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119节

  这件事外在表现,只是突厥人南下进犯凉州,甚至简单看作草原民族入秋后“打谷草”也无不可。

  但结合突厥人如今的处境,就知道这件事的缘由及内涵,一点都不简单!

  “羊皮筏子是不是可以渡河?我听闻吐蕃人经常用羊皮筏子渡河,吹气成船,十分便捷。”

  方重勇忽然提起一件奇怪的事情。

  听到这话,辛云京面色微变,心中暗道不好!

  羊皮筏是用羊牛皮扎制成的筏子。古人很早就知道“缝革为囊”,并充入空气,以为泅渡用,历史极为悠久,汉代以前便有明确记载。

  在唐代以前,羊皮筏子被称为“革囊”。

  当初方重勇过乌兰关段黄河的时候,就是坐着羊皮筏子渡河的!

  这种交通工具,在黄河上游很常见。用羊皮筏子送人渡河、运载货物这种交通方式,广泛流行于青海、甘肃、宁夏境内的黄河沿岸。所以方重勇提的这个问题不但不是瞎胡闹,反而极有针对性!

  如果突厥人吹一堆羊皮筏子,从白亭海岸边泅渡到白亭堡,还真是个麻烦事!

  白亭军编制一千七百人,左右两军共一千四百,还有三百人“水军”,并配属了平底且吃水浅的“战船”。只是因为白亭海多年无战事,如今“战船”早就被改造成了渔船与货船!上面的床弩都给拆了!

  用“武备不修”来形容也不算过分。

  “是这样的,羊皮筏子在凉州司空见惯,随处可见。”

  辛云京随口说道,然后将方重勇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询问道:

  “贤弟,据我观察,突厥人现在只是故意装傻,麻痹我们。如果我所料不差,今夜突厥人极有可能乘坐羊皮筏攻白亭堡。

  我们守军不多,全靠这白亭海为天然屏障。若是突厥人不顾伤亡来攻,只怕……处境堪忧。

  我想今夜埋伏一番,打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你以为如何呢?”

  辛云京沉声问道。

  大事不妙的时候,他决定找个有后台的人一起扛着,这样的话只要此战不死,后面怎样都不会被治罪了!

  在河西走廊,从来没听说有什么守城战可以打出精彩的,各城除了凉州城外,其他都是易攻难守。包括这狭小的白亭堡,若是没有环绕的湖水保护,单单五百人守军和平平无奇的堡楼,能顶什么用呢?

  “兵不厌诈,不如将那几艘不太顶用的船只都挂满渔火,晚上放出去巡哨,让突厥人明明白白的看到,以为我们的防守空虚且无准备。”

  方重勇补充了一句,显然是认同辛云京的主意。

  守城?那可不是他的性格!

  如果不是为了将来打算,方重勇在长安城内顶着“方衙内”的名头混吃等死难道不好么?何苦来河西走廊吃沙子呢?

  来都来了,守个毛线的城!

  “这……”

  辛云京一愣,细细品味方重勇的建议,顿时觉得这一招实在是太阴损了!

  把已经改造成渔船与货船,基本上聊胜于无,又没什么战斗力的“战船”都派出去巡逻,实际上是限制了突厥人的进攻方向,也使得防守的方向得到了确定!

  这便是将已经“死了”的战船给用活了!

  战船没什么战斗力,白亭军内部虽然知道,但突厥人不知道啊!夜里拉出去大鸣大放的巡逻,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而白亭堡在白亭海中央不假,但中间这个“岛”,可不仅仅只有白亭堡那么大啊!

  事实上除了白亭堡外,还有粮仓,军械库等等,整体看,算是个小型的村落了。

  这是汉代边军选址的巧妙之处!

  突厥人若是来攻,白亭军的锐卒埋伏在什么地方,很是重要,一点点细节就可以决定初战的成败。

  这便是所谓的“有备无患,算多者胜”!

  而一旦初战打疼了突厥人,白亭军则可以保证接下来的防守节奏在自己掌控中,并一直坚持到冬天降临,白亭海结冰为止。

  一旦白亭海结冰,突厥人跑马来白亭堡也就一炷香的时间,那时候才是生死存亡之际!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危险,离现在还早得很。

  白亭海这边河水结冰的时间,往年也要等到快过年。那时候湖水结冰才会结得死硬,人畜踩踏其上可如履平地。

  基哥断然没有让突厥人在凉州撒野几个月的道理,如果真有,那他也别提什么“比肩太宗”了,还是直接退位比较好,这种事情对于帝王的威信打击,绝对不可忽视。

  因为如今的突厥,早已不是当年太宗时的突厥了!

  所以明摆着的道理就是,今夜的防守,对白亭军而言至关重要。

  基本上赢了就能确保此番危机全身而退了!

  辛云京也是没想到,这位长安来的方衙内,人不大,对兵法倒是很懂啊!

  一般这么大孩子,被突厥人团团围困,不吓尿就已经是心理素质过硬了。这位方衙内居然还能出主意阴人,当真是“天赋异禀”,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

  “如此甚好,不如今夜贤弟领百人守白亭堡,我带精锐埋伏于粮仓附近。”

  辛云京不动声色的建议道,显然已经把方重勇当成一个可以商议大事的同僚看待。

  随便想想都知道,突厥人若是夜袭,必取白亭军粮仓。只要将其一把火烧掉,白亭军在白亭堡内就待不下去。

  “现在开始,就把粮仓里的粮草都搬运到白亭堡内吧。派出战船,让锐卒持弓箭射杀那些在湖水中探路的突厥人,显示一下战船的威力,让突厥人也心存忌惮。”

  方重勇补了一句。

  辛云京微微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打算的。既然晚上要让突厥人避开“战船”巡视的方向,那么白天让“水军”去呈呈威风也是应有之意。

  反正那些水里挪动的突厥人就跟活靶子一样,本身也是对面派出来试探白亭军实力的诱饵。

  ……

  “什么?没有兵了?我大唐疆域万里,怎么会没有兵?你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大明宫紫宸殿内,李隆基对着兼任兵部尚书的张守劈头盖脸骂道!

  “回圣人,河西兵马都在与吐蕃对阵的前线,凉州空虚,突厥人此番突然南下,事先我们也无法预料。”

  张守无奈叉手行礼说道。

  兵员不是韭菜,不是说长就能长的啊!

  河西与陇右,二十多万边军枕戈待旦,与吐蕃人在漫长的边界线上对峙,拿掉任何一支部队,都有可能导致防御体系的崩溃。

  如今的要务不是增兵,而是要弄明白,为什么突厥人会不顾国内四分五裂的情况派兵攻打河西!而此番出兵的,具体又是哪一路的人马!

  还有就是现在赤水军已经北移白亭海,要将漂移不定的突厥骑兵驱逐到白亭海以北。这支战略机动兵力的调度,会不会影响对阵吐蕃的战事?

  这些问题一言难尽,张守不知道要怎么跟李隆基去说。

  “圣人,不如在河西兵募汉番健儿三万,以解燃眉之急。”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林甫,忽然开口建议道。

  听到这话,张守突然一脸怒容瞪着李林甫!而后者则是低头看地,等着李隆基的首肯。

112.推荐一本好书,顺便做个问卷调查

  2023-08-27

  推荐一本好书,顺便做个问卷调查

  河南作协副主席冯杰的《唐轮台》,里面用考证的视角写西域的历史故事,很有水平,起码拉高了我对于历史文的欣赏鉴别水平。看了以后我抑郁的状态都减轻了不少。

  这本书正版书不多了,网上随便搜搜看吧,别买二手书了(新书已经没了)。

  另外做一个问卷调查,你们最希望在第二卷看到哪些关于河西走廊的事物,随便什么都行。

  PS:现在每天要花大量时间查资料看书充电。

  不要催更,不要催更,不要催更,我真的写不快,随便怎么催也写不快。每天只有3个小时在写书,其他时候都是在充电看书查资料。

  我只是不想写辣鸡文出来,要求真的不高。

113.第109章 大唐秋防令

  113.

  2023-08-27

  张守从前并未在中枢跟李林甫打过交道,但他也听说了这位大唐右相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作风强势,比如说阴柔诡谲,比如说笑里藏刀。

  但不管怎么样,李林甫的名声在外,世人多半都是说这个人还算是做实事的宰相。

  他做成的事情,在开元时代的历任宰相里面,也算是比较多甚至是最多的,称呼一句“能臣”,不算过分。

  可是今日一见,张守觉得外界的传闻当真有些不尽不实!

  河西兵募三万是什么概念,这位右相心里有谱么?那是三万人,不是三万头猪啊!

  张守心中已经开骂,碍于李隆基的颜面才憋着没有吭气。

  “圣人,河西地区,负担远超京畿。特别是凉州,不但承担着大量兵役,还有很多中枢账册上不予记录的劳役。

  在河西新征发五千人就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征发三万人,那势必会影响各地农耕及政务啊!”

  张守恳切说道。

  张守当年在甘州的建康军担任过军使,对河西走廊的军务很了解。这也是基哥为什么要让他兼职兵部尚书的原因之一。

  河西,特别是凉州,诸多事务繁杂,那可是三言两语说不完,绝不是耍耍嘴皮子就万事大吉的。

  “凉州百万之众,难道连三万健儿也征发不了么?”

  李隆基听到张守所说,一时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那可是凉州啊!

  有户口的固定人口,包括归化了胡人在内,都已经超过百万。若是把流动人口也算上,那就不止百万了!

  光凉州城内,就有数十万人。

  只是基哥不知道的是,在凉州,有一种户籍种类为“行客”身份的人。

  他们并不是固定居住在凉州,在这里也没有土地,但却又是凉州长行坊的常客,往来于长安与凉州城之间。

  这些人的来源,可能是破产的西域小商人,退役又失去田产的老兵,从关中来河西讨生活的良家子。他们最后都变成了兼职打零工与驾车运货,顺便贩卖点小商品的“特色人群”。

  兵募的对象,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人!

  因为他们没有土地,亦是不影响地方上的农耕,所以成为了兵募的首要对象。

  没错,兵募是一种义务兵,带有强制性,尤其是在河西边镇,官府一纸文书下来,连阿娜耶的养父李医官这种失去双腿的人都要义务从军,将医馆当做诊治伤兵的战地医院,就更别说那些失去土地孑然一身的“行客”了。

  然而,行客们看上去游手好闲,但实际上却是关中到凉州之间负责转运货物的关键人群!

  他们驾车赶车,喂养牲畜,搬运货物,维持着整条运输线的正常运转。

  武周时期,边镇与长安之间的官方货物运输,是由国家的驿站系统来承担。那时候,西域的兵马还不像现在这样有十多万唐军边军常驻。辎重需求没有像现在这般恐怖。

  然而饶是如此自开元中期以来,大唐中央财政就已然无力承担这样的巨大开销了。这个窟窿还随着与吐蕃争雄的白热化,而迅速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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