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答道:“听说是为了一个叫倪二的泼皮无赖,具体的还在查。”
水溶点了点头。
老者:“少主子,这是个机会。李虎和仇都尉虽然都是皇帝的人,但一碗水永远端不平。既然南营的人敢同北镇抚司的人硬刚,那就说明他们占着理,而且是南镇抚司的人先动的手。最关键的是,李虎背后牵着太子,在李虎占着理的情况
下,皇帝绝对不会处罚他......仇都尉死了手下,丢了脸,受了罚,他能咽下这口气?”
水溶眼睛一亮。
老者:“只要在仇都尉身上撕开一道口子,咱们就可以渗透朝廷的情报网,甚至为咱们所用。”
水溶想了想:“还不到时候。现在去接触他,一个不慎就会暴露......等到他满腹牢骚之时,再去拉一拉他。”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老者也突然想起来了:“看我,光顾着高兴,把大事给忘了......少主子猜的不错,三皇子并不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迂腐读书人。王老太医的死绝对与他有关!”
顿了顿,“若非有意往他身上攀扯,还真发现不了。”
水溶冷笑一声:“有野心好啊!他们越折腾,咱们的机会越大。”
老者点了点头。
水溶提起笔在“二皇子”后面又添上了“三皇子”,一边说道:“给扬州那边去封信,让他们明年多送一百万两银子来。”
一片沉默。
水溶把头一抬:“怎么了?”
老者:“......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盐,不好走啊!林如海那边盯的又紧,还是小心些吧。”
“哼”了一声,水溶:“看情况再说吧。”
老者:“是。”躬身退了出去。
水溶怔了一怔,拿起案头的一方宣纸,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随着笔锋,宣纸上出现了一个“林”字,接下来是“如”和“海”字。
写到这里,水溶眼中闪过一瞥阴寒的光,接着在“林如海”三个字上粗粗地画了一个“×”!
......................
这边是养心殿西暖阁。
锦衣卫指挥使仇都尉早已跪在这里等候永昌帝。
铁青着脸的永昌帝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南边的榻上坐下:“说!为什么非要去抓李虎的眼线?”
仇都尉答道:“回皇上,北镇抚司正在追查女真人的密探,嫌犯这几日经常出现在附近,且鬼鬼祟祟的,十分可疑。”
永昌帝望着他。
仇都尉接着说道:“嫌犯是个市井小混混,招出来的那个倪二也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喝酒打架。这样的人跟踪衙门里的差役,按规矩必须严查,和谁的眼线没有关系。”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张审案记录双手奉上。
永昌帝接过瞄了瞄,随手扔在矮几上,又问道:“人没死吧?”
仇都尉:“没死。”
永昌帝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朕也为难哪......光天化日之下,官军在京城火并,还闹出了人命,都察院、翰林院和国子监那班清流们都上了奏疏,要严惩。你说锦衣卫是按规矩办事,可没人相信啊。那个王大牛还有过一次救驾之功!
处罚你们吧,你们心里委屈,觉得不公平。可问题是,是你们先动的手......”说到这里,望着他,许久才说道:“你罚俸一年,另外赔偿汤药费五百两。这个钱朕替你出了。”
虽早已猜到结果,但心里依然不舒服,仇都尉闭了下眼睛,叩下头去:“罪臣领旨。”
永昌帝:“朕也知道你为难......朕已命人给死者送去烧埋费五百两、伤者汤药费一百两,算是一点补偿吧。”
五百两,一百两,相差了五倍!
仇都尉再不服气,也只得将那口气带着唾沫生生地咽了下去,接着大声说道:“谢陛下天恩!”
永昌帝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有如此胸襟,朕十分欣慰......你这就回去,尽快将女真人的探子一网打尽,连根拔起。”
仇都尉:“是。”又叩了个头,这才站起,躬身退了出去。
永昌帝望着仇都尉消失的背影,有些烦躁地站了起来。
这时,戴权匆匆走了进来,禀道:“皇上,神武将军冯唐回来了。”
永昌帝望向他:“怎么样?”
戴权:“被李虎说中了,消息走漏了,没有抓到重要人物。”
永昌帝阴沉的目光转向了窗外:“会是北镇抚司吗?”
戴权:“奴才正安排人在查。”
“不用查了。”
永昌帝两眼闪出幽幽的光来:“把人全部送到北镇抚司,告诉他们,朕只要正确的结果。”
戴权心里一咯噔,皇帝这是铁了心的要清洗步军统领衙门了。
永昌帝:“内务府这边也要彻查,不管是内官还是皇商,都要依法处置!”说到这里,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朕再当一次恶人吧。这一次就不给李虎叙功了,让太子赏他一座大宅子。”
戴权:“是。”答着,躬身向外退去。
永昌帝突然想起:“那个王大牛怎么样了?”
戴权停住了脚步,答道:“问过太医了,说是扛过这两日就没问题了。”
永昌帝:“告诉太医院,要什么药到大内药房里取。”
戴权:“是。”
第14章 大house
悠扬的曲笛声从忠顺王府后院传来。
戏台上,那旦角做出相思患病状,千娇百媚地唱着戏文。
戏台下,忠顺王用手指点着桌面击节,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旦角,听到好处更是大声叫好。
正在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过来,在忠顺王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忠顺王先是一怔,接着脸上的笑容敛去,突然猛将桌上的杯子扫出很远,爆发地:“皇上处事为何如此不公?!”
檀板曲笛歌喉顿时停了。
管家手一挥,众人都悄然退了出去。
“哼”了一声,忠顺王:“一个走了狗屎运的贱民而已,凭什么?!”
管家给他斟了杯酒,低声说道:“王爷,这是个机会!”
忠顺王:“机会,什么机会?仇都尉本来就与咱们交好。”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管家向四周张望了一轮:“步军统领衙门。”
忠顺王听后,愣了半晌,不解地望着他。
管家:“出了忠王老千岁的事,陛下心中对宗室王爷有了防备之心,王爷在禁军统领的位子上呆不久了......”
忠顺王反应过来了:“你是想让我主动请辞?”
管家点了点头:“步军统领衙门管着整个京城,虽只有三万兵马,却是最厉害的撒手锏。只要王爷将这部兵马攥在手中,无论将来谁继承大统,都要继续重用王爷。”
忠顺王眼睛一亮,兴奋地:“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整治那个贱民了!”
管家苦笑了笑:“不能动李虎,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当务之急,要在皇上那里表忠心,然后拿到步军统领衙门的兵权。”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其实,王爷与李虎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不给王爷送礼,也是为了避嫌。毕竟忠王的事摆在那里呢......咱们是不是......”
忠顺王瞪向他:“这件事没得商量......”
管家闭上了嘴。
忠顺王:“你到外书房去,给我起草个向皇上请辞的奏本看看。”
管家:“是。”
“让琪官过来陪我吃酒。”忠顺王补了一句。
......................
送走毓庆宫总管太监赵通,李虎回到了衙门厢房。
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也不全是怂包,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还有手段狠辣的北镇抚司锦衣卫,南营也伤了十几个人。
一见李虎进来,能够转动的伤兵都挣扎着坐了起来,折断了腿脚的伤兵不能坐起,也将头抬了起来,一个个脸上满是愧疚。
“快躺下,都躺下!”李虎扶着一个伤兵躺下了。
那些病榻上的伤兵虽然都躺下了,目光全都望向李虎。
李虎默了一下,说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大家不必自责,更不必耿耿于怀。”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你们若还是心里过不去,就抓紧养好伤,好好给我当差,找个机会再立上一个大功,让我也混个参将当一当。怎么样?”
一片沉默。
李虎故意将脸一沉:“怎么,你们是在怪我,怪我没本事替你们做主?”
此话一出,伤兵们慌了,纷纷嚷了起来:“是我们连累了大人!坏了大人的前程!”
那几个伤得最轻的伤兵更是从病榻上滚落下来,面对李虎跪在那里。
“快躺下,小心伤口!”李虎走上去先扶起一个伤兵躺下。
“快躺下。”
“快躺下。”
赵、钱二位千总从门外奔了进来,帮着扶着伤兵躺了下来。
李虎没有理会他们,对伤兵们说道:“你们无需担心家里面,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安心养伤,争取早日回家。不要想着衙门里的伙食好,就赖在这里。”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虎:“好了,不打搅你们歇息了,我去看看王大牛。”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赵、钱二人连忙跟了出去。
李虎一面向值房走去,一面问道:“从孙家抄出多少东西?”
赵千总在一旁紧跟着,回道:“还没细点,浮财和银票一项有三万多两。”
李虎的脚步一下停住了,失惊地说道:“三万两,这么多!”
钱千总接言了:“这是断子绝孙的钱。”
赵千总:“不错,这一次就解救了百余名孩童,这么多年算下来,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孙家男丁这次一个都活不下来。”
李虎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阴司报应吧!”
赵、钱二人对望了一眼,都从袖中掏出一本奏帖,奉了上去。
李虎沉默了稍顷,问道:“想清楚了?”
赵、钱:“求大人成全!”
李虎接过看了看,果然是辞呈:“那好吧,就不耽误你们的前程了。”
赵、钱:“谢大人成全!”说罢,向李虎一揖,转身潇洒离去。
李虎望着二人消失的背影,又望了望手中的废纸,转身走进了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