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48节

  “什么办法?”

  方重勇好奇问道。

  “某虽然不能办到,但是有人可以办到。而且以他的身份,合规,合法。”

  郑叔清微微点头,心中有底了。

  “你需要什么,你写一份清单给我,就现在。”

  郑叔清急切说道。

  “也行吧。”

  方重勇无奈叹了口气,拿出砚台磨墨,用毛笔在纸上写了一连串的名字。这些都是他要知道的东西,关乎大局。其他有些事情或许也很重要,但不会影响整体。

  河西走廊的人口、粮食产量、屯田区域、商业往来、地方特产等等。有些东西可以迅速转换为军事实力,有些东西则不能。

  只不过,为什么他这个住在兴庆宫后门宫墙外的人,要操心兴庆宫主人应该操心的事情啊。

  “以后这样的事情,能不能不要麻烦我了啊。别人当官都是收钱的,你倒好,把钱往外面送。”

  方重勇忍不住吐槽道。

  “不妨事不妨事,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

  郑叔清大喜,等坊门一开,他就准备直接去办这件事。

  ……

  方重勇在忙,隔了一堵墙的兴庆宫内,正在大摆宴席。

  前任河西节度使牛仙客,奉命入京述职!李隆基特意在兴庆宫大摆宴席,给足了牛仙客面子。

  就在去年(开元二十四年),牛仙客奉命调任朔方行军大总管,河西节度使之职由崔希逸接任。

  不久,崔希逸奏称,牛仙客在任时厉行节约,积蓄财物,政绩可观。

  于是唐玄宗便命刑部员外郎张利贞前去核实。张利贞经过调查,回奏朝廷,称河西确是仓库盈满,器械精劲,崔希逸所言不虚。

  李隆基大悦,提前授予了牛仙客工部尚书的官职。

  这可不比郑叔清先去职再授职,而是先授予职务,铁板钉钉!

  比起张九龄这样通过科举上来的文官,牛仙客的资历可就差了点意思,基本上可以算是底层草根挣扎向上的表率了。

  牛仙客早年曾在鹑觚县(陕西长武县附近)担任小吏,因为工作出色,受到县令傅文静的器重。

  傅文静后来后升任陇右营田使,牛仙客因为能干听话又是老熟人,被召为佐吏,这个官员就是营田使的附属官员,然后牛仙客因军功累迁至洮州司马。

  这个时候,牛仙客才能算是一个“独立官员”。在唐代,一个正式官员麾下,往往有好几个附属官员帮他做事。这些附属的随员,想升迁往往是很难很难的。

  后来王君担任河西节度使的时候,牛仙客被授为节度判官,成为对方的心腹,进一步升官,成为地方大员。

  再后来萧嵩继任河西节度使,仍将军政事务托付给牛仙客,就足以见得此人打理地方政务有多厉害了。萧嵩回朝拜相后,担任中书令,遥领河西节度使,并多次推荐牛仙客。

  最后牛仙客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河西节度使了。

  从牛仙客的升迁轨迹就能看出,那些从地方基层出来的人,能一步步往上爬,都是有真本事的。节度使从中央空降,往往都需要这样的人在他下面打下手帮忙,要不然无法应对地方上复杂的局面。

  “来,牛爱卿,朕敬你一杯,感谢你这些年在河西为百姓做的那些事。”

  李隆基看着两鬓斑白,才五十多岁就已经有些老态的牛仙客,端起酒樽,动情的说道。

  “为圣人效死!”

  牛仙客躬身行礼,从李隆基面前接过酒樽,身边张九龄、李林甫和中枢各部主官见了此情此景都无不动容。

  “圣人,微臣以为,牛仙客并无担任六部尚书之能。臣弹劾御史大夫李适之坐观其事,没有阻止政令发出。”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宴会厅的角落里面传出,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句话给弄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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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2023-08-20

  出来弹劾牛仙客的人,叫周子谅,长安本地出身。张九龄被拜相的时候,他被对方引荐,李隆基给了这位一个监察御史的官。

  周子谅职位不高,但权柄却不低,就连宰相都可以弹劾!唐代的御史台官员,本身就是制度设计中,皇权用来制约相权的工具。

  当然了,工具只能是工具,不能有自己独立的想法,要跟“主人”的思维保持一致。

  很显然,周子谅并未清醒意识到,李隆基才是他的主人,而张九龄并不是。

  周子谅在这个节骨眼,弹劾他的“顶头上司”李适之不作为,其实就是变相的暗骂,举荐牛仙客的官员,甚至是李隆基本人都在瞎JB胡搞。

  可以说这波大招,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做赌注,去搏一个“孤臣”“直臣”的人设,以图天子器重。

  要不然,连顶头上司李适之都得罪,难道事后不会被穿小鞋?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换句话说,这波周子谅已经豁出去了!

  这便是长安的官场,这里有无数的名利,这里有至高的权力可以给你摄取。

  但也伴随着无尽的风险。

  作为被弹劾对象的李适之,一脸惊愕,他完全不明白周子谅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按说自己平日里好像也没得罪他啊。

  而作为事件核心的牛仙客,则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弹劾,不是说你人品不好作奸犯科,也不是说你功劳不够资历不够。

  就是能力不足以胜任!

  就是这样的主观,尖刻,也不讲什么证据。

  没有朋党支援,没有参加过科举,就这么一路老老实实干到中枢来的牛仙客无言以对。

  说再多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别人污蔑偷吃了三碗凉粉,难道你就得剖开肚子给那些人看看,来证明自己么?

  “都散了吧,此事明日紫宸殿再议。”

  李隆基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竟然没有直接发作。

  其他臣子在宴会厅内面面相觑,最后也都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就连牛仙客都黯然伤神的走了。只剩下周子谅与张九龄二人。

  “你啊,你啊,唉!”

  张九龄长叹一声,失望的走出宴会厅的大门。

  他确实不待见牛仙客上位,觉得对方的能力肯定不能胜任六部尚书的职务,更别提宰相了。

  但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提出来呢?

  周子谅是张九龄提携的不假,可是他并没有安排这个人给李隆基上眼药啊!

  ……

  回到勤政务本楼的书房里,李隆基依旧是余怒未消!

  周子谅为什么敢出来弹劾牛仙客?那还用说么,当然是张九龄指使的啊。

  不然一个监察御史,怎么敢这样蹬鼻子上脸?

  当然了,监察御史当面打脸皇帝也是有传统的,贞观时代的魏征就是典型。公开场合可以打脸皇帝,私人场合也可以打脸皇帝,后面有很多人以此为榜样。

  打脸皇帝,是不畏强权的象征,历来都被“舆论”所赞颂。周子谅的举动,看似离谱,实则有其内在逻辑,并不是胡搅蛮缠乱出招。

  “力士,你觉得,牛仙客可以担任工部尚书这个官职么?”

  冷静下来以后,李隆基忍不住询问道。

  无论是张九龄之前的顶撞之语也好,周子谅的大胆进谏也罢,核心都是牛仙客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在中枢任职!

  “牛仙客不过一小吏尔,如何能当朝堂的相公?”

  高力士忍不住叹息道。

  嗯?

  李隆基一愣,他万万没想到高力士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怎么你也跟张相公一个想法么?”

  李隆基好奇问道。

  高力士的忠诚是没问题的,李隆基想知道的是,他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牛仙客不足以胜任相公,那是因为他在朝中没有朋党,没有奥援,制定的新政肯定没法一呼百应。

  但朝廷何必要有两个主见分明的宰相呢?那样整日恶斗,又要斗到什么时候?

  一主一辅,相得益彰,岂不美哉?”

  高力士谈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李隆基忍不住点头,张九龄被罢相后,确实需要一个弱势的次相来帮助李林甫推行政令。这样一来,朝廷就可以顺利运转,不会出现左相右相恶斗的情况。

  如果总是在恶斗,最后还是需要李隆基出来调解,这样的话,李隆基的全部精力,就被这些鬼事情给牵扯了,还怎么甩开膀子玩乐呢?

  李隆基认为:

  皇帝富有四海,是要用天下之人力物力去满足皇帝一人之享乐的。

  而不是一人之皇帝,累死累活驮着天下人的福祉。

  奋斗了一辈子,还不许享受享受么?他都五十多岁了,还有多少年可以好活?

  高力士果然很懂自己的想法。

  李隆基忍不住想道。

  “是啊,朝堂上只要有一个说一不二的宰相就可以了,要那么多人斗来斗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隆基颇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张九龄是留不得了,不如借这个机会,将其逐出朝堂吧。

  正在这时,一个宦官走进书房通传,左相李林甫求见。

  “朕就知道哥奴一定会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李隆基哈哈大笑道。

  李林甫想搞走张九龄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一直在等待一锤定音的机会。如今,借着周子谅这个“莽夫”,李林甫要对张九龄打出最后一击了。

  虽然这位大唐左相,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能达到目的,张九龄如无意外,也一定会被赶出朝堂。

  但是,既然可以直接干掉政敌,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李隆基身上呢?被动挨打可不是李林甫的作风。

  对于这一点,李隆基知之甚详。张九龄很直,他要用;李林甫很奸,他也要用;牛仙客很弱,他还是要用。

  这些人都是李隆基的工具。

  既然是工具,那便只有趁手与扎手的区别,没有善恶之分。

  心中盘算着一些杂事,李隆基让人准备了一壶“春饮”,等着李林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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