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 第1631节

  “我还记得,丘论述得非常清晰,公有制的极致是贪腐的盛宴,而私有制的极致,是全国分裂。”

  “制度,没有好与坏。”

  “在于用他的人,能运用到什么地步。”

  “像我,不自夸的说,论打仗,天下武将没有一个如我朱老四的,论古今马上皇帝,我只服唐太宗和本朝太宗,在皇帝中,我打仗水平能稳居前五。”

  “可让我治理天下,我却倍感头大。”

  “漫说不如你,不如宾之,不如凤仪,我连我那大儿子都不如。”

  “可若用公有制来套我,我该当皇帝吗?”

  朱见漭问他。

  “公与私非你这般划分。”

  “玉山,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今天我来这里,是舍了这头颅和你谈的。”

  “我们畅谈的公私,本质是谁来操纵这个国家的经济。”

  “朝廷经过二十多年的论述,认为应该是私有制经济来控制天下,来推动大明发展。”

  “而这些年实践证明,这条路是最好的发展道路。”

  “可你回来之后,以肃清吏治为名,却要调转船头,将公器与经济混为一谈,这件事能行吗?”

  耿裕缓了口气:“我拿开海来举例。”

  “景泰十二年之前,为何不能开海,谁碰谁死,连陛下如此圣君,都碰不得大海。”

  “因为什么?”

  “不是因为皇帝触犯士绅的利益,而是,皇帝要吃独食,永乐朝就是这样,所以天下士民反对。”

  “吃独食,就是公有制!”

  “而大明,本质就是私有制,太祖皇帝创业打下这万里河山,建立的是以朱氏皇族为主的大明江山!”

  “这是一家一姓的江山,而不是皇帝轮流坐的议会制!”

  “制度从根子上就是私有制,你怎么把江山变成公有制?难道你肯将屁股底下的位子,让出来吗?”

  耿裕这番话很大不敬。

  但是,在景泰朝,这些话是可以随便说的。

  不用借古讽今,直接说今天不好就完了。

  “公有制,就必须将位子让出来?”

  朱见漭眯着眼睛:“金国的首相制度,我不是不知道?本质不还是那一拨人坐这个位子吗?真会有老百姓上来吗?”

  “那又如何,肯定不是一家一姓的江山了吧?”

  耿裕咄咄逼人:“你朱老四肯将位子让出来,让江山改姓吗?”

  “好问……”

  “别打感情牌,直接说你愿不愿意!”耿裕盯着他。

  “这江山是姓朱的,是我祖宗打下来的,是我爹传给的,凭什么让给别人?”朱见漭肯定不让啊。

  “所以呀,你为什么要让天下走公有制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舍不得将皇位拱手让人,他们就愿意将毕生所得,拱手让人了?”

  “他们?他们是谁?”

  朱见漭不服气地看着耿裕:“这是我大明的江山,这是我大明的地球!他们连性命都是我家的,凭什么不能让我驱使?凭什么我家的江山,轮到那等屁民来驱使老子?凭什么?”

  “老四!何谓驱使?”

  耿裕道:“我,宾之,希贤,于乔,马负图、余士英、杨介夫等等,我们就有私心了?”

  “我们就不想让大明变好吗?”

  “你不在的这些年,大明如此高速发展,里面就没有我们的功劳吗?”

  “朝廷一直在驱使资本啊!”

  “这些年,陛下灵光一现,天下资本蜂拥而上,这难道不是支持吗?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天下资本动荡,难道还不够支持吗?”

  “老四,你说的不是驱使,而是奴役!”

  “这都什么年代了,没人会甘心让你奴役的!”

  “行,就算你老四厉害,你能奴役得了天下资本,你能保证太孙能吗?太孙的子孙能吗?”

  “资本会反噬的啊!”

  耿裕道:“老四,我青年时期便与你相交,相交相知五十载,我耿好问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如果资本对大明有害?我会站在这里跟你谈吗?”

  “如果资本会戕害于你,宾之为何和你赌气?凤仪跟你关系最好,他为何至今不理你?”

  “你对于乔不太了解,但希贤是什么人你清楚吧?”

  “满朝公卿,难道在你眼里,都是那等被利益驱使之徒吗?吾等已经位极人臣了,怎么还能再进一步?难道去抢你的位子吗?”

  耿裕急声道:“老四,你陷入牛角尖了!”

  “你是你们进入牛角尖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朱见漭道:“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没变,可地方什么样子,你们为何不管?”

  “民间百姓怨声载道,你们听不到吗?”

  “天下人都在骂你们,你们不知道吗?”

  “连陛下,都不知道地方的情况,你不觉得出问题了吗?”

  “耿好问,如果你还是当年那个耿裕,我相信你愿提三尺青峰,斩除世间一切不平事!”

  “可你变了!”

  “你也被贬谪去了地方,你该看到地方是什么样子啊!”

  “再不管,要造反了!”

  “四十亿人啊,一旦蜂拥造反,会是什么下场?”

  “到时候,推翻的是我!是我屁股地下这张椅子!而不是你口中的那些资本家!他们会摇身一变,变成新朝新贵!我呢?我的子孙呢?”

  朱见漭怒吼之后,语气微停:“好问,我不信现在的你了。”

  “不说你我的兄弟情。”

  “也不说陛下对你的爱眷之恩。”

  “就说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吃我朱家的俸禄,该为我朱家考虑呀!”

  “可你考虑过我朱家人的感受吗?你屁股歪了!”

  朱见漭道:“这世上,最怕造反的人,是我家啊!是我啊!”

  “天下民风大开,民智大开,社会风潮一波接着一波,天下人都已经明白了,头上不需要坐着一个皇帝了。”

  “我爹尚在时,可以的,因为他是神啊。”

  “天下人敬他爱他,愿意奉他为帝。”

  “而我呢?”

  “我在东欧有偌大的名声,在国内却没有啊,我半生戎马,但战果都在东欧啊,距离大明太远了!大明百姓都不知道啊!”

  “天下人不会服我的!”

  “好问,你看看我啊,我认识你时才八岁呀,今年我都五十八岁了!五十年过去了,不再年轻了!”

  “而且大明没有战事,我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你说我该如何自处?”

  “我的儿孙呢?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好,说回朝堂,老大怎么样?是你们文官精心培养出来的,可他还是被万民唾弃。”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思考,我自问治政方面是不如老大的,难保也落个万人唾骂的结局。”

  “我尚且能继帝位,我的儿孙呢?”

  “我家老大你最清楚了,儿时还拜过你做义父呢,他能支撑起这万民涌动、舆情汹汹的帝位吗?”

  “儿你也见过,他能吗?”

  朱见漭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坐下:“好问,你久在中枢,应该知道的,我朱家这帝位,还能传几代呀?”

  “是我朱家人做的不好吗?”

  耿裕明白了,他和朱见漭是谈不拢的。

  朱见漭必须将天下财富攥在手心里,保证皇室能驱动天下财富,保证皇位顺利传承才可以。

  耿裕倏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个朱老四看似莽撞,其实粗中有细啊。”

  “老四,我记得你小时候,是年文正公给你侍讲的贞观政要吧?”

  提到年富,朱见漭抽动嘴角。

  年富那哪里是讲啊,是一边抽一边讲,贞观政要的每一个字,他都倒背如流了,还是挨揍。

  年富是将他的腿绑在板凳上,让他脱掉上衣,省着血沾染到衣服上,浪费布料,他一边背,年富举着藤条,只要错,就要挨抽,中间还会忽然叫停,让他解释谋一句话的含义,还会放在政事当中让他解读,稍有错误,就会挨打。

  所有皇子皇孙,都是这样教育。

  不过,现在真的要感激年富啊,若无年富的狠,也无法造就今日的朱见漭。

  所以他回国之后,拜祭太庙第二天,就去拜祭了年富墓和于谦墓,以及他所有师父的墓,这一次是真的感激。

  他以前会觉得师父们没有倾囊相授,就是让他们背书。

  可等他长大之后却知道,师父已经将他们一生所学都放在书里,让他背诵下来,每遇到一件事每增长一岁,回想起这些书来,都会增加一层感悟。

  “如何不记得,现在脊背上还有伤痕呢。”朱见漭叹息道:“可我从未侍奉过一日年师、于师,以及我所有师父,我不孝啊。”

  “贞观政要最重要的一句话,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吧?”

  耿裕没理会他的感慨,道:“你可知,何为水?”

  “自然知道,民就是水,而这个民,指的是士。”朱见漭道。

  从古至今的民,都不是平头老百姓,而是士。

  “现在的士,是谁?”耿裕问。

  “你,勋贵,地方士绅、官吏、地主也勉强算吧。”朱见漭道。

  耿裕却摇摇头:“还缺了一个,资本。”

  “他们也算士?”

  朱见漭却忽然噤声:“钱啊,能通天啊,好吧,也算,虽然把士这个阶层的品级拉下来了,却还是算的。”

  “没错,钱能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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