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里面传来了永昌帝忿怒的声音。
紧接着,大太监走了出来,匆匆地向三皇子行了一礼,低声说道:“三殿下,皇上让您进去呢。”
三皇子理了理身上的袍服,大步走了进去。
砖地上已没了碎片和茶渍,永昌帝端坐在龙椅上,紧闭着眼睛。
三皇子没敢作声,只是默默地请了个安,然后在御案边上站好。
永昌帝猛一睁眼,直逼三皇子:“一条黄河,千古泛滥。黄河大堤年年修,年年决堤。前年又是赈灾又是修堤,前前后后花费两百多万银子;去年好一些,不到一百五十万。今年又是八十万......工部是你兼管,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戴权望了一眼皇帝,又望了望三皇子,去年这个时候三皇子还没有兼管工部呢。
三皇子无言,只有跪下叩头。
永昌帝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平了平气息:“你既然来了,想必是心中有数了,说吧。”
三皇子抬起了头:“儿臣来前问询了河道官员,说这里头大有藏掖的,黑来黑去的消耗就是一笔糊涂账,没法子查......还说,地方河道衙门的官员都盼着决口,因为决了口大家才有钱赚,甚至有人从水急处偷偷穿一个小洞,‘促使’黄河决口......”
此话一出,永昌帝脸色立变。
戴权、当值大太监脸色都是一变。
三皇子:“指望地方河道衙门,黄河大堤永远修不好。”
永昌帝望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三皇子:“儿臣愚见,立刻拨出库银八十万两,由朝廷派遣钦差大臣前往河南监修黄河大堤。”
永昌帝默了一下,接着望向戴权。
戴权会意,对三皇子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太上皇年间,朝廷曾数次派遣钦差大臣前往河南监修黄河大堤,甚至有一次是内阁大学士......最多三两年,黄河大堤又决堤了。”
三皇子假装吃了一惊。
戴权:“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没用。”
三皇子想了一想,说道:“那就不派文官,从军队中派个大将去。”
上书房里的人闻言都是一惊,武将监管文官,大顺立国百余年还没有这个先例,戴权、大太监一齐看向永昌帝。
永昌帝复把目光徐徐转向三皇子问道:“谁?”
三皇子:“忠勇伯。”
永昌帝有些意外,接着眼中闪过一丝疑云,盯着三皇子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
三皇子:“忠勇伯有钱,看不上,也不屑贪墨那点银子。最关键的是忠勇伯的身份,他不仅是武将,也是勋贵,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近臣,不仅可以镇住那些宵小之徒,还不会引起文官们的激烈反对。儿臣以为派忠勇伯正为合适。”
戴权望了一眼三皇子。
永昌帝淡笑了笑,说道:“你的想法不错,不过朕要和内阁商量以后再定。”
三皇子:“是。”
永昌帝又对大太监说道:“去,把邬家进献的三张象牙席子给老三府上送一张去。”
大太监:“是。”
三皇子重重地叩了个头,假装激动地:“儿臣叩谢父皇天恩!”
永昌帝笑着点了点头:“下去吧。”
三皇子:“是。”答着又叩了一个头,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上书房里又陷入了沉寂。
戴权暗暗地斜望着永昌帝,他太了解皇帝了,心中的怀疑没有消去之前,绝不可能让李虎脱离他的视线和掌控。所以,皇帝绝对不会让李虎去河南监修黄河大堤。
“水溶最近在忙什么?”永昌帝突然问道。
戴权:“钓鱼,照看北静王妃,偶尔去刑部处理公文。”
永昌帝从龙椅上战起,开始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说道:“老三说的不错,不能派文官。不过也不能派武将,这种做法不但没有先例,倘若闹出事请,会加剧文武之间的矛盾,甚至可能会影响对蒙古人的战事。”
戴权点了点头:“三殿下还是需要多历练历练的。”
永昌帝走到御案边又猛地站住了,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宗室子弟不争气呀!弄得朕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戴权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永昌帝又默了一下,接着说道:“想来想去,也就水溶身份合适......他不敢留下把柄给朕,一定会将黄河大堤修的固若金汤。”
戴权要说什么,但只张了张嘴,话又咽了回去。
永昌帝下了决心:“召水溶进宫。”
戴权:“是。”答着向殿门退去。
“慢!”永昌帝又犹豫了,想了一想,说道:“将贾政一起召进宫来。”
戴权微微一愣,答道:“是。”
“顺便告诉内阁,尽快与女真人签订和约。”永昌帝又补了一句。
戴权:“是。”答着又稍等片刻,这才退了出去。
......................
三皇子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左掖门,回头望了一眼午门,眼中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时,甄拎着食盒从端门那边走了过来。
甄:“三殿下......”
三皇子望向他:“你这是?”
甄将食盒掀开一角:“南来的西瓜,老太太命我给老太妃和太上皇送去。殿下这是?”
三皇子一笑:“河南那边有点事。”说着,飞快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甄的眼睛一亮,成了。
三皇子:“快去吧。”说着向皇城外走去。
第285章 这一去,天高任鸟飞!
潇湘馆这个名字虽好,但李虎总感觉不太舒服,就没有用,直接挂了个“有凤来仪”的匾额,却招来了林黛玉的嘲讽,说他矫情,然后给这里取了个“小竹林”的称呼,还得到了琥珀、紫鹃等人的赞同和拥护。
小竹林里,琴声悠扬婉转,鹤鸣高亢而悠长。
一身白稠短襟大褂的李虎,慢摇折扇,踱了进来。只见两边翠竹夹路,土地下苍苔布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漫的路。
走着,李虎眼前一亮,林黛玉在竹下抚琴,两只仙鹤和着旋律,引颈长鸣,张开翅膀,翩翩起舞。琴声鹤鸣和谐地交融在一起,久久不绝。
一曲毕,林黛玉将音按下:“什么人在偷听哪?”
李虎听完,赞叹不已,意犹未尽,虽然他没听懂。
李虎拍着掌走了过去,笑着说道:“妹妹的琴音真乃天籁之音,连仙鹤都为之起舞,真是大开眼界啊!”
林黛玉听了,嗤的一声笑道:“说的好像你能听懂一样。”
话未落音,两只仙鹤对着李虎大叫起来,似乎是在嘲笑李虎。
李虎微微一怔,老子被俩畜生嘲笑了?他的目光在两只仙鹤身上打量了一回,肥了。嗯,哪天心情不好,给你俩一锅炖了!
似是从李虎的眼中看到了杀气,两只仙鹤对着林黛玉叫了两声,然后躲到她身后的竹林里去了。
李虎又愣了一下,这俩小畜生真成精了?
“好了,你跟它们置什么气。”林黛玉一面调琴,一面说道。
李虎:“这俩小畜生成精了。”
林黛玉翻了个白眼:“你刚才那副模样,一看就没安好心。你不会是想炖了它们吧?”
李虎嘿嘿一笑。
林黛玉气乐了:“你还真想炖了它们啊!”
李虎笑了一笑,说道:“不是有句话叫‘焚琴煮鹤’么,这儿又有琴,又有鹤,一会儿就把琴当柴火烧了,把鹤给煮了吃。”
林黛玉:“呸!一天天净胡说。”
李虎走到她身边,“让个座儿。”
林黛玉:“大热天的,对面老老实实的坐着。”
李虎一笑,他才不会去对面坐呢,弯下腰把林黛玉一抱,在条凳上空出点地方,坐下,这才将她在旁边放下。
林黛玉嗔笑着捶了他一下,说道:“天热,你别挨着我......”
李虎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烂菜叶儿了,碍你的眼,招你的嫌......”说着捂住脸,故意尖着嗓音哭了起来。
林黛玉先是一怔,接着大笑起来,突然“嗳哟”一声,然后靠在李虎怀里,拉着他的手示意替自己揉一揉。
见她笑岔了气,李虎也就不逗她了,一只手替她揉着肚子,另一只手大把地给她扇扇子。
好一会儿,林黛玉才平静下来,偎靠在李虎的胸口,忍住笑说道:“不许这样说话。”
李虎轻轻地扇着扇子,“你不会是觉得我抢了你的话吧?”
林黛玉一怔,接着微微摇了摇头:“我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呢。你要是厌弃我了,我就回家去......”
“我跟你一块去。”
“我不给你开门。”
“不用,咱爹会给我开门的。”
“开门打你吧。”
“没事,咱爹追不上我。”
“呸,你可真孝顺!”
林黛玉捶了他一下,突然想起了:“莺儿来做什么的?”
李虎:“可以啊,你这小道消息挺灵通的嘛。”
林黛玉撇了撇嘴。
李虎:“王子腾急眼了,准备强行动手......”
“他有这个胆量?”
“王子腾目前属于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伸脖子一刀后退也是一刀......”
“他也是挺倒楣的。”
“这都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哎对了,咱家过几天把税给交了吧。”
林黛玉微微一笑:“外面的事听你的。”说着,她突然坐直了身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虎一愣,然后笑着说道:“不要瞎想,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咱们晚上吃什么?唉,你不是说那莲叶羹......”见林黛玉盯着自己,他叹了口气,只能将皇帝过河拆桥的事说了出来。
林黛玉默了一下,伸手抚平李虎皱起的眉头,轻声说道:“你也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李虎笑了一笑,说道:“现在的局势已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林黛玉:“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