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也跟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贾政。
行啊左通政，明着诱敌深入让属下们先承担个“醉酒闹公堂”的罪名，最起码可以让那帮人停职反省。
而后用自己的门客与学生不做人明修栈道，实际上早就奏请皇帝亲自挑选补充官员填充通政司空出来的岗位。
你这一手，颇有一些老油子风范！
贾政赧然道：“陛下恕罪，臣资质愚鲁，逼急了只要出此下策，实在是有违圣人教诲。”
皇帝让一群振奋的翰林院七八品官员、国子监一群廪生先出去候旨，自与贾政宽解：“圣人教诲用来修身养性是好的，但要用来做官毫无用处。此事你办得好，不过不要急于整改，暂且能保证政令下达、百官奏章上陈，别人就跳不出你的毛病。”
贾政泣道：“陛下，臣为陛下不值。”
“什么话！”皇帝走下御座宽慰，“你能想得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朕也没那么笨嘛。”
贾政茫然。
“去吧，那些人就用阿罴的法子，给他们提到正八品从七品职位，叫他们一年后看实习期表现再授予实职。”皇帝笑道。
“是，武烈王这个法子极好，实则也只是国朝官员‘磨勘制度’延伸，只不过这个磨勘日期长一些。”贾政推许，“武烈王对此政务还是略熟知的，不过纰漏也多。”
这话就有点维护的意思了，陛下，我家隔壁那位，他有才能，但也只能是有点，和我差不多。
你别忌惮他，真的，我可以发誓！
啧，这今天的政老爷，可真算是杀疯了，他换了个人似的，实在太会了。
皇帝忍俊不禁：“怎么的，这就默许了？”
贾政赧然启奏：“臣本意要送小女入宫侍奉天家，奈何其蒲柳之姿、浅薄德行，臣唯恐若侥幸能留在宫中做事，竟失了天家颜色。况小儿女之情，臣也有过，不忍苛责。此罪也，臣愿受罚。”
皇帝捧腹道：“这可是好事，为何要治罪？回去准备嫁妆罢，你家长女少不了一个王妃之位。”
贾政一听，腿肚子当场抽筋。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武烈王王妃才是正妃，”皇帝睥睨，恼怒道，“你以为阿罴只能有区区两个郡王爵位？”
……
“臣明白，臣不与任何人说，臣告退。”贾政心累。
他万万没想到，这规则还能这么玩。
他一出去，皇帝乐滋滋道：“什么脑子，怎么这么笨呢。都说了武烈王才是正式封号，无论亲王郡王也不过就是宋代寄禄官之改进，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
王承恩闭着嘴看着地面金砖。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想。
可他心里完全听明白了。
武烈王要成为独一无二的特权势力。
如汉代的冠军侯、骠骑将军，唐代的秦王、天策上将。
这一次北伐之战只要打得好，李征回朝之后便是以武烈封号兼领燕王、晋王，最好加上肃王的几个超亲王王爵。
过了很久，王承认忍不住道：“皇爷，有官有爵，才能名正而言顺，不知武烈王官封何职？大将军？”
“不不不，太小！”皇帝道，“此次北伐肯定能打赢，你不要怀疑阿罴的能力。”
是是是，我坚决信了！
“打完仗，朕算算，爵位就不说了，十个八个都没问题，这官职嘛，”皇帝琢磨了一下道，“入则以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录尚书事，督中外诸马步水军，假黄钺，拜镇国大将军；出则以征西大将军、征北大将军、征东大将军、征南大将军统帅天下兵马，如何？”
王承恩吓得双眼无神。
我，我给你算算，从古至今干这种事的，第一个大概是王莽，第二个是董卓，第三个是曹操，陛下，司马懿都没这么干过！
再后来就是朱温那个王八蛋了。
所以这合适吗？
“小了？”皇帝忧虑，“也是，这才多大点权势，都压制不住内阁宰辅。好，武烈王宫建成后，诏命天下皆称‘西宫’。”
王承恩咔的一下跪下，痛哭流涕道：“陛下，武烈王忠心耿耿，罪不至此！”
“嗯。”皇帝点着头，“你猜错了，起来吧。记着，不准背地里怂恿这孩子推辞，不然让你乞骸骨告老还乡，板车拉回去那种！”
王承恩愁的站不稳当。
西宫，这显然是在对标东宫，这是为未来的太子准备的保障。
可别说如今还没有太子，就是有太子，以武烈王宫手握天下兵马，太子能当安稳？
正当此时忽听皇帝自言自语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王承恩会意，也叹道：“左通政虽然问题也很多，但不失为一个有担当的父亲，他们家那位大小姐倒也还好，大王却恐怕不是很喜欢。”
皇帝表示：“呵呵。”
这，何意？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皇帝笑容可掬。
王承恩于是顿觉伴君如伴虎，这可是猜不透皇帝心思的表现。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这王宫是不是有点小？
次日一早，李征收到现代发过来的消息。
“南都长江大桥用什么形式？”那边问。
李征回复：“就用南京长江大桥，记着把红旗也要打出来！”
现代那边吓了一跳：“你不要总是挑衅皇帝，没事不要去惹他们。我们的建议是，年代风格和精神表现的元素不要，或者换成体现皇朝威严的雕塑。这也是为你想，自古以来宗室哪有不被忌惮的，你要重点表现一下忠诚，忠诚你明白吗？”
李征不明白。
“去让宫廷画师把皇朝太祖皇帝定鼎天下、太宗皇帝文治武功的画像画出来，这你不能任性。”现代通报，“昨晚开了个会，给你小子也给了个任务，资源。”
“明白，北方的油气矿产资源，再积累几年去吃下澳洲。”李征这就明白了。
“聪明，现在通报我们的决定。南都长江大桥用新材料仿建你熟悉的南京长江大桥，那是咱们的争气桥，你小子在那边也有个心理慰藉。桥上浮雕用皇朝历代皇帝的功劳，费用你一概不管，你只管去打仗。”现代通报，“此外你得去问一下，既然在北都有我们熟悉的皇宫，南都这边根据科学计算，完全可以按照两边现有的资料，仿建汉唐形制的皇宫。”
李征反对这个：“奇观误国。”
“扯淡！”那边应该是某位领导，很不客气地责备道，“不要只看着大型建筑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你也要看到大型建筑代表的文化向心力。没这个东西，外邦就不认你。当然，我们也不会用完全复原的方式建造，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审美，我们建议皇城底座用汉唐形式，这样我们也可以给你们科学规划扩大一下南都城。”
不等李征仔细考虑，那边又建议：“摊子铺的那么大，皇朝中心不可能放在北都，也划不来放在北都。长安不合适，现代都不合适，何况你还要开海运经略海洋。反倒是南都，目前看来是较为合适的，建好了南都，你要在北方造反，那也能给你留出一定的空间。”
另外还通报，根据科学计算，修建南都城一定会产生大量的泥土，用这些泥土夯地基，建造大型宫殿建筑还能避免大量的资源浪费。
“要不然那么多泥土你想扔进长江？”那边告知，“另外八卦洲目前还没开发是不是？利用扬子江，你造船厂跟水师基地就有了，前提是这个东西你得掌握。”
那污染呢？
“无法避免的避免不了，这也是我们要说的另一个点。”那边要求，“建造南都的同时，我们会帮你修建一条从江北到河南的古代官道，你要考虑在两侧发展民生。我们也会提前帮你对沿途水利，尤其饮水工程进行免费修建，这个没什么太大的花销。”
李征就知道，这也是在鼓励他在资源方面进行鲸吞蚕食。
这也行，双赢的事情不用拒绝。
那边又警告他：“我们知道，你所处的真实时空跟原著肯定不太一样，但也有相同的地方。那个四王八公里面应该有掌兵权的，你北伐，他们既会想办法给你掣肘，也一定会凑出自己的部队扩大他们的军权影响范围，你要注意。”
李征大喜，他的判断与此大差不差。
于是透露：“南安郡王的后人掌握着南方水师，交趾也是这些人在震慑。”
“根据红学家的推测，南安郡王的子孙应该是吃了败仗，你认为他们有没有胜算？如果没有，你发展出自己的势力，我们弄几千几万条渔船帮你运送兵力。我们彼此见不到，但只是运送兵力，走海路不难。”那边道，“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皇帝要卸磨杀驴，你正好起兵造反。”
李征就想，你他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于是直奔皇宫，找了皇帝一说，皇帝带着他去找太上皇。
太上皇一听还有这好事，连忙掐指一算，道：“太祖皇帝不必多说，定鼎天下开创咱们家的天下；先帝文皇帝追随太宗皇帝南征北战，那也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可要选他们的事迹，这很难。”
“且慢！”李征惊讶，“只用太祖太宗的？”
太上皇咧嘴：“娃，你看我们有脸给自己脸上贴金？蒙古诸部本已被前明太宗皇帝打崩了，结果在本朝一百余年里，他们年年南下打草菇，没吃的就来打，没穿的还来打。太祖太宗时期他们赶来就弄死它，这五十三年来咱们可没打赢过。”
还有建奴。
太上皇摊着手苦笑一声：“这可是在本朝起来的，这笔账只能算在我的头上，若不然总不能让内阁谢罪，不合适。”
“倒也不全都是人为因素，”李征公平公允评价，“太祖太宗时代连年征战，伤害的是黎民百姓。太上皇自登极以来，以内帑皇庄为重心，使我朝在历史小冰河时期既没有爆发大规模农民起义，又没有让朝廷用度出现大的亏空，这是了不起的功劳。”
他原本的确也小觑太上皇。
可了解了内帑与皇庄对稳定穷人之心、维持天下贫民每天三两米面吃着能活下去的重大贡献，以及在内帑皇庄为经济基础的皇帝集权问题上太上皇所做的贡献，李征不能不服。
一个皇帝能舍得把收进家里的粮食拿出去分给穷鬼，这样的皇帝至少不多见。
虽然是出于维护自家统治的考虑，那也是了不起的行为。
另外能压制住外头那帮货，不让皇朝在这个天灾人祸不断的时代陷入分崩离析，太上皇是有功劳而且不小的。
太上皇一听心里高兴，想想拍大腿道：“行，那就算我一个。皇帝呢？皇帝可不是不好！”
“皇帝陛下才登极三年，便是有太上皇陛下做主，毕竟朝廷南迁而没有出乱子，建奴始终打不过山海关，那不也是功劳？”李征道，“而且也未必只能用已有的功劳，何不展现未来的思路？”
“细说。”太上皇倍感兴趣。
李征笑道：“继承列祖列宗志向，这是思路。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与文臣武将、达官贵人争夺人心。内帑皇庄养活遍天下不知几千万人，江南有几个人承认？他们不承认，天地承认！臣以为，陛下之浮雕，何不昭告天下以此事？”
“行，这个行，”太上皇喜不自胜，想了片刻乐道，“绝对行。哼，我们父子是没什么战功，反倒让胡虏欺负，可这不是有个能打的么，就算不是我们打的，你打的和我们打的也没什么区别。”
“正是这个道理！”李征道，“此事交给画工便可。”
“不能给他们，画像交给人家，再给人家具体的故事，人家会说书。”太上皇道，“还有什么？”
李征告知以修建汉唐形式的宫殿一事。
太上皇看着皇帝，皇帝摇头：“奇观误国，花那钱不如给人家多给点粮。何况跨江修建大桥足够震撼天下人了。”
“造价不会多，而且扩建皇城挖出来的泥土也要有个去处，若是要运到城外反倒增加成本。”李征道，“另外，自前明太祖时，两三百年来也没修出阅江楼，臣以为这个可以修起来，作为南都城标志性建筑，使外邦来朝一眼便看到。”
“只怕钱不够。”太上皇说。
李征趁机说以北方煤炭资源。
“他们说还有什么能点着的气，臣虽不知，但他们既然说可用此物来抵账，那也能节省一些钱。”李征道，“左右他们说出大同北上千里，这些东西咱们一万万人用两百年也用不完，那还只是北海（贝加尔湖）附近区域的。倒不如把这些多卖给他们一些，他们答应从江北修一条官道，臣再想想办法，尽量能修成几条。”
他本以为这个二圣就不懂了，哪想太上皇惊喜：“这可是好东西，当年忠武诸葛武侯在四川，使用的大概也就是这个什么气来煮盐。”
哦？
李征这下也想起来了，史料上的确记载丞相在四川南部用天然气煮盐的资料。
太上皇吩咐：“你只管看着办，弹药好好筹划北伐。”
他透露：“打得好，封你当燕王，北都皇城作为燕王府，你在南都待着不高兴了就去北方待几天。”
……
臣告退！
“怕什么？”太上皇一把薅住，“去拿画像，一会我们去东城看看。”
李征刚出武英殿，太上皇就跟皇帝说：“这下好，皇城用汉唐规制，我看王宫就仿照北都皇城修建吧。三层须弥座加栏杆，全部用歇山重檐，不过黄色琉璃瓦别用，别吓他。”
曹化淳带着李征去了太庙，王承恩憋不住就问：“老皇爷，皇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