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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
京师,正阳门外。
早早的便有一群人列队站定。
城门下,大红色的地毯铺就,两侧则是一群王府侍卫和太监,还有一些王府婢女。
一袭大红色蟒袍的裕王负手而立。
而在他身后,清流和严党还有六部官员,京城内一些大大小小官员簇拥在各自派系一旁。
“爹,”人群中,身着绯红官袍的小阁老严世蕃,小声对着身旁的老爹严嵩道:
“您有没有发现,自从协理内阁后,裕王越发的不同了。”
严嵩抬了抬眼皮,朝着裕王的背影瞟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不过严世蕃却依旧在老爹严嵩耳边念叨着。
“这一个月来,内阁议事,都是由裕王主持,朝中上上下下,都对他赞不绝口…不仅如此,这位殿下以往都是躲在徐阶等人羽翼之下,近些日子,可以说是锋芒毕露了……”
“而且,自从皇上废除二龙不相见的规矩外,他往玉熙宫跑的次数愈发勤快了,听说每回都是笑呵呵的来来去去。”
“昨日竟求了皇上,要求携内阁六部大臣,迎接景王回京,皇上竟然还同意了……”
“同意就同意吧,他是以兄长和同僚的名义迎接,倒也没什么逾礼之处……”
“可这一套做派太投机了一些,清流一派全力支持他,而我们来迎接也是必然的。”
“现在好了,人人穿官服,大摆阵仗,弄得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兄宜友爱弟宜恭,和蔼之家喜气浓,朝廷百官上下一心…”严嵩声音温吞道:“这是太子储君,才应该有的气度和做派……”
“裕王殿下这么做,就是要给景王殿下一个下马威。同时,也是宣告天下人,自己以兄长的名义,召集内阁六部官员迎接弟弟……”
严嵩说话间,看向了徐阶,后者像是感应到了一般,回头报以一个微笑。
“储君之名有了,爱护幼弟的名声也有了,那帮文人士子,清流之家,必然早已准备。”
“爹,要不要做点什么?要让他传下去,岂不是坐实了他太子名头?”严世蕃眉头皱着。
“不妨事,皇上同意此举,倒是让我越发的确定,二龙相争就是在挑选最合适的那个。”
“当年景王就藩闹得太大,今日此举,倒是可以攻破兄弟阋墙,父子不合的传闻。”
“也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大明朝君臣上下一心,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对皇上来说,都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
“倒也不必在意,至于你担心的全天下宣传,清流还不至于那么疯,他们懂适可而止。”
“真正的决战结果没出来前,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最终的决策权在皇上手里。”
“来了!”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严嵩跟严世蕃也抬头看去。
然后就见远远的一队车马缓缓行来,周围还有随行的护卫,猎猎随风的景王大旗。
景王朱载圳,归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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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车马停下。
在场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一道道视线,凝视着马车上下来,那道略显消瘦的青年身影。
一袭明黄色尊贵蟒袍,气质雍容。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景王,朱载圳。
相比于裕王模样气质的忠厚,沉闷,朱载圳的面容气质,多了几分儒雅雍容。
举手投足之间,都尽显大气。
“终于回来了,”朱载圳站在马车外,望着京城的城墙,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有感慨之色浮现而出,“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
“主子,”王府小太监恭敬的上前去扶景王扶下马车,“裕王殿下他们都来了。”
听到小太监的声音,朱载圳迅速收敛情绪,而后平静的面容上顿时露出笑容,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快步走向裕王,朗声笑道:“三哥!”
一声“三哥”,饱含了太多的情绪。
“四弟!”裕王双眸微微泛红,含着泪,上前抓住景王的臂膀,连连上下打量,叹道:
“一别许久,让你受苦了!”
听到这话,景王笑着抹了抹泪,“有劳兄长挂怀了,这次回来……”说着,景王双手抓着裕王的胳膊,认真道:“我再也不走了!”
“好,不走好,不走好,”裕王连连欣慰的点头,看着景王,认真而满是欣慰的道:“那就永远留下来,陪父皇!”
“臣等,拜见景王殿下,恭迎景王殿下回京。”就在这时,内阁首辅严嵩,在严世蕃的搀扶下,一步踏出,躬身行礼。
“恭迎景王殿下回京!”随着严世蕃开口,顿时严党一系的官员乌泱泱行礼。
一旁的清流等人见此,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失了礼数,不管心中有多不满都要忍着,随着内阁六部大臣见礼,一时间场面热闹异常。
“本王何德何能,竟劳烦诸位大臣迎接,本王实在是汗颜……”景王还开口说着,就在这时,高拱却快先一步,高声道:
“殿下有所不知,裕王殿下早在得知幼弟要回京,便先去宫里,求了皇上。裕王殿下体谅幼弟此前遭遇,所以便要给殿下最高的欢迎!”
“一切,都是裕王殿下仁德啊……”清流一派也开始附和起来。
听到这话景王哑然,而后面上露出笑容,看向裕王,道:“有劳三哥了。”
“兄弟之间,不必说这些,”裕王抓着景王手臂的同时,转身道:“四弟,我们也赶紧入宫吧,父皇还在等着,莫让等急了。”
“好!”景王笑着点头。
一时间,二王并肩走向轿子,端的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
群臣也是其乐融融的跟在二位殿下身后,不过却是“清浊分明”各怀鬼胎。
一个月来,北境那边,清流和严党已经交手了,而且第一回合严党可以说是背的一塌涂地,但这些都不过是开胃小菜。
现在景王回京,局势会越发的复杂。
迎上景王后,群臣则是各自散去,而裕王则是带着景王来到了玉熙宫见嘉靖。
“二位殿下,快进去吧,主子知道景王回来,也是心里欢喜的紧呢。”吕芳看着景王,脸上也是堆满了笑容。
“父皇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四弟……”裕王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吕公公,许久不见,身子骨可还好?”景王进门的同时,笑着对吕芳问道。
“有劳殿下挂怀,奴婢沾了主子的光,这把老骨头,自是活的健朗。”吕芳低头笑着。
“父皇身边有你伺候,本王也能放心的多。”景王微微颔首,对吕芳说的什么沾光却不以为意,只当是吕芳在说过年话。
从玉熙宫大殿,到偏殿,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但在吕芳眼中,这二位殿下的区别,就显得非常的明显了。
裕王面容严肃,行走稳重。
一旁的景王则是完全不同,龙行虎步,一袭明黄色蟒袍,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方。
尤其是脸上温和爽朗的笑容,头一眼让人看了,就会让人直观的感受到皇者气度。
至于裕王,则是太严肃了,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近些日子他始终都是一副沉重的模样。
这是多年小心谨慎养成的习惯,即便他如今知道去争,开始崭露锋芒,也无法更改。
“主子,二位殿下都到了。”吕芳来到精舍下,小声说道。
闻言,正在打坐的嘉靖睁开双眼看去,果然就看到了站在下方的裕王和景王。
只见此时,景王满脸激动之色,一双眸子里,瞳孔打颤,泪珠开始汇聚。
“父,父皇……”景王哽咽着唤了一声,而后直接跪在了地上,脑袋杵在地上,大声道:“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圣寿无疆!”
不过这一次,见景王跪下,裕王却是没有跟着跪下,而是露出笑容对嘉靖拱手,道:
“父皇,儿臣路上还说呢,四弟见了父皇指定是要哭鼻子,他还嘴硬,果然!”
一举一动间,裕王都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兄长位置,而将景王看做是一个不懂事的幼弟。
而听到这话的景王,眼底却闪过一抹异色,打趣?路上他可没跟裕王说这些。
一路上,裕王都在向他,向所有人,展露他身为兄长的气度,包容,对幼弟的宠爱。
他自然知道裕王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始终不过是为了压他一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兄,而自己是弟,长幼有序!
此刻,在父皇面前,他依旧扮演着兄长的角色,将自己置于小孩子的位置上。
不过他不能反驳,不论这话真假,都是裕王在说父子、兄弟相逢时的喜庆话。
这个时候反驳,那就是不给兄长面子,让兄长难堪,若是以往他倒是不在乎,可近来京城的动向他都了若指掌,更知道父皇并不厌恶裕王。
这次回来,就是跟裕王争的,而最终的裁定权,都在父皇手中,他必须要小心应对。
一瞬间的想法闪过,景王则是抬起头,咧嘴笑了笑,看向嘉靖,道:“让父皇见笑了。”
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裕王的强势强调兄长的意图,景王利用自己喜欢他这个优势从容不应对的模样,嘉靖尽收眼底,却不当回事。
这两个儿子太嫩了,远远达不到合格储君的的标准,而且日后大明仙朝之路,还需要他们来辅佐,多给一些锻炼也是应该的。
“起来吧。”嘉靖笑着抬了抬手,这时吕芳也搬来了两个凳子。
接下来自然就是一番父慈子孝的嘘寒问暖,聊聊家常,再说说这次调景王回来的缘由。
父子间一直聊到傍晚。
嘉靖自然也让朱载圳也喝下了一碗灵粥,为的就是给这小子补补身体。
拥有前世记忆,对于景王朱载圳的死,只说是暴病而亡,对于景王的记载也不多。
当然也有一些人猜测,景王的死可能存在了太多的政治因素,因为他跟自己太像了。
当时已经是胜利的清流一方,是绝对不会允许大明朝再出现一个自己。
不过这些都是只言片语的猜测而已。
从玉熙宫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不同的是,景王手中多了一副嘉靖赐下的画卷。
“三哥,听说不久前父皇也赐了你一副画卷?”离开玉熙宫后,景王跟裕王并肩而行,一边说着,一边竟然就这么开始打开画卷。
“四弟,父皇是让你回去再看。”裕王深深看了眼景王,说道。
“呵,”景王轻笑一声,撇头看向裕王,道:“三哥你就是太拘泥小节了。对于父皇来说,出了玉熙宫,就已经是回去了。”
说着,便继续开始自顾自的拆开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