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朝堂的部分,就留在边镇吧,用来招募兵卒用。”朱祁钰不想转运中枢,因为层层伸手,到中枢肯定所剩无几。
“陛下,这钱必须收回中枢!”耿九畴道。
朱祁钰皱眉。
“陛下,中枢乃水流之源头,若源头干涸,将支系皆干,陛下当知强干弱枝的道理。”耿九畴直言不讳。
“那便转运吧。”
朱祁钰被说服了,其实这钱,放在地方,也是被贪污走了,真能落到实处的,百分之一。
“阁部重臣留下,其他人退朝吧。”
等所有人退走后,朱祁钰走下丹陛:“留下诸卿,是商量一下,四军是否该出兵?”
“暂时不必,哈克楚也说了,满都鲁只是有可能走这一步,微臣以为,可能性不大。”王伟坚持自己的判断。
张凤道:“陛下,四军尚须操练,前几日陛下下旨,令其在京畿剿匪,训练实战,如今成果尚无,便贸然调入前线,老臣担心,兵丁不适应战阵,反而影响辽东镇、蓟州镇防御。”
“何况,于太保正在清理山东,随时可北上支援。”
“老臣思量着,若鞑靼知道,于太保亲临,必然吓得抱头鼠窜,所以京中四军,暂且不要动。”
胡也同意。
看得出来,朝臣是很轻松的。
并不惧怕鞑靼,一来宣镇大捷,给了百官胆气;
二来朝中不缺兵、不缺粮食、也不缺钱,真不怕打仗;
三来,北孔迁居四平,必须打一仗,维系和平,省着天天提心吊胆的,孔家必须保住。
“陛下,可联络女真,允诺女真贸易,正好要建大城,需要木料、石料等等,女真的地界又盛产此物,不如开边贸,直接从女真手中购买、交易。”
胡道:“等鞑靼掠边,咱们再花钱请女真出兵,攻打鞑靼老巢,逼鞑靼露出破绽。”
“女真、鞑靼,也互不统属,彼此有仇。”
“我们应该利用好这一点。”
闻言,朱祁钰颔首:“老太傅此言甚是,四平建城,不可拖延,那就与女真贸易。”
“陛下,微臣听说,女真有很多野人,陛下不是想丰茂四平人口嘛?不如从女真手里买些野人过来!”
耿九畴忽然道:“微臣听说,野人能征善战,买入大明,怀柔他们,化为自己的兵丁,为我们打仗,二来能削弱女真的实力。”
“可女真也不傻,他们会跟我们要铁的。”白圭和耿九畴针锋相对。
“卖给他们!”
耿九畴笑道:“兵仗局、军器局每年都淘汰一批差铁,将这些铁铸成铁锅,卖给他们,这样的铁,他们也制不成多少兵器。”
“那也是铁,漠北早就不是两宋时期,胡虏入主中原后,从中原掳走了无数铁匠,学会了制铁,就算卖给他们废铁,他们也能提炼,造出兵器来。”白圭不同意。
“造呗,微臣听说,军器局设高炉炼钢,如今已经初具雏形,等他们练出铁器来,我们已经用钢材了。”耿九畴笑道。
此言一出,都看向皇帝。
朱祁钰颔首:“诸卿还不知道,军器局用高炉炼出了成品钢,打造了一套钢甲,方瑛说是极品,刀剑斩不破。”
“但成本太高,大明也无铁矿,也无质量上乘的煤矿,朕也发愁呢。”
军器局用的高炉,也不是后世的高炉,只是革新了密封性。
京畿的煤炭质量太差,炼钢之前,要先制炭,再烧制成钢,成本实在太高了。
再制成一套全身甲,成本高达300两银子。
“真炼出了无敌钢甲?”胡大吃一惊。
他以为,皇帝收了兵仗局和军器局,又不许外人打探其中,只是收敛兵权呢。
却不想,真的炼出了钢甲?
“无敌谈不上,冲锋时,刀剑斩在身上,斩不破铠甲。”
“方瑛让人试过了。”
朱祁钰让人把铠甲拿上来,给群臣掌掌眼:“老太傅,但是成本太高了,就这一套甲,从制铁开始,足足用了两个月,上千人忙碌。”
“这么多人?”胡咂舌。
“成本在300两银子上下。”
朱祁钰苦笑:“所以,只是个摆设罢了。”
这时,铠甲呈上来。
在太阳下,寒光闪闪,是明光铠。
两个太监抬着,重约40斤。
比普通明光铠甲,轻了十斤,防御力又增强许多。
“好铠甲啊!”王伟是喜欢兵事的,轻轻摸摸,他也想穿上,打一仗。
“所以耿九畴说的,把废铁交易给女真,是可行的。”
朱祁钰道:“今年这套铠甲造价300两,明年可能就降到了200两,五年之内,只要找到合适的铁矿、煤矿,成本就能降到50两,到时候,就能全军推广!”
“但是,军器局的废铁,朕令其打造农具,平价卖给京畿百姓了。”
“朕还打算,给宣镇、山东,再送去一批农具。”
“陛下爱民之心,天下皆知。”耿九畴带头跪在地上,恭维不断。
“都起来。”
朱祁钰道:“耿九畴的提议也可,买些凶悍的野人,训练成军,用来撕咬女真也可,当成奴隶用也行。”
“耿九畴,和女真打交道的事,朕就交给你,最好能说动女真,协助大明攻掠鞑靼。”
“女真要什么,你酌情给,不必报朕,朕都同意。”
“微臣领旨!”耿九畴要的就是这个。
“诸卿,不管鞑靼来不来,咱们都要做好打一仗的准备。”
“太保正好在山东,梳理完山东之后,便在山东征兵,有家的、有牵挂的一概不要,移镇辽东。”
“他们就扎根在辽东了,朝堂给想想办法,给他们弄一批女人做媳妇,也就算有家有业了。”
“孔家离开山东,匪患清理后,山东很快就会富裕起来,鲁粮完全可负担得起京畿用度。”
“内阁下中旨给林聪,让他妥善安置山东流民,尽快恢复耕种。”
“朕相信林聪的能力,他要什么,中枢尽量满足他,给他三年时间,朕要看到一个富裕的山东。”
“再传旨李贤,给辽东兵卒分田,辽东大得很,咱们没地盘,就分鞑靼、女真的田土!那里的土地可一点都不差。”
朱祁钰忽然苦恼道:“诸卿,辽东的田好分,蓟州镇的田最难分,再分,就分到京畿来了!”
“陛下,京畿也有一些撂荒的田土,不如分给蓟州镇军户。”张凤道。
朱祁钰不同意:“这一仗打完,朕打算裁撤蓟州镇了。”
此言一出,引起朝臣的反对。
“如何不行?”
朱祁钰笑问:“如果鞑靼真敢打来,必然失败,蓟州镇不必屯守蓟州,用京营屯守就够了。”
“蓟州镇往北移,以老哈母林河为界,修建城池,守卫无虞。”
这条河古代叫西辽河,也是后世的老哈河。
划分草原文明和农耕文明。
“陛下,若以此河为界,要清理放牧的鞑靼、女真,仅靠蓟州镇的兵丁恐怕不够,还要重新建设,微臣以为起码需要三五年的时间。”
白圭苦笑:“破坏极快,建设却非常困难。”
“需要海量的钱粮,主要是粮食,若京畿粮食充足尚可,万一遇到灾荒,如何翻过长城,支援孤悬在外的兵丁?”
“还要时时防备鞑靼人打劫。”
“微臣以为陛下莫要着急,等到辽东镇、宣镇、河套重建完毕,等兵精粮足之时,再兵出老哈母林河。”
白圭想说,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那蓟州没有田土可分。”
“蓟州镇的兵丁,看着其他边镇分了田土,他们会作何想法?”
“会不会被人一煽动,就造反了呢?”
“蓟州近在咫尺,可不能乱了!”
朱祁钰反问他。
“陛下,交通不便,通讯不便。”
“等蓟州镇兵丁知道,恐怕也得一两年后了。”
“到时候朝堂也腾出手来,再兵出长城,未尝不可。”白圭坚持。
朱祁钰看向耿九畴。
耿九畴也认为,如今不是翻越长城的好机会。
白圭只说了粮食,没说钱。
皇帝的内帑,也就八百万两银子,最近玩命似的花,能支持多久?
总不能缺钱就杀商贾吧?
天下商贾能有多少,这般竭泽而渔,早晚会杀光的。
“钱的问题,无须担心,朕有办法。”朱祁钰恬不知耻。
所有人翻白眼,您的办法就是抢!
听说晋商又被犁了一遍。
重建宣镇、收复河套的钱,都得从晋商口袋里面出,晋商真是倒了血霉了。
布政司天天都有晋商家族的人哭诉。
好在这次陛下没大开杀戒,就勒索了钱,没要人家的命。
估计是留着他们当韭菜,慢慢割呢。
“倒是粮食,等山东平定,鲁粮足以支撑辽东,京畿还靠北直隶、河南和漕运便可。”
朱祁钰缓了口气:“朕也只是一个想法罢了,也没什么计划,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计划没有变化快。”
“好了,就到这吧,诸卿也都乏了,在宫中吃完饭再走,朕回勤政殿了。”
“臣等恭送陛下!”胡等人匍匐在地。
皇帝比以前好说话了,但是,想法越来越天马行空,让人接不住啊。
进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