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烟被王韫秀说得哑口无言,她只是不怕死,又不是傻到明明有大坑还要跳进去。
“在这里安心等着,平西王会带着鲜于仲通的人头,给你回去交差的。”
王韫秀淡然说道,她也是动了真怒!
议政堂那帮人,是真的够狠!这一次让他们得手,方重勇就算不死,前途也毁了。
在唐代,一个男人的事情,就是他们家族一家的事情,同样会牵连到妻家。
张均设下的这个局,说聪明确实不够聪明,但却狠毒到了极致。
江无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只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王韫秀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任何一个头脑残存理智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不应该逞强冒险,去赌鲜于仲通的“无知”。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传来张光晟的叫嚷声。
“王妃,开门啊,是啊,张光晟!我有急事!”
王韫秀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无烟一眼,随即走到院门口,一开门就看到张光晟带着一队金吾卫的士卒站在门外,不过似乎并不打算进来。
“阿晟不进来喝杯水再走么?看你这巡街满头大汗的。”
王韫秀掩嘴笑道,表情十分自然。
“嫂子,最近防备着点,有个贼人,是个年轻女子长得还挺美的,她偷了神策军统军鲜于仲通的鱼符!现在满长安都在找她。
家里若是有什么人偷偷进来,一定要派人跟小弟我知会一声。”
张光晟小声说道,自然是不会进去搜查的。
“鱼符都弄丢了?”
王韫秀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心中暗道侥幸。
鲜于仲通一点也不傻,借口鱼符丢了,就算搜不到江无烟,事后也能拿出压根就没丢的鱼符说自己已经找到了。
“男人嘛,哈哈哈哈哈……”
张光晟干笑了几声,随即大手一挥,带着手下的人转身便走。至于那个“女贼人”有没有进方重勇家,他压根就不关心!
神策军统军的事情,和他这个金吾卫左中郎将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是北衙禁军,一个是南衙禁军,根本管不到!
现在金吾卫的所谓“搜查”,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走过场而已。
等张光晟走了,王韫秀这才回卧房,看着面色苍白的江无烟,似笑非笑的问道:“刚刚金吾卫左中郎将亲自来问了,你还想出去赌一赌他们抓不抓得到你么?”
江无烟无言以对,因为王韫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呵呵。”
王韫秀轻笑一声,凑到方重勇耳边低声道:“把她拿下吧。”
方重勇刚想拒绝,王韫秀又补了一刀说道:“不拿下就得赶紧的弄死她,她知道太多事情了,不掌控住,会害死你的!你当妾身是在开玩笑吗?”
方重勇猛然心惊,发现自己之前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
万一江无烟将来,供述出一些关于方重勇和银枪孝节军的一些事情,搞不好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鲜于仲通的例子已经摆在眼前了,事不密则败,江无烟的重要性还需要怀疑么?
王韫秀到底是官宦圈子里面走出来的女人,某些方面考虑问题比方重勇要周全。方重勇虽然不是出身草根,但是他的思维,却是跟权贵阶层不完全同频。
说完这番话,王韫秀便抱着儿子悄然离开,从外面反锁住了卧房门。
“殿下……”
江无烟看向方重勇,欲言又止内心非常矛盾。
“你看,你报答了我的恩情,然而现在我又庇护了你,你还是欠我的。
你我之间就这样施恩报恩,没完没了的。
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这样的状况?”
“殿下,我真的可以养活自己的,不想依靠男人。”
江无烟知道方重勇是什么意思,但她还保留着最后的倔强,不想活在男人的羽翼之下。
“你帮韦坚杀的人,应该不止一个李林甫吧?
你知道这么多骇人听闻又机密要害的事情,他将来还会放过你么?
这次你帮了我和银枪孝节军这么大一个忙,你以为我的仇人还会放过你么?”
“殿下,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我现在陪你睡还不行么?”
江无烟一脸哀怨的恳求道。
“你知道太多事情了,放你走,我即使现在不担心,将来也一定会忍不住想杀你。
我不算什么好人,但也不屑做那些恩将仇报的事情。
你真想我们走到那一步么?”
方重勇将江无烟轻轻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询问道。
一边说,一边双手不老实的在对方身上摸索着。
“我不要一夕之欢,我要的是你当我的女人!”
方重勇咬住江无烟的耳朵呢喃道。
听到这话,江无烟幽幽一叹,心防彻底崩溃,身子软了下来。她搂住方重勇的脖子,主动和对方吻在了一起。
多年折腾,她也确实是真的累了。平西郡王的女人,听上去挺不错的。
江无烟这样安慰着自己。
……
卧房门外,方大福对王韫秀竖起大拇指说道:“王妃真是大气,奴十分佩服。”
“唉,都是命。这女人要是把知道的事情拿到外面乱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我能不允诺点头么?”
王韫秀长叹一声说道,心中暗暗劝解自己:知恩图报的人,总比那些往男人胯下钻的狐狸精要好点。
应该是这样的吧?
第423章 明日校场领赏,不携兵甲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长安城宵禁的鼓声一阵阵传来,位于长安修文坊中右相府,也就是李适之的宅院内。这位大唐右相正在一边观日落,一边饮酒。
李适之是大唐官场里面出了名的大酒鬼,号称是无酒不欢,不当值的时候,常常喝得烂醉如泥。
《新唐书》李白传中,欧阳修将李白、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王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八人并列为“酒中八仙人”。
也就是所谓的“八大酒鬼”,李适之平日里什么做派,也就不言自明了。
正在这时,下仆上前对他禀告道:“右相,银枪孝节军军使方重勇求见。奴来问一问,是把人挡回去呢,还是请进来?”
“让他进来吧。”
李适之微微点头说道,面色沉静。此刻他喝得不算多,应付方重勇绰绰有余。
其实李适之对张均的心思洞若观火,不过是想公报私仇而已。
但还是那句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很多时候就是互相利用。
李适之不方便说的话,张均乐意冲在前面,那就让他来说。而李适之的本意,并不想要武力解决这件事。
而是希望银枪孝节军高层“知难而退”,安抚一下底层丘八们。把封赏的事情糊弄过去就行了。
那么朝廷是不是真的没钱了呢?
这个事情,要从两个方面看。
若是只看总量的话,确实,大唐中枢很有钱。大唐疆域万里,户口数百万,朝廷怎么可能没钱?
没钱怎么维持这么大一个帝国?
但具体到每一个事项,中枢又真的没有什么钱了。
比如说,官员的俸禄发不发?
那肯定要发啊。
再比如说边军的军饷要不要安排?
那肯定要安排好啊。
长安百官的办公经费,皇宫的用度,维护驿站,修路,建造漕船,疏通运河,赈灾,治理黄河水患,治理蝗灾。
这些事项,哪一是不要花钱?
主要问题在于,银枪孝节军是一支新编练的军队,又属于圣人的私军。所以朝廷对其没有特别安排,也不算是出人意料。
毕竟,银枪孝节军士卒的花名册,都在兴庆宫而不在兵部,你让议政堂和六部衙门怎么安排呢?他们事先连这支军队有多大编制都不知道!
总之,李适之认为,这件事,就应该是银枪孝节军的将士们忍耐一下。要不然,朝廷从哪里去弄钱呢?
那不还是得要再多加几个苛捐杂税,才能满足要求?
很多事情不能细说,一旦细说,那就是大家都觉得自己有道理。
“下官拜见右相。”
方重勇看到李适之正端着酒杯发呆,恭敬行礼道。
“好说好说,坐吧,不必拘礼。”
李适之叫下仆搬了个软垫铺在地上,让方重勇跪坐到自己对面。
“方军使不在武功县,反而来长安,应该是为了银枪孝节军封赏的事情吧?”
李适之笑呵呵的说道,没有摆什么官架子,看上去很是随和。
当然了,如果方重勇没有提前看到江无烟带来的信,那么说不定还真会以为李适之这个人很好说话。
“回右相,下官正是为此而来的。
朝廷封赏的消息至今未出,又不让银枪孝节军归建,这不合常理。如今军中人心浮动,某这个军使,也是想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意外。
希望右相不吝解惑。”
方重勇很是客气的说道,但是绵里藏针,细品一下,这番话很不好接!
李适之性格粗鄙,不是那么精细的文人,也懒得跟方重勇绕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