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双腿一夹,策著马径直向北面驰去,回家!
众亲兵连忙策马紧随李虎驰去。
此时围观人群已让开了路,戴权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匆匆走了过来。
王大牛望了戴权一眼,猛一挥鞭,那马箭一般向前冲去。
“王大牛?”
戴权略一停步,“李虎来了?没良心的小兔崽子,遇到事就跑!”想著又走,领著一群司礼监番子向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去。
李虎放慢了马,想著心事,信马由缰不知不觉来到了家门口。
管事的迎了出来:“二爷回来了!”
李虎回过神来,一眼望见了停在门外的蓝呢官轿。
李虎问道:“谁来了?”翻身下马。
管事的接过缰绳:“回二爷,荣国府的琏二爷来了,这会儿在前厅等候著呢。”
贾琏,他怎么来了?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进城的?
想著,李虎大步向府门走去。
贾琏此时正坐在前厅客椅上,一手端著茶碗,另一只手捏著碗盖慢慢地赶开浮在上面的茶沫,然后凑到嘴边先啜了一口,稍品了品,接著又啜了几口将碗放下,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李虎走到门边站住了,笑著看了看脸上满是倦容的贾琏。
官员的生活没有电视剧中那么轻松,特别是低级官员,上衙时间是真的忙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还是贾琏赶上罢了大朝会,否则更辛苦。
今天没来的及去见皇帝,也不知都察院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李虎咳了一声,走了进去。
贾琏一惊,见李虎走了进来,连忙站了起来。
李虎手一摆:“坐下坐下。这还没到下衙的时辰,你怎么就从衙门跑回来了?”说著,在贾琏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贾琏一脸的苦相:“京官不好当,低级京官更不好当!”
李虎望著他笑了笑,问道:“当家做主的感觉如何?”
贾琏先是一怔,接著笑了起来。
他以前只有一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落到头上的世袭前程,父亲贾赦躲在东路院整日里与小老婆吃酒,爹不疼,娘死的早,没有任何靠山;而王熙凤娘家势力大,又有钱,还有贾母、王夫人做后台,他腰杆子自然硬不起来,甚至在管家大事上,他都被王熙凤压一头。
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吏部员外郎,还是实缺,太子对他的办事能力很认可,就是不依靠贾家和李虎,他也能很快升迁吏部郎中。
虽然人才大权在皇帝手中,但全国所有文职官员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依旧归吏部管辖,吏部还拥有铨选权,凡经考试、捐纳或原官起复具有资格的人均须到吏部听候铨选。
虽然皇帝在用人方面保留最后决定权,但皇帝不熟悉所有候选人,也不可能逐一翻阅所有获选人资料,往往只是翻阅排名靠前的几个候选人,再圈定一个人。
这就给了吏部巨大的操作空间,将他们“看好的人选”放在前面,太子避嫌,吏部尚书不会亲自去铨选,都是各司郎中、员外郎操办,所以贾琏手里有实权。
有了权,就有了钱。哪怕他不收受待选官员的礼物,每年地方官员的冰敬、碳敬、节敬、年敬都不少。
有权有钱,他腰杆子自然硬起来了。
另外,王熙凤妻凭夫贵,成了诰命夫人,五品宜人,与王夫人同品级。
他现在彻底翻身了,累是累了点,但是踏实,心里也舒坦。
小厮托著茶走了进来。
李虎喝了一口,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贾琏:“贾雨村说的。”
李虎停住了送到嘴边的茶,笑著问道:“你们经常往来?”
贾琏一笑:“他这个人.你懂的。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头春茶,巴巴地给我送过去.”
李虎笑了笑。
贾琏:“不说玩笑话了。缮国公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李虎放下茶碗,望著他:“你相信吗?”
贾琏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李虎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也不相信.可没有证据啊!现在各方都在给宫里施压”
贾琏:“皇上会如何处置缮国公府?”
李虎:“.皇上可以不理会都察院、翰林院和国子监那班清流,却不能无视战死将士家眷的请求,不管是什么人在背后拱火,在这件事上皇上都得退让.”
贾琏一惊:“皇上会抄了缮国公府?”
李虎点了点头。
贾琏咽了口唾沫,又问道:“能不能上个奏疏保一保?”
一语未了,张三领著神态惊惶的司礼监番子闯了进来。
那番子气喘吁吁地:“出、出事了”
李虎猛地站了起来。
贾琏也站了起来。
那番子缓了口气:“中军先锋营一名士卒的寡母碰死在了缮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上.”
李虎愣了一下,接著叹了口气。
贾琏摇了摇头:“咋这么想不开呢?”
那番子咽了口唾沫:“.寡母独子。”
李虎一凛,事情闹大了。
贾琏也震惊了。
那番子:“李将军,老祖宗请您把亲兵都带上,稳住局势,等待禁军。”
李虎:“步军衙门人呢?”
那番子:“他们?要不是他们阳奉阴违,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事情紧急,您可怜可怜我,快走吧”
李虎点了点头。
第92章 抄家
一支支火把将缮国公府门前映得四处通红。
门前两旁,站满了顶盔贯甲的禁军。
大门洞开,一眼望去,满院灯火通明。
大门里,已经站满了缮国公府的管家管事,一个个神情冷漠地候在那里。
在大倒厦洞开著的朱漆铜钉大门前,正中站著禁军统领、忠靖侯史鼎。
门前空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战死将士的家眷,正满是仇恨地望向门内。
李虎这时站在高大威猛的石狮子旁,望著人群前方的两具盖著白布的尸体出神。
除了那位寡母,在李虎赶到之前,又有一位军官的亲人在混乱中碰死在了缮国公府大门上。
也不知这背后有没有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
缮国公府周边被禁军戒严了,最后一次消息传来是半个时辰之前,现在不仅仅是都察院、翰林院和国子监那班清流们参劾缮国公府,好些六部九卿文官也开始上奏疏弹劾。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这就是赤裸裸的人性!
四王八公一脉联名上了一道奏疏,要求朝廷彻查此事,给死去的人,活著的人一个交代!
这是他们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此事震动太大,缮国公府抄家已成定局,所有人都在等皇帝的抄家旨意。
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著上百名司礼监番子护著一顶大轿从东面奔来了。
史鼎连忙带领禁军将领迎了上去。
李虎也走了过去。
大轿停了,轿帘一掀,戴权捧著一道圣旨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行礼:“内相!”
戴权点了点头,接著把目光转向身旁的司礼监红衣大太监。
红衣大太监会意,手一挥。
几名如狼似虎的番子抬著梯子奔上前去,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名番子摘下了正门上的匾,“敕造缮国公府”。
死一般的沉寂!
接著“轰”的一声,门前立刻骚动了起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圣上英明!”
那些战死将士的家眷一齐大声喊道:“圣上英明!”
缮国公府的管家管事则一个个面如死灰。
司礼监番子已在府门前列好队。
戴权慢慢走到了门前的台阶上,站定了,说道:“把家眷都集中在太夫人的院子里,不许惊扰,等我发落。所有的财物一体抄没,全都要造册呈报。内外书房由我亲自处置,所有书籍和书信抄拢后全部交给我,一张纸不许落下!听到了吗?”
那红衣大太监大声复述道:“都听到了吗?!”
众番子齐声吼应:“听到了!”
红衣大太监:“抄!”
“是!”众番子一齐跑了进去。
戴权向那些兀自兴奋不已的家眷们扫了一眼,慢慢说道:“朝廷有律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抄没缮国公府就是表明朝廷的态度和决心。至于应该怎么处置,朝廷派司礼监到榆林去查访,搞清楚实情,等司礼监的人回来说清楚再议吧。”
这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回了一句:“二皇子在军报中说的明明白白,何必非要等司礼监的人回来再作处置?”
戴权两只眼闪著光在人群中搜索,结果好些人嚷了起来。
门前立刻又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那司礼监红衣大太监跨前一步,大声喊道:“肃静!”
门前很快安静了下来。
戴权:“天理昭昭,善恶有报。就算是死,也要让人家死得明明白白吧?朝廷有律法,就是一般的死囚也要证据确凿,经朝廷覆审覆核,最后才能勾决。你们为何这样迫不及待地催促朝廷处置石氏一门?你们解释给我听听!”
众人都沉默了。
戴权:“我还是那句话,朝廷有律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另外,无论真相如何,缮国公身为主帅,对这件事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陛下旨意,缮国公府抄没的家产全部补偿给大家伙,不算在抚恤银和安葬费用里。”
静默只是一瞬间的事,接著人群爆发出了热烈的反应!
不知谁吼了一嗓子:“皇上如天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