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能理解的,毕竟现在的贾家已没了实权。”
“哼”了一声,永昌帝:“只要贾家的屁股能坐正,朕也不是非要让他们远离朝堂的。”
戴权不好再接话了,趴在御案上,朝着墨迹轻轻吹气。
“他到底想干什么?”永昌帝突然问道。
戴权明白,皇帝问的是水溶,可他也想不明白,总不能水溶想造反吧?
一片沉默之后,永昌帝说话了:“你派的那些人都撤回来......找个机会,让水溶进入朝堂。把他扔在朝堂这个大染缸里,他自然会露出破绽。”
戴权一惊:“北静王府背后牵扯的军方势力可比宁荣两府大多了......”
永昌帝将手一摆:“翻不了天。只要掌握住禁军和京营,没人可以在京城兴风作浪。”
戴权郑重地点了点头。
永昌帝突然想起:“关外有什么消息?”
戴权:“盛京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至于大青山那边,蒙古人依旧在集结,还不能确定他们的意图......”
永昌帝:“再探。”
“是。”
戴权把装着宝印的盒子掀开,从里面双手捧出了宝印,在朱砂印泥盒里重重地印了印,然后又伸到嘴边呵了一口大气,在那幅画的右上方端端正正地盖了下去。
永昌帝又细细打量了一回,满意地点了点头。
戴权问道:“老奴现在送过去?”
永昌帝想了想:“去吧。哦对了,把那个‘呆霸王’给放了吧。”
顿了顿,“李虎不是在荣国府么,让他的亲兵扒了薛......”
戴权:“薛蟠。”
永昌帝:“......扒了薛蟠的裤子,打五十廷杖,让他长长记性!”
“是。”
戴权笑了笑,五十廷杖,若是司礼监行刑,最低也是皮开肉绽,甚至屁股上的肉都有可能打掉,出现死亡也是正常的事。让李虎的亲兵去行刑,既可以教训薛蟠,又可以让贾家、王家和薛家欠下李虎的人情。
戴权突然想起了:“都察院那边是不是略加惩处?”
永昌帝:“不!让他们捞,尽情的捞。等朕腾出手来,再与他们算总账。”
戴权明确了永昌帝的意图,便不再讳言:“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去年李虎无意间捣毁了女真人的那支情报网,司礼监抓获了十几名为女真人提供朝廷内政信息的叛徒后,盛京那边有大半年无法及时获取重要信息。可去年冬月起,盛京就又可以及时获取朝政信息了......”
永昌帝眼中露出了凶光:“都察院又有人做了汉奸?是谁?”
戴权:“还不能确认。只知道有部分消息是从都察院这边泄露出去的。”
都察院不仅负责监察、弹劾及建议,还参与重大案件的审理。另外,都察院的御史可以参加朝会,甚至左右都御史还可以参加九卿会议和廷议等重大政务讨论。
永昌帝想了想:“先停了朝会,看看左右都御史有没有问题。”
戴权略一犹豫,答道:“是。”
说着话,外面一阵脚步响,接着传来了当值大太监的禀报声:“陛下,甄应嘉的奏章到了!”
戴权连忙走到门边:“快!快递上来!”
当值大太监急忙把奏章递给戴权。
戴权捧着奏章疾步走到御案边递给永昌帝。
永昌帝接过奏章,撕开封口展看。
看罢,永昌帝不动声色地递给戴权:“是关于金陵制造局的,你也看看吧。”
“是。”
戴权连忙躬腰双手接了过来,展看,看不数行立时愣了,不禁向永昌帝望去。
永昌帝:“看,看了再说。”
戴权连忙飞快地一路扫看过去,面容也凝肃起来。
永昌帝已经从龙椅上走下来了,开始独自在西暖阁里徘徊起来:“武库兵器物资入库、储存、调用皆需详细登记备注,以防别有用心之人随用或遗失民间。兵器出入库都有一套严密的流程,有误者杖五十!库内物资保管需要经常检查试用,若因玩忽职守、保管不善而造成武器丢失或损坏,轻者下狱,重则斩首!另外,武库有三把钥匙,且分别由三名掌钥官掌管,按理说没有人可以从武库盗取武器!”
戴权沉默了,正因为如此,他们都把目光放在了金陵制造局的身上,结果是武库出了问题。有人竟能从三名掌钥官身边拿到钥匙并成功仿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武库偷盗数千把腰刀和上百副布面甲。
或许还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永昌帝停住了脚步:“甄应嘉既然主动请旨调查此事,为何又说是陈年旧账,当事人皆已离世,难以查证。是真的不好查,还是他不想查,亦或是他不敢查?”
戴权想了想,答道:“或许都有吧。”
永昌帝眼睛望向窗外:“朕曾传武库司问过,那些腰刀是这一两年新打造的。”
戴权听得心惊,他竟然不知道这件事。丢失的腰刀是这一两年新打造的,又能让甄应嘉不敢查下去,也只有大明宫那位了。
只是,他要这些武器做什么?造反?!想想都感到荒谬,忠王纠结这么多禁军都掀不起浪来,他孤家寡人一个,如何指挥人马打进皇城?
难不成甄应嘉查到了甄家人身上?
想到这里,戴权摇了摇头,就甄家那群废物,给他们胆子,也不敢从武库偷盗武器。
永昌帝望着他:“怎么了?”
戴权回过神来:“老奴在想,是不是安排人去金陵看看。”
永昌帝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道:“算了,好不容易收服了甄应嘉,这件事情影响也不大,没必要因这点小事和他翻脸。”
顿了顿,“在密旨里给他点明,他自然畏威怀德,戴罪立功。”
戴权:“陛下圣明!”
正在这时,一个司礼监红衣大太监匆匆走了进来,禀道:“陛下,北静王从荣国府离开了。”
永昌帝对戴权:“让人传旨去吧。”
第80章 荣国府之变 完
刚才还晴空万里,一转眼就乌云密布了。
此刻李虎的心中就像这天气一样,乌云密布,雷声阵阵,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原以为贾赦让他进后堂是说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没想到只是说了荣国府今后的打算,以及贾母的一些决定。
贾政的行为不仅伤透了贾母的心,还让她看到了危机,所以决定培养玉字辈子弟中唯一还有些能力的贾琏,让他撑起荣国府的脸面。
贾琏以往虽然也负责府中对外事务,却都是跑腿的杂事,就连四大家族核心之事都接触不到,更别提四王八公一脉了。
听了贾赦的解释,李虎才明白,所谓的培养,不过是让贾琏提前担起荣国府承爵人的职责,以正式的身份参与荣国府对外事务,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说白了,就是贾政没脸与其他家打交道了,将大房推出来擦屁股。
难怪贾政这么大方,替贾琏说好话。
想到这里,李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没什么的,偏偏他自己嘴贱,非要问一句:你老为何不亲自担起荣国府承爵人的职责,入朝为官,就因为当年打了还是皇子的皇上?
结果曝出了一个惊天大瓜,他听到了要命的皇室丑闻。
秦可卿是废太子与太上皇妃子私通所生,导致废太子被废了大半年。而贾赦当年奉废太子之命把秦妃偷偷保护了起来,养在别院,生下了秦可卿。
废太子复位后,贾赦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承想贾代善突然病倒了,且病情危急。
正当贾家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别院那边传来了噩耗,别院突发大火,秦妃和孩子葬身火海。接着便是司礼监带着圣旨登门,贾赦被下了大牢,罪名是图谋不轨,谋求非分恩荣。
这件事还牵连到了贾家,并将荣国府置于险境。贾家被迫把京营兵权交到了王子腾手中,间接导致病重的贾代善含恨而终。
贾代善临终上本,太上皇体恤功臣,这才将贾赦放了出来,并让他袭爵,但却把荣国府的管理权交给了贾政。
经过太上皇插手,荣国府长房只有爵位,俸禄。二房没有爵位,却掌控爵产。
至此荣国府世袭便由两房分治,而荣国府的“分裂”无疑削弱了他们的整体实力,对皇权来说大有好处。太上皇这一手很高明。
另外,这件事就是发生在太上皇突发恶疾期间,之后就有了太上皇下旨将那片宫殿改造为禅位后临朝受贺之所。
也就是说,太上皇可能并非真心要对付贾家,而是打算与太子唱一出戏,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等太子受禅登基后,施恩与贾家,让贾家畏威怀德,能够更加尽心地辅佐。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太上皇病愈了,且后悔了。
就这么着,贾家做了十几年的白日梦,直至梦碎。
李虎放下茶碗,望向贾赦,心道:难怪皇帝没有清理他这个废太子党,原来他早就被太上皇给废了。
贾赦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或许当年的事都是太上皇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逼迫贾家交出兵权!”
李虎摇了摇头,一饮一啄都是因果,若是当日掌握京营兵权的不是王子腾这个墙头草,而是从小陪伴废太子的贾赦或贾敬,或许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李虎突然想起:“秦氏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怎么嫁给了贾蓉?”
贾赦脸色有些难看了,过了许久,才又叹了口气:“当日废太子提前得知了消息,派人救走了孩子,后来不知为何,这孩子被养生堂收养,最后又被营缮郎秦业抱养......”
李虎眉一皱:“秦业不是废太子的人?”
贾赦顿了顿:“他与东府太爷是同榜的进士。”
贾敬?
李虎目光一闪,贾蓉是在废太子死后娶的秦可卿,难不成贾敬暗中与太上皇有勾连?
若是贾敬与太上皇有勾连,为何又让秦可卿慢慢病死?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难道这是要向皇帝纳投名状?!
李虎摇了摇头,想不通!
贾赦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突然问道:“让琏儿去太子的吏部怎么样?”
李虎愣了一下,反问道:“你老不怕太子翻船,再次连累到贾家?”
贾赦却笑了:“贾家虽然没有实权了,但几十年深耕军中朝堂,影响力还是有的,迟早会被卷入这场由皇帝一手推动的夺嫡之争中。
与其被迫卷入,不如趁着现在做出选择,不仅可以让皇帝彻底放心,还能帮你稳固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以后大房同你站在一起,军中关系也都给你。”
顿了顿,“风险是大了点,但一旦太子登基,或是皇孙继承大统,回报也大啊!”
李虎望着他,赌性这么大的嘛?
贾赦望着他:“这件事还要你去太子那边说一声。”
李虎默了一下,问道:“不与老太太商量?”
贾赦淡淡一笑:“这才是她想要的。”
李虎精神一振,这里面有故事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李虎和贾赦都转身望去。
接着,贾琏满头是汗跑进来了:“司礼监将薛蟠送回来了!皇上还有一道口谕给李兄弟!”
李虎心里一咯噔,望向贾赦。
贾赦有些慌了,喃喃地说道:“不应该啊!没理由呀......”
李虎叹了口气,说道:“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步走了出去。
贾赦闭了下眼睛:“走。”也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