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594节

  所以这一次,本节帅便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威武雄师不可轻辱!

  本节帅现在问一句,不想报仇的,自觉退后一步,不会受到惩罚。

  一旦大军出发,犹豫不前即为怯战,军法从事!”

  方重勇拔出疾风幻影刀,环顾众将询问道。

  众将齐声单膝跪倒在地请战,大声高呼道:“我等誓死追随节帅!”

  “很好,军心可用!不过并不需要这么多人。

  部分人跟本节帅出战,每一人选一百骑兵。

  某亲率银枪孝节军一千骑兵,凑足三千人,半时辰后出发。

  各部皆选敢战勇猛,悍不畏死之辈,我们这次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田承嗣将军带步卒压阵,跟在后面,以接应我们,防备万一。”

  方重勇对众将吩咐道。

  一听这话,田承嗣连忙抱拳询问道:“节帅,榆次到寿阳县之间,都是狭长山路,并不方便骑兵展开,很容易中伏。以三千骑兵追击贼军,是不是有点危险呐?”

  他问了一个很要害的问题。

  听到这话,一些头脑发热的将领也逐渐冷静下来。之前他们并未考虑地形问题,只觉得现在是非常好的出击时机。

  但听田承嗣这么一说,又感觉方重勇的计划非常冒险。

  “诸位,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蔡希德要将百姓丢弃?”

  方重勇问道,看到没人回答,众人都陷入思索之中,他这才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强调道:

  “贼军没有粮秣了,蔡希德部,只是贼军偏师,用来突袭太原趁机占便宜的。

  他们来势凶猛,但从河北运粮,要过井陉,粮道是很崎岖的。

  没有粮食了肯定养不起河东百姓,那自然要把包袱丢给我们。

  如今蔡希德的贼军正是轻松写意的时候,他们认为自己刚刚打了胜仗,又丢了数万百姓这个大包袱,简直不可战胜。

  如何会认为我们会追击?

  一般情况下,我们又怎么可能去追击呢?”

  方重勇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天色渐晚,视野变差,此为天时不在。

  道路狭窄,两旁大山,所以不适合骑兵追击,此为地利不在。

  刚刚接收了逃回来的百姓,军心浮动,此为人和不在。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唐军这边,此时出战,胜算几何?

  河北叛军轻敌是正常的,从此前孙孝哲在战场上“独走”,方重勇都不派骑兵与之对决,就能看出这位方节帅“很怂”,或者叫很谨慎。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带着精锐骑兵追击呢?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就连方重勇麾下众将,都认为不可能出战。

  反过来想,这算不算一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呢?

  在场众人都陷入一种“赌大小”的纠结当中。

  用方重勇前世的话说,这把赌赢了嫩模会所,赌输了天台重开,老刺激了。

  但是这种“赌博”,也不是纯运气,而是各种力量对比,与阴谋阳谋算计交织的产物。

  赌实力,更是赌决心,赌意志!

  在战斗没有结束前,任何人都难说是必胜,或者必败。

  战争史上很多十拿九稳的战役会赌输,因为赔率大谁都看得到,自然有对手出奇谋反杀。

  却也有很多看起来九死一生的战役,却是因为赔率过小,对手麻痹大意而取得全胜。

  在战斗没开始前,就跟黑盒一般,谁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个啥玩意。

  这便是统帅的能力与责任。

  他们能利用已有的资源,打出最强的效果。一战建国,一战灭国,都是寻常事。

  “节帅,此战何某打先锋!”

  看到没人吭声,何昌期出列,对着方重勇抱拳请示道。

  “某也请战!”

  “某也请战!”

  接着一大堆人站出来了。

  田承嗣感觉到周围有鄙夷的目光向自己投来,连忙解释道:“节帅妙算,想那蔡贼必定要吃瘪。”

  他其实是认识蔡希德的,而且知道这个人在幽州军中用兵谨慎,属于是那种老成持重的人物。

  所以才觉得方重勇的计划很冒险。

  不过还是那句,仗不打就不知道最后谁会赢,如果把双方人数,战场环境比一比就能判断胜负,那还打什么仗呢?大家坐一张桌子,把各军数据拿出来比对就能定胜负了!

  现在局面已经到了这一步,田承嗣还能说什么呢?

  要是不打,他没法收场,方重勇更没法收场。

  等众将都散去后,方重勇这才深吸一口气,双眼凝视着东面。

  只要蔡希德在山道两旁埋伏一波,此战他就寄了,想跑都没法跑。

  但正因为这样,所以蔡希德与河北叛军,才有麻痹大意的资本。

  寻常战斗,交战双方都没有破绽,想取胜就得堆人命。唯有这进攻与防守交替的关键时刻,会露出破绽。

  谁能出奇兵,谁就有胜算。

  这便是兵法中说的“以正合,以奇胜”。不出奇兵,想赢只能寄希望于对手是傻子。

  谁又真的是傻子呢?

  方重勇紧紧握住马鞭,压住内心的恐惧。关键时刻,他不能退,甚至不能露出一丝胆怯。

  乱世来了,唯有不怕死之人,才配好好活着。

  他暗暗给自己鼓劲。

  不到半个时辰,准备反击的骑兵队伍便已经集结完毕,都是精选军中好手组成的。特别是河东军各部,战意高昂,都想在今夜找回场子,一雪前耻。

  看到士气可用,方重勇又放心了几分。

  他用疾风幻影刀指着东边的道路怒吼道:“为河东百姓报仇的机会来了!诸位,随本节帅破敌!不破蔡贼,誓不返回!”

  “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他身边的将校与亲兵齐声高呼,让人热血沸腾。

  ……

  “艹他妈的!狗×的蔡希德,以后老子跟你没完!”

  骑在马上的孙孝哲翻身下马,对着路边的一棵树疯狂踢打,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山谷之中,他的叫骂声传得老远。

  明明颇有斩获,却跟犯了军法一样。蔡希德命他带着本部人马殿后,还收走了他们几乎所有军马,让他们在一个叫鸣谷的地方布防。

  美其名曰“打埋伏要马匹做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蔡希德利用职务之便,在整孙孝哲。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蔡希德既要孙孝哲殿后防守,还要在关键的山谷布防,却又不给他们足够的资源。

  这种情况,俗称穿小鞋。

  若是真要防守,制作拒马桩,准备滚木石,都需要人力。那不是孙孝哲手里这一千多人可以办到的。

  事实上,如今这情况,也确实不需要在鸟不拉屎的山谷里面打埋伏,没有人认为唐军会追击,包括蔡希德在内。

  说白了,蔡希德就是在用明规则整人,明明知道唐军压根就不可能追击,但又要作出一副“防守严密”的样子。

  就是想让不听自己号令的孙孝哲,以及他麾下部曲,在鸣谷吃点苦头。在山谷的风口吹一晚上冷风,然后好好想想在他蔡某人麾下当差,谁才是爹!

  就算史思明问起来,蔡希德以一句“军务所在”为理由便能搪塞过去。

  老子让你干儿子立功,你还怪老子?

  蔡希德知道史思明不好惹,但他也不是泥巴捏的。这种“阴阳怪气”的军令,史思明也说不出不对来!

  毕竟,按照孙孝哲这一战的表现,以“乱军之罪”斩首以儆效尤绰绰有余了。

  孙孝哲背地里骂蔡希德不地道,后者还想骂他不服号令一味逞强呢!

  如今孙孝哲这个“监军”,跟主将蔡希德的矛盾已经越来越大,二者势同水火,爆发只是迟早。

  “孙将军,这地方风大,不如找个大石头躲一下风。再烤个火,搞点烤羊腿解解馋。

  搞点美酒解解馋。”

  亲兵凑到孙孝哲身边低声建议道。至于蔡希德所说的“殿后防守”,防尼玛呢!狗都不布防!

  孙孝哲部上上下下,都知道这是蔡希德在故意找茬。任何丘八,都会信任他们的直属军官,而不会把“名义上”的军令当回事。

  唐军怂得跟狗一样,一万多人的大阵,看着他们这一千多骑兵来回奔驰杀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篝火点上就对了,要是能找个娘们去去火就更好了。”

  孙孝哲收起怒容,压下了心中的火气,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

  呵呵,等他见到义父史思明,一定要告蔡希德这狗比一状!

  让这厮吃不了兜着走!

  不一会,一千多人便在山谷一侧搭好了军帐,架起了篝火,把随身携带的干粮拿出来简单加工一下就开搞。

  不得不说,孙孝哲为人不咋地,脾气更坏,但他对手下丘八还是挺好的,经常为手下人争夺足够的军粮,在军中各部当中,从来没有礼让的说法。

  因此他们平日里也吃得比较好,时不时就能大口吃肉。

  孙孝哲放下心中的烦闷,与亲兵们围着篝火,说着荤段子。

  他们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还把珍藏的浊酒拿出来喝。这些酒都是从榆次县大户那边抢来的,平日里装在酒囊里面舍不得喝,蔡希德治军严谨也不让喝。

  现在总算逮着机会了,可得死劲的造!

  酒越喝越暖,篝火越烧越旺,羊腿越啃越香!

  要是等会能找个漂亮女人干一发,这日子美得,神仙都不换!

  众人心中暗搓搓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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