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内书堂宣讲、教导太监的是文臣,朱祁钰担心那些在内书堂学习的太监,容易被文官收买。
“奴婢遵旨!”张永跪拜。
“司礼监里有可用的,也可留下,在宫中也挑些可信的太监,填入司礼监,别怕手下人做错事,忠心是最重要的。”
朱祁钰提点张永:“还有,智囊多收几个,不要听一个人的。”
“你为人忠诚老实,这是你的优点,但也心不够狠,做事拖泥带水。”
“所以,朕把司礼监交给你,你就做到一个字,稳,不出错就是大功!”
“奴婢明白!”张永磕头。
“张永,帮朕留意一件事。”
“陈循是如何操纵山东大灾的?”
“山东大灾,背后绝不简单,里面不知道涉及了多少人,朕估摸着是个惊天大案啊。”
“你慢慢观察,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把朕的话透露给任何人,朕只信你!”
“此事关系重大,只能暗中探查,绝不能大张旗鼓,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明白吗?”
朱祁钰压根就不敢查,或者说,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查。
在朝堂上,操纵山东大灾,绝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做到的,背后该多多大的团体啊?
但不查出来,朕如何清理朝堂呢?
“奴婢遵旨!”张永记在心上。
打发走张永,朱祁钰吐出一口浊气,又问:“舒良可有消息传进来?”
“回禀皇爷,暂时没有。”
朱祁钰舒了口气,在殿中来回踱步。
“皇爷,承乾宫打发人来问,皇爷是否去歇息?”覃昌禀报。
“让贵妃来勤政殿……算了,去承乾宫吧。”
朱祁钰呼了口气,勤政殿杀气太重,贵妃不喜欢。
乘坐御辇,去承乾宫路上:“许感呢?”
“回皇爷,许公公去南宫了。”
原来是给太上皇送惊喜去了。
朱祁钰闭上眼睛,离京的张,尚能在京中兴风作浪,他的党羽究竟藏在哪呢?
陈循为何窝藏王翱等犯官家属呢?有什么好处吗?
里库的宝贝,究竟是陈循偷的,还是张呢?
“卢忠有奏章送来吗?”朱祁钰又问。
“回禀皇爷,暂时没有。”
朱祁钰沉吟半晌,御辇进入承乾宫,忽然道:“明日宣王复来觐见。”
他决定主动出击,从通政司开始。
进了承乾宫。
唐贵妃准备好了水,给皇帝沐浴。
刚要就寝,门外传来冯孝的声音:“启禀皇爷,山东道监察御史王越到宫门外了,说有要事要奏!”
“王越回来了?”
朱祁钰一骨碌坐起来:“深更半夜入宫,所为何事?”
“说是和山东大灾有关系!”
“开宫门,去勤政殿候朕!”朱祁钰睡意全无,心里正担忧着山东呢,熟悉山东的人回来了!
“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唐贵妃满脸担忧。
“爱妃无忧,朕注意着呢,王越从山东回来,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深夜叩宫门,他是有分寸的人,一定是有大事。”
朱祁钰拍拍她的手,见她满脸忧愁,赶紧宽慰她:“好,给朕一个时辰,半个时辰,朕就回来!就睡觉,绝不再处置政事了,好吗?”
“陛下不要来回奔波了,臣妾去勤政殿伺候陛下。”唐贵妃也披上衣服,给朱祁钰更衣。
“让爱妃劳累了。”朱祁钰拍拍她的肩膀。
御辇进入乾清宫,停在勤政殿前。
王越跪在地上,恭请圣安。
“朕安!”
朱祁钰入殿,王越跟在身后。
他身量不高,却紧绷着脸,给人极严厉的感觉,目光更是凌厉无比,腰板挺得溜直,一丝不苟。
“王越,何事要报?”朱祁钰迫不及待。
“请陛下耐心听臣细细讲来。”
王越把从景泰七年入驻山东,开始讲起。
以他到达京师而告终,言简意赅,却为朱祁钰描述了,山东一年来的真实景象。
说得触目惊心啊。
“你说什么?你入京时,遭遇了刺杀?”朱祁钰目光如冰。
“回禀陛下,是的,臣出山东不久,便遭遇了刺杀,一共两次,第一次在驿站里,第二次在路上!”
王越指了指腿:“第二次,臣在马上,贼人用弓弩射杀臣,臣躲避时掉下马背,摔到了腿。”
但朱祁钰还真没发现,他腿有异常。
“臣无非是装模作样罢了。”王越不敢君前失仪,不敢给皇帝看伤。
“爱卿,宫中没有御医,朕没法让太医给你治伤,而且山东大灾,朕内帑空空,着实拿不出赏赐了,便把这玉佩赏赐给你!此乃朕贴身之物,爱卿若在遇事,便可持此玉佩,连夜入宫!”
朱祁钰把佩戴的玉佩摘下来,递给王越。
“臣如何敢受?”王越跪在地上,又惊又喜。
“爱卿腿上有伤,免跪。”
朱祁钰要收王越之心。
他扶起王越,让他坐下。
“陛下之厚爱,让臣感激涕零!”王越落下泪珠。
“朕打算卖掉皇店,筹集的钱粮,全部送去山东,就希望山东灾民能熬过这一次吧。”
王越更加动容了,关于牙行、塌房的奏章,就他都上奏过不止一次了。
却没想到,皇帝会在危难关头,把皇店拿出来给灾民。
“爱卿!”
“但朕担心啊,担心有人对这钱上下其手,朕担心这钱到不了灾民的手中!”
“你是栋梁之才,又久历地方,应该懂得,灾民若吃不上饭,就会揭竿而起,灾民、流民、反贼都会在山东闹起来,闹起来就没完没了啊,恐怕会成为另外一个湖广啊。”
“如今宣镇在打仗,湖广在平叛,天下经不起折腾了,大明也经不起折腾了。”
见王越要说话,朱祁钰摆摆手:“爱卿,你从山东来,对山东知之甚详,所以朕想让你来监督,朕擢你为都察院右副都御使,为朕、为朝堂监督赈灾款项的发放。”
“王越,朕可以信你吗?”
被皇帝目光灼灼地盯着,王越跪在地上:“臣之心,无愧于天地!陛下将重担交付于臣,臣必赴汤蹈火以报陛下之恩!”
“好!”
朱祁钰把他扶起来:“朕本打算留你在京城,但如今山东更乱,山东安,则天下安,朕把山东交给你!”
“朕知道,你去了山东,必然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污蔑你,污蔑你的家人!但你都不要怕!朕给你撑腰!”
“朕的诏书已经下达出去,谁碰朕的钱,朕就诛谁九族!”
“你也一样,你是朕派去的人,谁碰你,朕就杀谁!”
“记住,你的背后是朕!”
“只要你为灾民好,让山东稳定,朕就给你撑腰!”
王越感激得又要拜下去。
他孜孜不倦的努力,不就在等这一天嘛。
皇帝和传言中所说的不一样嘛,皇帝是真想做事的!
他对朝堂上的斗争,了解不多,如今恐怕也没时间了解了。
“陛下,臣谢陛下重恩!”王越跪拜在地。
“先不必谢恩,朕的话还没说完!”
“你所说的情况,确实触目惊心,朕都相信,但不能动,明白吗?”
朱祁钰叹了口气,把王越递上来的奏章,直接烧毁:“山东灾情如火,朕没工夫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绝非放纵,倘若这些人在灾情上,再动手脚!”
“朕就新账老账一起算,加倍算!”
“王越,朕把山东交给你了!”
朱祁钰抓住他的手!
王越刚入京,便要离京了。
在朝中熟悉山东,又值得信任的,恐怕只有王越了。
从王越递交上来的奏章来看,可以说山东官场已经烂透了,但暂时要忍,把灾情处理好,再论其他。
“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王越跪伏在地。
“朕赐你天子剑,给你权宜之权!”
王越瞪大眼睛,这不是做钦差嘛!
皇帝赐下天子剑,给他权宜之权,意思是说,山东官场,他随便杀!
可他不是皇帝的人啊!
皇帝为何如此信任他?
“王越,你巡抚山东,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朕还会派京中御史、巡按使、东厂、锦衣卫和缇骑的人巡查暗访。”
朱祁钰目光凌厉:“朕希望,你能谨守本心,绝不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臣不敢!”
王越反倒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