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叩头如捣蒜,拼命哀求。
朕想杀,能杀得了吗?
于谦不同意朕再杀人了,朕不敢杀了。
“罢了,常德,朕看在你是皇姐的份上,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记住了,以后乖乖听话,否则朕不杀你,却把你所有亲近的人,都杀了!让你亲手凌迟他们!”
朱祁钰挥挥手,让她退下吧。
常德不断谢恩。
盯着她的背影,朱祁钰满脸无奈,若把常德杀了,老妖婆会发疯吧?
“把两个孩子留在宫中吧,薛桓死了,朕亲自教导两个外甥。”朱祁钰幽幽道。
常德猛地浑身一颤,又跪下求饶。
“滚!”
得寸进尺!
饶了你们这对奸夫银妇,已是法外开恩了!
要不是于谦拦着,朕早把你们大卸八块了!
开恩?昨日你们能跟随太上皇造朕的反,明天就不能了吗?何况朕还杀了薛桓,斩草不除根?
“宋伟,你做的不错。”朱祁钰收敛杀机,站起来拍拍宋伟的肩膀。
“臣有愧,不敢受恩。”宋伟苦笑。
“禁卫为何没来?”
朱祁钰不明白,陈循用什么手段牵绊住了禁卫?
“回禀陛下,今日卫所中有流言,户部钱粮不够,这个月军饷发不下来,卫所中人要去闹饷。”
“臣和李瑾收到圣旨后,就开始召集人马,但卫所中人心惶惶,不肯入宫轮值。”
“臣试图招了一小部分人,在来的路上,却遭到了袭击。”
“臣只能舍了人马,自己入宫!”
宋伟说完,朱祁钰整张脸都阴沉下来。
卫所闹饷,半路截杀。
好啊,做得好啊!
“闹事的有谁?”朱祁钰问。
宋伟报上几个名字。
“回去就杀了!他的家人交给东厂,朕让舒良配合你,不必审,直接杀!闹得厉害也都杀了!”
朱祁钰眸子阴鸷:“宋伟,朕让你完全掌控一支卫所兵,需要多久?”
“这……”
“朕不问手段,也不问过程,只看结果,越快越好!”朱祁钰要利用好于谦在京的这几天,越快越好。
“七天!”宋伟脸上露出狠色。
“三天!朕只能给你三天,朕把内帑打开,需要的你随便去拿!朕只要你完全控制羽林右卫!”
宋伟面露难色,七天已经是极限了,可三天的话……恐怕羽林右卫要血流成河了!到时候战斗力能剩多少,并未可知啊。
“朕不瞒你,最多三天,再多朕也给不了你时间了!”
朱祁钰苦笑:“朕还会下旨,让宋杰控制好羽林左卫。”
“再传旨,让李瑾替代朱焕,担任羽林前卫指挥使!”
“武骧右卫指挥使沈淮,也给他三天时间!”
“再提拔陈韶为武骧左卫指挥使。”
宋伟咬牙跪下:“臣领旨!”
“好!记住,就三天,朕要让羽林前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为朕的肱骨,拱卫于朕!可否?”
“臣舍了性命,也一定做到!”宋伟高声道。
“好!圣旨马上就到,记住,你只听朕的调动,任何人的调令你都不要听!只有朕的圣旨,才能调动你们五卫!回营之后,不必留手,谁都可杀,谁阻止你都不要怕,朕给你撑腰!”
朱祁钰反复嘱咐,宋伟才领命而去。
清理了太医院;清理了尚膳监、尚食局;清理了司礼监;如今再把禁卫清理出五卫,他的安全起码有了初步保证。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做完了很多事。
待宋伟退下,朱祁钰问曹吉祥:“曹吉祥,你说朕如何能杀得了陈循?”
虽然于谦保证他生命无忧,但万一陈循狗急跳墙了呢?
还不如先剁了他。
亲自动手的机会肯定没有了。
只能想别的办法。
“奴婢不敢教皇爷,只是知道文官最喜欢拉帮结派,只要让他们的帮派散了,陈首辅自然就失去了权势。”曹吉祥幽幽道。
朱祁钰听懂了:“让陈党互相残杀?”
“皇爷机敏,奴婢自愧不如。”
“这些文官满口仁义道德,但只要碰见利益,就会杀得血流成河。”
“皇爷是天下人的主子,您丢出一根骨头出去,就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曹吉祥的话提醒他了。
文官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的,之前是皇帝给他们的压力太大,所以被迫联合起来,对抗皇帝。
只要皇帝自己钻进笼子里去,喂琐发育。
陈党就会互相撕咬起来,到时候不用朱祁钰动手,陈党不攻自破,陈循的金身就破了,到时候就不难杀了。
看看,还得曹吉祥,这太监允文允武,难怪原主那么喜欢他。
“该抛出什么骨头呢?”朱祁钰也在琢磨。
“奴婢不敢揣测天心,奴婢这点浅薄见解,跟皇爷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曹吉祥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吹捧着说:“文官最看重的是生前的权力,死后的名声,子嗣的传承,皇爷若能抓住这三点,那些文官就是皇爷手中的蛐蛐,想让它们怎么掐架,就怎么掐架。”
朱祁钰眼睛一亮。
他之前太急切的插手朝堂权力了,导致被文官群起而攻之。
曹吉祥的话,却给他打开另一扇窗。
先把陈党搅和的不得安宁,让陈循疲于奔命,他哪还有时间布局算计朕了?
等陈党不攻自破,杀陈循还难吗?
说不定,内承运库的银子也出现了呢!
提及银子,朱祁钰眸中阴光闪烁,内承运库的银子是官银,上面都有铸印。
这些银子想销赃,必须重铸,极有可能在银作局里找到线索。
“陈党之中,谁最值得拉拢啊?”朱祁钰问曹吉祥。
“杜宁!”曹吉祥不负所望,立刻报出一个名字。
当年和于谦一起请王监国的,就是杜宁!
“曹吉祥,难怪朕以前喜欢你,现在真有点舍不得杀你了,你就在乾清宫里伺候吧,在殿外当个洒扫太监,记住,你必须离朕三丈远!”朱祁钰不得不防。
“谢皇爷隆恩!谢皇爷隆恩!”曹吉祥不断磕头,眼泪流出来。
活着的感觉太好了!活着就有希望!
“司礼监那边你有什么想法?”朱祁钰又问。
“奴婢不敢置喙,只是奴婢看到了阁部之争。”曹吉祥低声道。
朱祁钰瞳孔一缩,对呀,六部和内阁也不是一团和气的!
于谦太强盛了,如烈日一般,不止照得朕睁不开眼睛,朝堂群臣也睁不开眼睛。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不外如是,不止皇帝想杀他,文武百官也想杀他。
陈循会借着朕的手,去杀于谦!这是他布局中的第四层!
等朕杀了于谦,他才能转向权臣之路!
倘若朕利用好阁部之争呢,是不是会赢得喘息之机呢?
“接着说。”
“皇爷,此次北征归来,于少傅已经赏无可赏。”曹吉祥不敢说下去了。
他的意思是,于谦回来,不止朕要杀他,文武百官都要杀他!
他必死无疑了!
而这,可能在他接下帅印之时,就想到了的。
难怪他把于冕、于康送进宫中,他在竭力获取朕的信任啊,也在为后代谋一条活路。
“皇爷不妨拉拢于少傅,以于少傅为刀,去杀陈首辅!”曹吉祥壮着胆子说。
这番话传出去,他必然死路一条,只能死死抱住皇帝的大腿。
难怪原主重用兴安、曹吉祥,这两个都是人才啊,向来陈鼎、阮简、陈敬等人也都不错,可这些人为什么都不为朕所用呢?
“那你说,许感看到的弓弩,去哪了?”朱祁钰问他。
“于少傅没拿出来罢了!”
朱祁钰瞳孔一缩:“为何?”
曹吉祥斟酌着说:“于少傅有胸怀天下之心……”
就是说,他也想把朕关进笼子里去!
他明知道陈循必杀他,他却还在袒护陈循,这个于谦,脑子肯定有病!
不过,于谦和陈循的矛盾,可得好好利用。
还有陈循和太上皇的矛盾,也可以兴风作浪。
常德公主和张的风流事,说不定也有用呢。
“曹吉祥,你很不错。”朱祁钰很满意,留他一条狗命,还用这妙用。
他挥挥手,让曹吉祥退下。
他闭上眼睛,琢磨该怎么收拾陈循,却抽动鼻子,发现西暖阁血腥味太重,这才意识到,龙袍上都是血,根本没清洗。
“给朕准备沐浴,把东暖阁收拾出来,朕过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