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亭长掂量了掂量,撇撇嘴,“太少太少。”
“太少?”
刘备目光一沉,真金可是能抵万钱的,虽说他给的少,不说万钱,百钱千钱也有吧?
竟如此贪婪?
他已经没什么耐心与门亭长耗下去了。
门亭长似乎察觉到刘备的不对劲,亦或者是其他原因,便深深看了刘备一眼,像是在说‘今日心情不错,便放你一马’,最后检查官印,门亭长做了个请的姿势,“刘太守,请进吧。”
关羽张飞等人想要跟上,却被门亭长拦住,“其他人等后退,只能刘太守一人进去。”
张飞还想说什么,却被刘备给打断,“无碍,三弟,我去去就来。”
不久后。
刘备匆匆走出。
关羽张飞面面相觑,两人从刘备的神情里看出了不对劲,多年的默契,令两人将疑问全部咽进肚子里。
其他几人也都是聪明人,自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的跟上刘备的脚步。
众人跟随刘备来到了一所食肆,与店家要了间包厢。
张飞急得的直接抖出,“大哥,说是什么事?快与俺们说说,真是急死我了!”
“三哥。难道不知隔墙有耳?”
蹲在墙角竖起耳朵的法正提醒道。
关羽抚摸着胡须,点点头,“孝直说的是啊。”
然后他又扭头问法正,“孝直,如何?”
法正点点头,“二哥可以了。隔音还行。”
于是乎,在场五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刘备的身上。
刘备缓缓开口,“州府门前我便心有不妙,等见到左刺史后,最不想见到的还是出现了。”
“哦?”关羽、张飞忙问,“大哥,这左刺史也是奸官贪官?”
刘备被勾起了回忆,一想到州府里的见闻,他就觉得眼睛被其奢靡刺得生疼,胸口就有一股郁气在横冲直撞。
好在华佗提醒‘府君,勿要动怒’。
在刘备的复述中,当时发生的事情渐渐在众人脑海里明晰。
左昌胃口极大,在贪官中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粮草援助?军队支援?先交钱再说,没有钱?不好意思,那么委派你的就只有一些脏活累活。
刘备并非迂腐之人,为了救恩师,他不惜贿赂阉竖。
可是这左昌张口闭口便是几百万钱。
这可把刘备吓了一跳,哪怕有糜竺、苏双张世平的资助,钱也并非是这般花的啊!
更不要说,刘备有种错觉,总觉得此人的信誉都不如阉竖。
于是只得说‘我等还未至金城,钱物暂且支付不起。能否宽限一些时日。’
左昌的回答是:‘如此一来,粮草那也不能按时。’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心里有些苦涩,连嘴巴也是苦的,放在孝武帝时期,刺史不过是六百石的官,所行的也就是监察之责。
可自光武皇帝以来。
刺史的职能不单单是监察了,不仅有了治所,还有了属官,甚至是兵权。
作为刺史前身的州牧,更是有着随意任免州郡官员。
好在光武皇帝察觉到了其间的危害,立即废州牧改刺史。
但是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这个祸根在孝成帝时就已经埋下,在本朝之初危害已然显现。
哪怕英明如光武皇帝,也无法将疾驰的马车停下,只能是缓和。
历经上百余年,地方的刺史已然将触手伸到了各个角落,兵马,钱粮,治政.
哪怕台阁或是三公属吏,都无法命令刺史。
刺史只对陛下负责,只有陛下才能任免刺史。
故此,名义上只有监察之能的刺史,已然是州郡的最高长官。
在来此之前,通过商队的打听,刘备听到过很多太守因刺史的压迫,从而弃官而逃。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满足左昌的胃口,接下来处境恐怕不妙。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关羽、张飞,徐晃和张辽领兵打仗没有问题,让他们解决眼下的问题实在是为难人。
简雍的长处是能言善辩,令他处理政事,刘备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华佗就算了。
法正还年幼,即便日后再怎么厉害,眼下也很难解决吧?
难不成靠那贾诩?
不行不行,他的计策是出名的毒辣。
刘备只觉得眉心发酸。
法正将一杯水递给刘备,宽慰道:“主公,不必忧郁,左昌此人刺史之位必定不能长久。我等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孝直说的对啊。”
刘备饮了口水,暂且将所有的担忧一齐喝下,挤出了笑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休整几日,将军中所需采买一番吧。”
“诺。”众人齐齐应道。
刚出食肆,刘备就察觉到了法正的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心事。
刘备便问:“孝直可有心事,可否与我细细说来啊?”
“这个.”法正似乎有些局促,双颊因撒谎而泛红,“主公,我实在是思念马家兄弟”
听到这里,刘备虽感觉有点不对,但还是哈哈一笑,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拨云见日,心道:孝直,果真还是个稚子啊,对就应该是这样。
刘备揉了揉法正的脑袋,这次法正竟没有反抗。
刘备不疑有他,只是关切的说道:“与马超马岱玩耍,可以。不过要注意安全,这样,我让二弟三弟跟着孝直,身后有两个猛将,我看谁敢欺负孝直。”
法正只觉心头一暖,愧疚使他的脸颊越发涨红。他连连摇头,忙摆手,“不不必了,二哥,三哥都有要事,都陪我耽误主公的大事可如何是好?”
“不行,孝直的安危也是重中之重。”刘备的语气有些强硬。
法正不敢去看刘备的眼睛,他竖起一根手指,“那就选一个,好不好?”
“一个?法正是要选.”
“三哥!我选三哥!”
三弟?
刘备想了想,三弟外表粗鲁,实则心细,但是有些贪玩,要是别处也就罢了,但此地是左昌的老巢,恐怕生出祸端.
很快刘备便作出了决断,“不行,孝直,我知道你与三弟关系要好,但我们毕竟在他人地盘,遇事要冷静。这样吧,我让二弟照料你。”
说完,刘备看见法正叹了口气,无奈点点头。
但是他总感觉似乎有些不妥,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哎,若是子龙在此该多好。
然而刘备忽略了法正微扬的嘴角,法正在心里说了声抱歉,对不住,主公,我要的便是二哥啊
冀县的巷子里。
关羽望着突然顿住脚步的法正,满脸不解,“孝直,你不是要去找孟起么?怎么带我行至巷尾?”
“二哥。”法正朝着关羽郑重一拜。
关羽抚须的动作都一滞,他扶起法正,“孝直这是作甚???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何必行礼?”
“二哥,你还记得方才发生的事情吗?”法正问道。
关羽想了想,“你说的是左昌.左刺史?”
“左昌实在是欺人太甚,着实是可恶!”法正点点头,又反问,“难道二哥不觉得么?”
“哎,我恨不得亲手杀之而后快,此等贪官着实可恨。”
说完关羽似乎想起过往的遭遇,语气一弱,“但左昌并非是普通豪强,他可是刺史,即便是有心杀贼,却也无能为力啊.”
“其实.”法正欲言又止。
“孝直,你是有什么计策?”
关羽虽对八岁的法正不抱希望,但还是试着问了下去。
法正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这无异于用痒痒挠挠心窝,别说关羽了,这换谁都遭不住啊。
关羽催促道:“孝直,你就说吧!”
“那我可说了。”法正清了清嗓子,“我有个点子,虽不能解决左昌,但能让主公人心归附,令左昌颜面尽失。”
“哦?什么点子?”关羽提起兴趣。
法正笑着说道:“突破点就在那个门亭长的身上。不过此事还得拜托二哥了。”
“门亭长拜托我?”关羽一头雾水。
“如果主公知道此人的压榨百姓会是什么反应?”
听完法正的点子后,关羽的手忍不住一颤,他有些犹豫,但一闭上眼睛便是刘备的失落,他在心底反复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百姓也不会受伤害
终究,关羽还是吐出一口浊气,重重点头。
“孝直,我.答应你.”
法正就像是个阴谋得逞的狐狸,翘起了嘴角,“那么我等真的要去寻孟起了.”
时间渐渐的推移。
刘备摊开竹简,查看采买所需时。
窗外实在是过于嘈杂。
刘备掀窗一看,瞳孔猛的一缩,不得了实在是不得了。
街道上,穿着短褐的黔首们,组成了一只浩浩荡荡的‘大军’。
其中不乏有上了年纪的老者,农妇,甚至是有废、疾、伤、损。
最令刘备眼睛发颤的,甚至有用木板抬着父兄哭泣的孝子。
他们一路喊着‘惨惨,门亭长马熊实在是不当人’。
刘备手都上的东西赶紧一丢,甚至连外衣都不顾,着急忙慌的冲出逆旅。
急得他连礼数都不顾,忙抓住一位老丈,“老丈,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