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可培却被一个耳光抽醒了。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依仗冯以浈。
他咬着牙,躬身一礼:“晚辈莽撞了,请千户大人莫要生气。”
眼里却闪烁着杀意。
“说怎么办!”冯以浈也懒得耍小孩儿脾气。
“必须把锦衣卫杀绝,消息绝不能出鄱阳城!”
胡可培眸中闪烁着狠辣:“火攻,把这个宅子,烧得什么也不剩!”
“那、那本千户的兵……”
胡可培瞪了他一眼:“你想让自己活,还是他们活?”
冯以浈自然选择自己:“可凭咱们两个,如何放火啊?”
“你能不能调出火油来?”胡可培问。
冯以浈点头。
“你在这里指挥,我去调火油,然后就烧他个一了百了!”胡可培心狠。
“行,你拿了火油就通知我,咱俩一把火,烧了这个府衙!”
胡可培带几个人,匆匆而去。
在门口时,回眸看了眼冯以浈,你可真够天真的。
城外。
朱仪的大部队尚在船上。
船上粮食不足,他下船催粮。
至于为何跑到鄱阳城催粮。
是因为前两天,他们被江上巡逻的张善拦截。
核对印信之后,互相见礼,张善告诉他,鄱阳城堆积着大量粮食,让朱仪去鄱阳催粮。
告诉他金忠就在鄱阳城,粮食方面绝对不会难为他的。
所以,从广西来的船队就在双港口停靠。
朱仪率领一万人,乘坐小船,赶到鄱阳催粮。
几经战阵的朱仪人黑了,瘦了,也变得稳重了。
走船到鄱阳城外。
在城外扎营。
同时拿出印信,让鄱阳城开城门。
但城墙上的兵卒说天色太黑,要等明日验明身份后才能开城。
朱仪颔首:“这个冯以浈千户是个谨慎性子,做的不错,当上书陛下,予以表彰。”
成国公府的事情,自然传到他的耳朵里。
但他不敢怨怼皇帝。
收回世券,对他家打击巨大,他弟弟朱佶已经出来做事了,发誓要一雪前耻。
据说皇帝开军纪司,纠察军纪,朱佶就入了军纪司。
母亲的死,他心中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但他不敢怨恨皇帝。
皇帝追封了其祖父朱能为亲王,是在告诉他,用心办事,自然会能拿回世券的。
所以,朱仪非常看重这次犁清江西。
广西几战,他打得很糟糕,来到江西,他要一雪前耻。
却在这时,有夜不收来禀报:“大人,城外有一股鬼鬼祟祟的部队,正在靠近鄱阳城。”
“约莫有多少人?”
“回大人,上千人。”
朱仪瞳孔一缩:“不对劲啊,陛下圣命,令江西戒严,不止城池戒严,乡间也不许行动,哪来的上千人呢?”
“靠近城池,是要攻打城池,聚众造反吗?”
“再去探!”
朱仪把手下召集起来。
中枢为了教化蛮人,令教坊司派来大量戏子,给兵卒们唱戏。
行军这段时间,每艘船上都有个戏子,唱三国演义。
尤其是义薄云天的关二爷,那可把土兵听得眼珠子溜圆,都想当关二爷呢。
本就不服管教的蛮人,却将戏子奉若神明,十分尊重。
这些戏子也不是普通人,都是官眷,有男有女,多是识字的。
皇帝明旨,不许军将欺凌戏子,允诺这些人十年后还其自由身,不再追究其罪,优秀者可赐下官身。
有了动力的戏子们,到了广西,还学了广西土话,他们唱的戏,夹杂着土话和广西方言和官话,形成新的广西话。
让土人们能听得懂一些,不懂地方则跟着戏学,学的就都是汉字和汉文化了。
所以,各艘船上,戏子唱得卖力,土兵们听得向往,十分和谐。
冥顽不灵的土兵们,也学会了些简单汉话。
皇帝一招闲棋,却起了大作用。
朱仪有时候都在想,皇帝真是鬼才。
重用戏子,大量编改戏曲,用戏曲教化土人,另辟蹊径,效果却是极佳的。
从广西过来不到一个月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
土兵没闹,也没聚众造反,反而学会了汉话。
只是三国演义唱完了。
据说戏子们正在编排杨家将,剧本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蛮兵最难管制,尤其调派他们出省,朱仪最害怕他们不服管教,然后逃回广西。
好在这些戏子,管住他们的心。
“国公,确定了,人数在一千五百人上下,人衔枚马摘铃,应该是攻打城池的叛军!”
朱仪倏地笑了,功劳这不就来了嘛!
广西土兵,悍不畏死,最能打仗。
别看在广西分不出高下来,跑到山西,那就是称王称霸!
“还有几个时辰亮天?”
白全回禀:“回大人,一个半时辰吧。”
“加强巡逻,不要让人发现咱们扎营在此,等一个时辰后,咱们就出兵,剿灭反贼!”
“是!”
白全也很郁闷。
本来他是员战将,但广西的风头都被欧信和陶成抢走了,皇帝压根就看不到他的闪光点。
他和孙琪、孙震、高瑞走了不少路子,才从广西调入江西的。
就是想在江西,大展身手。
以前明军将领毫无战心,因为打了胜仗,也没个出头之日。
当武将都不如当狗舒坦。
如今皇帝千金买马骨,大肆封爵,谁不想当个伯爵,博一个世代富贵啊!
关键打仗的机会多,谁都有出头的机会。
朱仪先眯一会,养精蓄锐。
而城外领兵的,是胡可培的弟弟,胡可增。
他手里的都是各家凑的家丁,兵器也都是各家凑的。
白天时候收到兄长的密信,让他召集家丁,在城外等待,天一亮就会有官兵打开城门,他们入城时,自然有人接应。
胡可增就在城门口等待着。
结果等啊、等啊。
却等来了家丁匆匆禀报:“二少爷,有军队向咱们靠近!”
“靠近个屁啊,睡觉去!”
胡可增咀嚼嘴巴,刚闭上眼睛,转瞬打了个激灵:“你说什么?”
“有军队!”
胡可增抹了把脸,登时精神了,看了眼外面漆黑漆黑的:“哪来的军队呢?你确定不是我大哥召集的人?”
“乌漆嘛黑的,小的哪知道啊!”
“还有多长时间亮天?”胡可增问。
“半个时辰吧。”
胡可增站起来:“不太对,我大哥若有其他布置,一定会告诉我的,他没说,就说明不是咱们的人。”
“二少爷,要不回去?”
“不行,大哥让咱们来,一定是碰到无法解决的麻烦了,何况爷爷进了城,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胡可增反复踱步:“一定是出事了。”
“把咱们的人都叫醒,打起精神来,咱们往城池方向走,让城墙上的兵卒开门!”
“咱们提早进城!”
“最好别和这伙人起正面冲突。”
胡可增没选择回去。
他怀疑,这伙人是打家劫舍的劫匪,但饶州地面上,哪个劫匪敢打劫他胡二公子啊?
正纳闷的时候,就清晰听见奔跑的声音。
奔跑声如雷,不受夜色影响。
说明这伙人常年在山中奔跑,跑山地如履平地,绝对是一股强人,怕是江西绿林地界上,无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