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当初建设平壤时的资金,以及倾斜资源,让人口回流这笔费用,都转嫁在每一个在平壤工作的百姓头上。
朝廷有一本账,往平壤砸的资源,约合二百亿元,建设费用、杂七杂八的费用,在二十亿左右。
这笔钱总要回本的。
就设下了这个回流税。
这个税,只有平壤在收。
所以平壤物价奇高,高得令人发指。
可不管谁来算,知府这笔账都很合理,人家也说了,别和汉城比,汉城的肉食贵呀,咱们平壤肉便宜。
还真没错,平壤肉价是便宜,但就差一块钱!
平壤肉价:鸡肉6元,鸭肉4元,猪肉11元,牛羊肉27元,驴肉马肉35元,牛奶一斤6元,鸡蛋一斤3元。
这不对呀。
平壤北面全是牧场,运输成本又比较低廉,路运货运都行,成本并不高的。
汉城就不一样了,要靠朝鲜北部供应肉食,
运输成本要远高于平壤。
平壤确实肉价低,但仅仅低一元钱,算什么低。
等等,肉价确实低一点,但牛奶鸡蛋价格高呀,这里面有鬼呀。
哦,肉价低了一元钱,却在蛋奶价格上找回来,真会算账啊。
平壤知府又给朱厚算了一笔账。
从运费,到人工成本,各家利润算了一笔详细的账,朱厚听得细致,跟着点点头。
猛然,他又觉得自己被忽悠了:“你叫曾铣?景泰六十年进士?”
“正是微臣。”
曾铣年仅二十岁,就荣登进士第,二榜第十七名高中。
在中枢观政一年之后,主动到地方从科长开始干,屡屡得到晋升,年纪轻轻就执掌一座超级大城市,做平壤知府,兼任平壤市长。
朱厚看着他:“孤记住你了。”
“谢千岁牢记。”曾铣也有意思,换了其他官员,直接说回流税就完了,偏偏他就不说。
朱厚让他滚了,生气。
接连几日,他都派人去走访,却解决不了平壤奇高物价的谜团。
中枢这些年为什么默不作声呢?
仿佛不知道平壤的奇高物价,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呢。
这里面肯定有鬼。
他详细调查了地方志,发现平壤物价变得奇高无比,是从景泰五十六年开始的,景泰五十年之前,这里只是一座小城市,是老皇帝画了一个圈,然后这座城市就崛起了。
到了景泰五十六年时,人口正式突破两千万,物价就开始暴涨。
中间平壤百姓也闹过,也流失过人口。
朝廷发了些补贴,但杯水车薪。
后来平壤百姓都认命了,不闹了。
朱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如此奇高无比的物价,平壤房价居然比汉城低很多,是全国同等级城市中房价最低的城市。
这就有意思了。
以这边的高消费,房价应该跟着涨呀。
更奇怪的是,摊贩的利润,还真跟曾铣说的差不多,不太高的,所以摊贩和打工赚的钱差不多。
这些年,有人离开了平壤,也有人又回到了平壤。
因为汉城房价连年走高。
到了今年,汉城好地段的房价,已经到了3500元一尺,而平壤好地段的房价,才2000元。
从景泰六十五年之后,汉城房价连年疯涨,平壤可没涨,维持平稳,最多跑赢通胀。
所以,有人回流。
汉城物价是很香,房价却让人吐血。
平壤物价是高,但房价是真香。
朱厚决定去平壤附近的城市去看一看。
却在景泰六十七年十月初九,平壤附近的胜湖发生大地震,预估在7.6级左右。
地震发生之时,整个胜湖,断掉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地震之时,朱厚尚在平壤,平壤震感极为强烈,也出现了大桥出现裂缝、有楼房倒塌的事故。
但电话线路没断。
中枢收到地震消息后,立刻组织人救援。
朱见漭亲自给朱厚打电话,让他坐镇胜湖,跟随胜湖百姓攻克难关。
同一时间,内阁首辅刘大夏立刻动身,坐镇胜湖。
朱厚肯定不想去的,他也担心有余震,万一他刚到又塌了,他可就倒霉了。
所以他磨磨蹭蹭地往胜湖方向走。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平壤府知府曾铣,骑着自行车去胜湖坐镇,亲自组织救援。
他一直以为,曾铣是个贪污犯,平壤奇高物价和他有关,却没想到,曾铣居然身先士卒,敢去灾区坐镇。
要知道,受灾的灾民情绪可不稳定,处置不好,发生民变,中枢还会迁怒官员,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相对应的,大灾意味着大济,意味着发财的机会。
这年头还好一点,天子不用下罪己诏,景泰朝正在破除迷信,君权神授那一套,早就扫进垃圾堆了。
君权神授,能让君权变得神秘,但也和天灾挂钩,皇帝动不动就要下罪己诏。
现在,都是讲科学的年代了。
当初老皇帝破除迷信,朝中官员一致反对,因为破除了君权神授,皇帝就没了法统,还怎么统治大明?
老皇帝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统治,不在于法统,而在于人心,掌握人心,就能统治,丢掉人心,再有法统王朝照样灭亡。
所以,从景泰三十五年之后,朝廷就在逐渐破除迷信。
如今地震海啸飓风,皇帝根本就不用下罪己诏了,只要及时救灾就可以了。
皇权不再神秘,但也无人敢染指皇权。
朱厚可不敢深入灾区,而是在空旷的野外搭建帐篷,做临时指挥所。
他亲自指挥。
而实际指挥人则是曾铣。
他发现,曾铣非常有才华,指挥得当、妥善,处置事务十分有条理。
在胜湖呆了两天,朝鲜各地的志愿队都来了,有了充足人手后,很快遇难人员也统计清楚了。
预估有30万人遇难,死亡人数在2万人左右,下落不明的还有三千人,目前正在努力搜救。
“怎么会这么多?”
朱厚大惊失色:“七级地震,就有两万人罹难?胜湖不过一座小城市,总人口才六十多万人,怎么会有三十万人遇难呢?”
“千岁,地震时正是下班时间,拥挤在路上的时候,忽然地震,受灾人群自然就多了。”胜湖知县道。
“那你怎么没事?”朱厚问他。
胜湖知县哑口无言。
“孤再问,下班时间,正是路上的时候,又不是晚上睡觉,在路上怎么可能遇难呢?难道石头从天上掉下来的?这是陨石吗?”朱厚觉得这场地震不简单。
想派遣近侍进入灾区了解情况,却被横档竖拦的,朱厚什么都看不到,明明人在胜湖,却是个瞎子。
“曾铣,你说!”朱厚把压力给到了曾铣。
曾铣眼神凝郁:“千岁所言甚是,该查。”
“大人……”胜湖知县想说什么。
曾铣摆摆手:“当朝首辅明日便到,今日你自己查明,比首辅查清楚,对你更有利。”
胜湖知县摊手,满脸无辜:“下官来胜湖三年,哪有什么利不利的,下官只是担心殿下安危而已,既然殿下要查,那就查呗。”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地震时,正值晚上下班时间,跨江大桥坍塌,导致上千人掉进江里,因为无人施救,而被淹死。
家里的老人正在做晚饭,来不及逃,压死在里面。
最可怕的是,胜湖知县统计不实。
而且,事故发生之后,胜湖上下没有及时救援,公职人员逃窜,不顾百姓安危,而在事后救援当中,他们极力掩盖事实。
朱厚派出去的近侍,根本没法详细了解,比如受灾严重的小区,被救援队阻拦在外面,不允许进去,他们也见不到灾区群众。
收集回来的信息,多是道听途说,听民间传言的。
可是,朱厚的眼睛肉眼可见的发红。
“曾铣,你们平壤府,都是豆腐渣工程吗?”
朱厚语气森然:“陛下对工程质量极为重视,并且朝廷有严旨,法律上有明文标记,建筑必须扛得住八级以上地震。”
“大桥坍塌,火车站坍塌,楼房坍塌,火车出轨,这些工程,真的合格吗?”
“曾铣,你这个知府,是怎么干的?”
曾铣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其实,老皇帝的话是好话,政策都是好政策,但地方都没有执行。
抗八级地震的建筑材料,价格高昂,想用得起,就意味着房价上升。
可为了收回流税,平壤府的房价就必须保持低廉,不然人口就跑没了,一分钱一分货,好东西当然贵了。
“为什么不说话!”朱厚十分生气。
出了事,不去解决问题,而是在掩盖事实,逃过上官的追责,这就是大明官员的处事态度!
难怪老皇帝不满意地方呢。
就这样的地方,杀干净才对!
“微臣不知!”曾铣绝对不会背锅的,这事本就跟他没关系。
“你不知道?那救援时候你知不知道?那些坍塌的楼房里,还有多少人能活着?”朱厚质问。
曾铣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