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要被陈循蒙蔽!他家资百万,却拿出一百两银子打发陛下……”
说到这里,王文直接愣住了,他好像才拿出来五十两……他家里也很有钱!
“你说什么?”
朱祁钰猛地站起来:“你说陈循家里有多少钱?”
皇帝已经缺钱缺红了眼了,只要提钱这个字,他眼睛都是红的。
“臣,臣……”
王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堂堂首辅,居然家资百万,好啊好啊,朕真没想到,朕的眼皮子底下就藏着一个巨贪特贪!居然还是内阁首辅!”
朱祁钰佯怒:“王文,朕给你便宜之权,你敢不敢查他?”
王文怒火渐消,有点明白过来,皇帝给他设个套,让他往里面钻呢。
“不敢?”
朱祁钰激他:“不敢就算了,朕不为难你,回去吧王文,你信不信,不用朕动手,你活不过大军出征当天?”
王文脸色一变,慢慢叩首:“臣敢!”
见王文上钩了。
朱祁钰立刻道:“王文!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纠查里库被盗宝物,可随意调遣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官吏,可刑讯一切人等,无须报朕,务必查清里库失窃之案!追回宝物!”
王文死死咬着牙,被皇帝坑了,皇帝不止用他拿剑去劈陈循,还要劈向整个文官集团!
这才是彻底投靠皇帝的代价!
“臣领旨!”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王文已经没有退路了。
“好,舒良,你把你掌握的线索,都交给王文,让王文来继续查!”
朱祁钰嘴角带笑,亲自把王文扶起来:“爱卿,放宽心,有朕给你撑腰,谁也动不了你。”
王文心里却不是滋味。
当把里库迷踪整件事串联起来看,他就看到了第二层,陈循想逼皇帝自断臂膀,杀掉他王文。
而皇帝呢,却想用王文去杀陈循。
可陈循那么好对付吗?
看他能从皇宫里不声不响的偷出里库的宝贝,还把太上皇的暗子送给皇帝,就能看出来,陈循对朝堂的掌控太可怕了!
这样的人,该怎么对付呢?
“王伦的事情,无须爱卿担心。”
“朕会交给逯杲去办,被栽赃陷害最好,如果不是就多给苦主些钱,你堂堂少保、谨身殿大学士,还差那么点钱吗?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是事,朕让逯杲帮你擦干净屁股。”
“你呢,就把朕交给你的事情办妥当。”
朱祁钰这个皇帝也做不到绝对公平。
“臣谢陛下厚爱。”王文心里不爽。
“陈循走了,你便是内阁首辅。”朱祁钰许诺他。
王文目光闪烁,却想给皇帝添堵:“陛下,臣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臣听人说,于少傅的亲信,早已探听得知太上皇夺门造反,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文学家、戏曲家屠嘉记载的)
朱祁钰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于少傅早已探听得知太上皇造反内幕,只是当做不知情罢了。”王文大着胆子说。
“听谁说的?”朱祁钰目光阴冷。
于谦,你究竟是忠还是奸呢?
你该做民族英雄,还是上奸臣榜呢?
“京营里面就有传言,他的亲信陈逵就能证明!”王文道。
京营里的流言,很有可能是勋贵放出来的。
而这个陈逵,举主是李时勉,正统十二年,李时勉就辞官回乡了,但是,他曾派孙子李骥上书朝廷,希望朱祁钰迎回太上皇!而李骥的举主,却是陈循!
就是说,李时勉离开朝堂时,把所有的人脉关系交给了陈循。因为他和陈循是老乡,都是江西吉安人!
这就说得通了,陈逵是陈循的人,他散播于谦的谣言,是在逼朕杀于谦啊!
好毒的手段啊!
先不说于谦究竟有没有探听到朱祁镇造反的阴谋,把流言散播出来,才是居心叵测。
如今朝堂什么形式?
内帑被盗,瓦剌叩边,皇帝焦头烂额,边关军情如火。
于谦又挂帅出征,他是稳定军心、朝心、人心的核心人物,偏偏这个时候传出于谦的流言!真是其心可诛!
偏偏王文这个傻瓜,为了给朕添堵,帮着散播谣言!
你是不是疯了?
若于谦死了,第一个陪葬的是朕!第二个就是你!
当朕是傻子?
石亨率边军入城,说于谦没半点警觉,傻子都不信!
朕为什么绝口不提?
因为朕很清楚,于谦掌控京营,尚能活命,否则朕早剐了他了!能留他到今天?
这道理连舒良都明白,你堂堂阁臣却想不通,又傻又蠢!
“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朱祁钰盯着王文。
王文浑身一抖,吓得跪在地上:“臣也是胡乱猜测,没有证据,也没有人知道!”
朱祁钰松了口气:“这是谣言,不许再流传!你知道的,就烂你在肚子里,永远也不要说出来,懂了吗?”
“臣懂!”
王文满脸是汗,皇帝那眼神,仿佛要杀了他!
真的,要不是看在王文还勉强可用的份上,朱祁钰真想宰了他!
又蠢又笨的废物!
陈循布局最大的难点,不是第一层、第二层,而是让于谦离京!
只要京营还在京中,于谦还是兵部尚书,朕怎么折腾,陈循都得忍,他丝毫不敢动!即便陈循再厉害,也只能暗中使绊子,他只会做完前两层,把朕关进笼子里而已!
可等到于谦离京,那他就能随时做第三层了!
他能用内帑宝贝杀了王文,同样能杀了范广,让京营脱离朕的手中,他不直接废立皇帝,但可以给朕下毒、买通贴身内官刺杀,什么手段都可以用,杀了朕、杀了太上皇,迎立太子登基,就算于谦回来,生米煮成熟饭了,什么都晚了!
虽然第三层的可能性不大,只要朕乖乖钻进笼子里当猪,不会死,但也彻底失去了权柄。
该怎么应对呢?
“臣告退!”王文神情惊恐。
他也是聪明人,也想到了皇帝的担心,真没想到,于谦反而变得比原来更加重要了。
“等等,王文,京中商人你了解多少?”朱祁钰叹了口气,饭要一口口吃,先想办法搞钱吧。
“臣了解不多,但知道在京中做生意的,背后都有靠山,臣担心……”
王文不敢说下去了,若皇帝踢到硬板再缩回来,到时候再拿他出气,得不偿失。
“赌坊呢?”朱祁钰忽然想到,正统年间,太上皇整饬赌风,抓了不少人。
王文犹犹豫豫,才咬牙道:“臣劝陛下点到为止!”
就是说,赌坊背后都是京官,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抓几个树立典型,薅点羊毛可以,但不能把全城赌坊全都关了,那样会伤人伤己。
朱祁钰眸露凶光:“拟旨,舒良,交给你去办!缴获不必上交,留在东厂吧!”
“奴婢遵旨!”舒良狞笑,皇爷被逼急了,连蚊子腿都稀罕了,那些乱臣贼子,全都该杀!
王文告退,舒良领命而去。
“金忠回来了吗?皇庄谈得如何?”朱祁钰又问。
“价格还未谈妥,金公公还在谈。”金忠派回来一个中年太监跪下禀告。
朱祁钰见这中年太监是生面孔,问问他。
“回皇爷的话,奴婢原在司设监做杂役,受金公公提拔,才得幸见天颜。”中年太监模样认真,恭恭敬敬跪下磕头。
“叫什么?”
“奴婢原本名字忘了,入宫后赐名怀恩,若皇爷不满意,请皇爷赐名!”中年太监十分恭谨。
怀恩?
此人在历史上名声很好,倒是个可用之才。
“哪年入宫的?”朱祁钰又问。
“宣德元年。”
朱祁钰盯着他半晌,才慢慢道:“金忠眼光不错,你便留在御前伺候吧。”
“谢陛下隆恩!”怀恩满脸激动,他年岁已经不小了,三十多岁了,他以为自己会当一辈子杂役,却不想天降鸿福,被御前伺候的金忠看重,进而被皇帝陛下看重,一步登天了。
朱祁钰让人把怀恩的档案送过来,他要看。
这个怀恩很有能力,如果清白的话,倒可以当做心腹来培养,未来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
“先从洒扫做起吧。”朱祁钰还要慢慢磨砺怀恩的心性。
“奴婢遵旨!”怀恩面容恭谨,看不出喜怒。
朱祁钰挥手让他下去了:“金忠回来告诉朕,把奏疏搬过来,朕在塌上看。”
“对了,宣谈女医来见。”
他随便抽一份奏疏拿起来看,看了几眼便一阵头大,上面全是之乎者也,废话一连篇!
他硬着头皮看了一刻钟,愣是没看懂奏章里究竟写的是什么。
直到奏章末尾,才说抚州府饥荒,请求朝廷赈灾。
啪!
朱祁钰直接把奏章摔在地上,怒不可遏:“朕看了一刻钟!结果就一句有用的话!这个抚州知府给朕抓来京城!朕问问他,废话为什么这么多?”
“对了,抚州知府叫什么?”
“傅霖。”冯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