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珲只是笑笑,懒得回答。
太热了!
一望无际的蓝天连朵云彩都没有,大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直晒着糊了好几层衣服还身披铠甲的大家伙,就贾珲观察,已经有不下两百人热中暑给抬下去了!
热啊!
揪着衣领使劲用折扇朝胸膛扇风,望着远处那些大袖翩翩的身影,贾珲这二十年来头一回如此羡慕这群文官.
穿的可太清凉了,老闷骚夏同甚至穿的还都是纱衣!
日!
不过可能是皇帝本身就是个懂得体谅人的,力排众议的删减了一些多余的步骤,又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宣布本次畋猎典礼正式结束!
这种体贴的行为使得在场的大多数,尤其是披甲武人们对皇帝的拥护之心瞬间暴涨数倍!
“终于他娘的结束了.”大家各自散伙去收拾行李去了,在高台上站着的陈三也没什么形象的伸了个懒腰。
虽说他瘸了条腿很不方便站立,但这种典礼实在是不好搞特殊,为了皇帝的面子,也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多坚持一下了。
“接下来好像就没什么大事要在关西办了吧?”陈四突然发问。
闻言,贾珲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西猎西猎,咱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好像除了每个月的大朝会外,也没什么算是大事的事了。”
“大朝会当然不算!”陈七也抽出汗巾子,一脸烦躁的擦着脖子上的汗水,这鬼天气实在是热的可以。
“那就没什么大事了,再在关西耍一个多月就要回神都了。”忠顺王凑过来插了句嘴,自从忠信王的势力被贾珲连根拔起,甚至还被杀了个干净后,忠顺王就老实了不少,平日里都是绕着贾珲和陈四走的。
今日也是见几个大侄子和新认的小侄子在这,认定贾珲陈四不会对他动手这才跳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但在关西的活动可不少,万一皇爷爷或者父皇一时兴起.”陈五用扇子挠了挠鬓角,有些担心的说道。
就比如说什么拜谒黄帝陵啊,去什么凉帝陵寝、虞帝陵寝甚至汉帝陵寝拜祭一下显摆显摆大齐的丰功伟绩啊之类的事.
这种事情上皇年轻的时候又不是没做过!
当时荣国公贾代善在西北大败拉藏汗威震天下,上皇就兴冲冲的带着整个朝廷跑到长安来,专门拉着贾代善跑去凉太祖的皇陵去举行了一场大祭,可是好好显摆了一场!
原因无他,凉太祖对内作战本事不差,但对外就仿佛被下了降头一样。
凉太祖是知道赵匡义打仗不怎么样的。但没办法,由于打天下的时间持续的太长,好些老将要么已经去世,要么暗伤爆发重病缠身床都下不来,实在是无将可用,没办法就只能用它了。
而且凉太祖也没有对赵匡义抱多大希望,只是期望他能带着十万大军依托防御工事把耶律休哥的四万轻骑给挡住、拖住直到两军主力分出胜负。
到时候自家主力打赢了,赵匡义阻挡敌方援军有功,打输了也能带着凉军从容从赵匡义处撤离.
算盘打的不错,可谁承想赵匡义硬生生送掉了这十万偏师,导致耶律休哥带领的四万契丹轻骑没了阻碍,在凉军主力与契丹主力鏖战之时直插凉军中军,二十万凉军直接被打爆打散,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残兵败将转进
等回到太原一金瓜打碎了赵匡义的脑袋后,凉太祖把自己关在沙盘房里推演了半个月都没能推演明白,赵匡义到底是怎么在有众多堡垒的防守战中,带着十万经验丰富的步兵被四万轻骑给打爆的
再就是高原了。
自末代吐蕃赞普乌依冬丹乌冬赞被刺后,高原就分裂成了好几个割据势力,互相征伐,根本没工夫搭理山下的汉土,让主要压力来自北方的大凉可是松快了不少。
可好景不长,来自北方的蒙兀和硕特部上了高原,征服了这里并建立了属于和硕特的汗国。
然后大凉就开始两面受罪了。
那群和硕特人带着吐蕃人三番五次的下高原劫掠,最严重的一次甚至在长安城下晃了一圈,掠走了大量人畜财货.
与长安荣国公府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老寿星杜老爷子的兄长就是在这次劫掠中生死不知的!
在大齐建立后,和硕特汗王当然也不会放弃入侵,而大齐建立也没多久,各地“反齐复凉”的叛乱层出不穷,而且还要耗费大量的前凉去恢复在逐鹿时被打烂的天下,于是对高原的政策也只能采取被动防御的策略
而直到上皇继位,派贾代善一战歼灭和硕特主力后,西北这才平稳了下来。
如此自凉末起,一直到上皇继位足足百余年的“和硕特之乱”这才平定了下来,上皇也凭借此等武功彻底掌握了朝堂,如何不让上皇欣喜若狂,带着西北军去凉帝陵拜谒显摆?
“平哥儿说呢?”陈五算是兄弟几人里最仁厚的了,见哥几个聊的火热,而陈平远则腼腆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便有心要带带他,好让他尽快融入到大家庭中。
听见五哥的话,又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善意,陈平远也有心想要说出一番有用的话来回应,但受限于学识与见识,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就只能言简意赅总结了一下.
“难说!”陈平远憋了好半天才吐出这么两个字。
“切,孤还以为你能说出些什么来呢,感情还是废话!不过也是,一个连小婢都不是的野女人养的小反贼,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一道尖酸刻薄的话语从众人身后传来,惹得大家大怒!
众人连忙转身看了过去,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倒霉孩子义忠郡王嘛!
“嚯,我当是谁这么嘴臭啊,原来是有了小兄弟而失去皇爷爷宠爱的义忠郡王殿下嘛!真不愧是大婶母生出来的‘嫡皇孙’哦!说的话就能听出来是个缺德之士!”脾气暴躁的陈七大怒,站出来就是一阵阴阳怪气。
他亲娘就是宫女出身,而刚才义忠不仅骂了陈平远,就连陈七乃至贾珲这两个婢生子都一块给骂了!
“呵,狗改不了吃屎,某家当初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就因为你这张嘴揍了你一顿,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皮痒痒了?需不需要某家给你松松再筋骨?”
贾珲也紧皱眉头站了出来,与陈七一左一右紧贴在义忠身前,二人那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武人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彪悍劲儿,压得义忠直喘不过气来
“没没事的,七哥,珲大哥你们可千万别别犯错误啊!若是让皇爷爷知道了.”一旁的陈净远见自己这个嫡长兄要跟两个新认的哥哥打起来了,连忙出来发声制止!
听见陈平远所言,几个在后面准备看“义廉郡王与贾太尉暴打义忠郡王”这场戏的几人也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连忙上来拉架
全员看戏还能说是义忠的嘴太贱,太不会做人,大家都看不过眼。这才放任陈七和贾珲去打他一顿。
可现在人家嘴里的受害者亲自上去拉架,那就不一样了。
不过好在义忠在之前的东宫叛乱中也被吓破了胆子,现在只是色厉内敛,被陈七和贾珲这么一吓就蔫了。
嘴上骂骂咧咧的,但身体很诚实,刚刚被陈三拉住袖子就踉踉跄跄的被拉走了
“切,被吓破了胆的狗东西!”陈七一脸不屑的朝逐渐被陈三拉远的义忠吐了口口水。
“别这样,还有没有皇族的风度了!”陈五拽着陈七的袖子教育道。
“哼!”陈七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
诸王差点打起来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二圣的重视。
或者说二圣,尤其是太上皇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年轻人有仇怨就打一架,打完了出了恶气,这件事情就算完了。
早年间上皇与他的兄弟们就是这样相处的,太宗与他的兄弟们也是这样相处的。而到了他自己的孩子们时,上皇却换了一种养法不能动手,用手中势力来定输赢.
虽说这个养法对皇家威仪之类的面子很友好,但诸王心中的怨气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随着长大兄弟之间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导致.
直到长子自刎在午门前,上皇这才体会到太祖、太宗育儿的手段到底是何用意。
不过说这些也太迟了,上皇只希望自己的孙辈们不会如他们父辈那样兵戎相见
虽说营地内的聪明人不少,早早地就把行李给收拾妥当,但大家还是要等皇家收拾好并启程以后才能下山
当然,这也并不绝对,实际上只要三品以上的高官们伴驾左右就行,剩下的官员们还是应该尽早回长安办差才是,但对于他们这些小官来说,能够见到皇帝的机会太过稀少,说不定这一次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能够面见圣上!
机会实在难得,所以哪怕东西早早就已经收拾好,但为了能够见到圣上,哪怕是全家人一起挤马车喂蚊子,那也要留下来!
不过贾珲肯定是体会不到这些还没洛水里王八大的小官的烦恼了,他的幕府尚未拆除,而幕府本身就十分容易搭建拆卸,明日早上拆就是,今晚一家人还是能住帐篷的。
今夜难得的,贾珲李纨与小衙内一家三口能够睡在一张床上,享受一下普通人家的感觉。就是睡在二人中央的小衙内实在是不老实,一会儿用脚丫子蹬他老子脸一下,一会儿一巴掌甩在她娘的肚子上,甚至整个身子整个转了一圈,牛牛对着老父亲的胳膊施展了水淹七军的策略
“呵呵呵,这小子日后一定是一个孝敬父母的大孝子.”
第二日清晨起来,早早起来起了个澡的贾珲一脸怪笑的拨弄着小崽子的牛牛,又时不时揶揄的看着脸都被这小崽子踢红,正照镜子不断擦粉的娃他娘。
“啊啊啊啊!”感受到牛牛被老父亲玩弄,仰面朝天的小衙内当然不乐意,连忙挥舞着四肢就朝着老父亲攻了过去!
“嘿,这小子的脾气可真随我啊!”见好大儿并没有被自己逗哭,反倒是被激起了脾气开始反击,一时间贾珲玩心大起,伸出两个指头就开始与好大儿玩闹了起来
二人都没有提起要让丫鬟婆子们帮忙照顾一下小衙内,一家人这可是在享受难得的三口之家的幸福啊!
只是小衙内如何能斗得过正值年少力强的贾太尉?抵挡了不过七八招,就再次被找到破绽的贾太尉突破了防线,又一次弹到了牛牛
“哇啊啊啊!!”小衙内委屈的嚎了起来。
“姓贾的,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只听一声恶风袭来,贾珲下意识一扭头躲开
啪!
只见一个粉底盒被重重的摔在了帐篷上,又接着掉在了地上,盒内的粉底天女散花般的撒落一地。
“我的错我的错!夫人息怒,息怒.”贾珲讪讪的朝着怒视着自己的李纨陪了个笑脸,然后抱起了只干嚎不落泪的小衙内,小心翼翼的哄了起来
身形差距就跟一头熊正搂着一只兔子安慰似的.
“哼!”李纨冷哼一声,转过头来从梳妆盒里重新取出一盒粉底,开始仔仔细细的擦拭起来。
自己那些手帕交们说的果然不错,不能让这群当爹的来照顾孩子!
听听,自己这才刚坐下,刚在脸上扑了点粉底,孩子就已经被他老子给逗哭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有危险的时候爹爹最安全,安全的时候爹爹最危险!
(本章完)
第246章 回返长安
等李纨化好了妆后,小衙内也终于得以逃离他老父亲的魔爪,正趴在娘亲的怀里,用肉乎乎的小手指指着老父亲,“哦哦哦”的不停向母亲告状!
于是乎老母亲一巴掌就将老父亲打了个踉跄,打的老父亲惨叫一声,在半空中整整转了三圈这才重重的摔在了床上,整个人瞬间变得奄奄一息.
大仇得报的小衙内那叫一个开心,兴奋的大叫一声后猛地趴在娘亲的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两条小短腿不停的扑腾,可爱极了.
一家三口玩闹了好一阵子,直到门外胡九招呼了一声东西全部收拾妥当后,一家人这才开始穿外衣,准备出去等着让胡九他们把自家的幕府给拆了
。。。。。。
时隔近十日后,齐皇终于再次驾临他忠不可言的长安城。
虽说从关东来的各路纨绔十分扰民,但数万人的吃喝拉撒与高官显贵与纨绔们的高消费,那是实实在在的给长安父老们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无论是穷是富都大赚了一笔。
所以,些许纨绔扰民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忍受的,而且他们也不敢做如强抢民女之类的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
回到长安后大家就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贾珲也晃晃悠悠的继续来都督府上差。
懒洋洋的躺在节堂的侧室内。
上差点卯已经一个多时辰,茶已都喝了两壶了,可就是提不起精神来。
“唉不想上差”八天假期实在是太舒服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继续放下去。
“大都督,您这是怎么了?”进侧室准备把贾珲处理好的文书拿走一批的小吏见桌子上摆的物件的位置,和自己之前离开侧室前一模一样都没挪窝,于是小心问道。
“不想干啊.”贾珲靠在靠枕上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这大都督啊,这这都是这八天来积压的差事,急件和重件虽说您都已经处理过了,可.可缓件和轻件也不能就这样拖着啊!”小吏有些为难。
能处理的,他们这些小吏早就处理好了,就剩下这些以他们的权限处理不了的了。
他们倒是有心帮大都督处理,体验一下大都督的权力,可也要有那个胆子啊!
早些年太祖开皇年间,他们这群小吏就因为大规模僭越代替主官干活而被绣衣揭发,凑了一场涉案人数多达六万、直接死亡人数多达四万的大案!
自那以后起,他们这群小吏就被吓破了胆子,实在是不敢再替主管们做他们的活计了。
这偌大的左军都督府里定然有绣衣的谍子!
“唉”贾珲当然知道小吏在顾忌什么,伸出手来拍在床面上一撑,让自己重新坐了起来。
小吏见状,连忙把手上的东西通通放到了桌子上,加快脚步几步就来到了贾珲身边帮他调整了一下靠枕,让大都督坐的能够再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