉高阳公，粮草物资他不要吝啬，辽东之战后，北都便是转运处，我令孙传庭洪承畴抽调民众组建运输队伍，他需要多少粮草辎重，我供应他多少粮草辎重，军中不会有辎重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