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杨启隆在水溶耳边轻呼了一声。
一骑快马渐渐地驰近了,奔到码头顶端停了下来,马上那人滚鞍下马,飞也似的向这边跑来。
气喘吁吁地亲信:“司、司礼监的人去了淮安......”
水溶的脸色陡地变了:“有这回事?!”
那亲信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司礼监的人以替王爷搜集案件详情为由,在淮安府到处乱窜,闹得淮安府人心惶惶。”
“好手段......好手段啊!”水溶的手捏得叭叭直响。
杨启隆也大吃了一惊,两条修眉紧紧地拧了起来,接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被皇帝这么一搅和,事情不好办了!
那亲信喘了一口气,望了望周围,然后凑上前,低声说道:“经过兖州府的时候,奴才听到一个消息,青龙堂主和白虎堂主落入了司礼监的手中......”
水溶脑子轰的一声:“什么......你说什么?”
那亲信:“兖州府传遍了,司礼监要用囚车将青龙堂主和白虎堂主押送进京......”
听到这里,水溶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意识到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血立刻涌上了脸,心里慌乱得突突直跳,两只手也在微微颤抖。
杨启隆慌忙扶住他:“少主子,先不要着急,事情或许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就算白虎堂主落入了司礼监的手中,也肯定没有招供......咱们还有机会!”
水溶用最大的毅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紧握着杨启隆的手:“你说的对,咱们还有机会!绝不能让白虎堂主进京受审!”
杨启隆也握紧了水溶的手:“少主子放心,老奴亲自走一趟!”
水溶嘴唇动了动,看着杨启隆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
远远的,驿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人头攒动,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幽深的辕门内张望。
兖州府巡防营的兵这时都钉子般在辕门外的空地上站着,他们的前面是兖州知府周奎和司礼监红衣大太监,以及司礼监的番子。
周奎站在那儿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对大太监说道:“再等下去,天黑之前就赶不到滋阳了。”
这时,忽听后面人声喧哗:“来了!来了!白莲教逆匪被押出来了!”
周奎抬头望去。
一队骑兵分作两排在前面开路。
紧接着一阵车轱辘声传来,一列十几辆囚车驶了出来。
第一辆囚车,青龙堂主披散着头发、戴着手镣脚铐、两眼望天坐在里面。
第二辆囚车上坐着同样披头散发的囚犯。
望着长长的车队,周奎愣了一下,又望向大太监:“怎么这么多人?”
“走吧。”大太监只说了这两个字,将手一挥,转身向驿道走去。
跟他来的司礼监番子替换了锐士营骑兵,押着囚车向驿道走去。
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
“来了!来了!”
“快看,最前面的就是青龙堂主,第二个是白虎堂主!”
“哟,青龙堂主还是个残废......”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围观的人群后,几个汉子对视了一眼。
一个汉子说话了:“是青龙堂主......白虎堂主的脸看不清,不过身形很像。”
另一个汉子:“干了!抓紧时间通知济南府那边的弟兄吧。”
又一个汉子:“干吧!”
几个汉子飞快地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转身向远处走去。
就在驿道东北面的几株大树下,几双目光这时也正在望着这里。
正是那几个冒充官府的汉子,他们的前面站着一个穿着月白牙的锦袍青年,年纪约十八九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笑眯眯的,十分面善。
那青年放下千里镜,对身后的汉子问道:“能确定吗?”
那汉子也放下了千里镜,答道:“确定是青龙堂主。”
那青年:“白虎堂主呢?”
那汉子想了一想,说道:“刚才起了一阵风,白虎堂主露出了半边脸,可位置不太好......只能说有些像......”
那青年:“二叔说了,不能让白虎堂主活着离开山东。”
那汉子犹豫了:“可是......”
那青年手一抬:“就是朝廷的陷阱,也得往里面跳,咱们赌不起!”
那汉子:“是。”
那青年默了一下,接着说道:“北面几个州府还有不少白莲教徒,将这个消息传过去,让他们打头阵,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笑容,“没了白莲教的暗中支持,那些贱民哪个还敢与咱们顶着干。这山东的田地,只能姓孔!”
几个汉子相视一笑。
那青年突然想起:“昨儿那几个官府的人查清了没有?”
那汉子:“没有找到。兖州知府那边也查了,没有。省城那边不可能这么快就派人下来......奴才怀疑他们不是官府的人。”
那青年想了想:“算了。杀了白虎堂主,就没人知道那些事了。上马,先回曲阜!”说完跨鞍上马。
这边是箭楼,李虎举着一只单筒千里镜一直朝着这里。
他的左侧,王耀祖放下了千里镜,轻声说道:“昨儿跟踪将军的就是这些人。”
李虎望着飞扬的尘土,笑着说道:“无论他们是哪一方势力,赢家只能是我......”
第190章 太子身子不好
京城的天空灰蒙蒙的布满了阴云。
永昌帝背着手从毓庆宫走了出来,走了不到三五步,永昌帝停住了脚步,转身向幽深的宫门内望了望,闭了下眼睛,转过身子又向乾清宫走去。
一踏进上书房,永昌帝便对一直候在这里的戴权问道:“淮安的密报到了吗?”
戴权:“回陛下,刚到的。”答着手一指。
永昌帝朝御案上望去。
御案上摆着一只上了锁的匣子。
永昌帝点了点头,走到殿侧的柜子前,从腰间取下钥匙,开了锁,打开柜子,里面赫然挂着许多钥匙。
永昌帝的目光在钥匙上贴着的字条名单上扫视着,接着他的手伸了进去,取下了一把钥匙,又把柜子锁上,这才向御案走去。
走到龙椅上坐下,永昌帝开了匣子上的锁,取出里面的密报展看。
永昌帝抬起了头默默地想着,想了片刻又接着往下看去。
看罢,永昌帝把密报一合,愣在那里。
戴权头低着,却在感受着皇帝的动态。
过了好一阵子,永昌帝才回过神来,又把目光转向戴权:“朕怀疑金陵、扬州、镇江、苏州和淮安的漕粮根本就没有入库。甚至有可能,常盈仓没有粮食,只是账面上有粮食,是空账!”
戴权吃了一惊:“不、不会吧......”
永昌帝一掌按在御案上,站了起来,急速地来回走动。
戴权:“若真是这样,那就不仅是漕运衙门有问题,是江苏的官员上下其手,串通欺瞒朝廷!”
永昌帝停住了脚步,两眼闪出幽幽的光来:“若真是这样,朕决不轻饶!”
戴权:“可是......一个漕运衙门就够难办的了,若是再一次查办这么多官员......老奴担心会引起地方动荡......”
永昌帝:“动荡?你说的是江南士绅敢造反?那好,朕正愁没有借口清洗江南呢!”
戴权陡地变了脸色,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陛下......现在还不到时候,江南是朝廷的大半财源,乱不得啊!等国库充盈起来再说吧。”
“哼”了一声,永昌帝:“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一查到底。”
戴权顿了顿:“必须提前采取防备,以避免江南出现动乱......”
永昌帝:“说下去。”
戴权:“调锐士营步军南下,镇守扬州、金陵和苏州。”
永昌帝没好气地:“朕还能相信他吗?”
戴权苦笑道:“不是老奴替李虎说话。这件事还真怨不得李虎,太子是储君,李虎是陛下派到太子身边的心腹,没有陛下的旨意,他自然要按太子的手谕行事。”
“你拿了他多少钱?!”永昌帝突然问道。
戴权始一愣,继而答道:“回陛下,我们这些奴才都是断了根的人,要钱有什么用,不过是暂时替陛下收着罢了。”
永昌帝乐了:“这么说,你是替朕藏了一个钱柜子?”
戴权连忙答道:“老奴这就将账册......”
永昌帝手一抬:“朕不差你那仨瓜俩枣。”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当值大太监的声音:“陛下,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密报到了。”
戴权连忙走到门边:“快!快递上来!”
当值大太监急忙把一个上了锁的匣子递给戴权。
戴权捧着匣子疾步走到御案边递给已经取来了钥匙的皇帝。
永昌帝开了锁,取出里面的密报展看,看着看着,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接着,他把林如海的密报放在御案上,转身又走到了柜子前,打开了正中那扇柜门。
这扇柜子里整齐地摆着一只只贴着标签的匣子。
永昌帝的目光在匣子间搜寻着,接着停在了贴着写有“王子腾”三个字标签的匣子上。
取下了那只匣子,永昌帝走回御案前。
一本厚厚的密报拿了出来,摆在林如海的密报旁,永昌帝对照一看,眼中闪出了寒光。
戴权一凛。
永昌帝闭了下眼睛,对戴权说道:“你也看看吧。”
戴权:“是。”答着把头凑了过去,连忙飞快地一路扫看下去,他的脸色一下子凝肃起来。
这两份密报分别是林如海和王子腾摸查江苏士绅家业的奏报,二人了解到的情况相差甚远,甚至有些家族,林如海记录的田亩数是王子腾的一倍还多。谁真话谁谎言,一目了然。
永昌帝咬着牙:“贪钱也就罢了,现在竟敢欺瞒朕!”
戴权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屏住呼吸。
永昌帝冷冷地说道:“让内阁拟旨,王子腾着升为两江总督,加兵部尚书衔!”
戴权一震,大声应道:“遵旨!”
永昌帝:“锐士营的兵不调了。等淮安的案子爆发了,交给王子腾去处置......这是朕给他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