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亲自来接项忠,而项忠压根就不是囚犯,一身戎装,活脱一个将军,这让太子对他的印象极差。
到了冬天,缠绵病榻的吴太后终于熬不住了,撒手人寰。
皇帝服丧三日,全民服丧。
这期间又传来许彬病逝的消息,许彬差一点就九十岁了,还是没熬过去这个冬天。
他也是身子骨不好,经不起奔波,所以就在京中养病,死在京师,也算可以了。
但司礼监却缺了一个人老成精的家伙。
项忠入阁,韩雍当兵部尚书。
到了十二月。
忽然有太监来禀报,说首辅年富在内阁吐血了。
朱祁钰一惊,立刻去内阁。
太医院正在抢救,而年富看见皇帝的身影,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治了,而是伸手去抓皇帝。
“年卿,朕在这里。”
四个皇子也跪在地上,年富是他们的老师,是他们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老师之一。
朱祁钰抓住他的手,满手都是血渍。
“老臣不、不能伴着您继续往前走了。”
“能得明君恩遇,又位极人臣,老臣死而无憾。”
“只是老臣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年富声音颤抖,他使劲攥着皇帝的手:“陛下,大明蒸蒸日上,但背地里汹涌非常,看似繁花似锦,实则烈火烹油。”
“您,一定不能放纵天性,谨防唐玄宗之后患。”
“陛下,大明有今天是您的杰作,您不能亲手将他毁了!”
“陛下!”
年富吊着这口气,不停呼唤皇帝。
“朕知道,朕不做唐玄宗,不做!”朱祁钰眼泪在打转,又一个老臣撒手人寰了。
也是第二个劝他不要做唐玄宗的。
任谁都看得出来,大明在快速变好,就像盛唐一样,达到了极致,然而却断崖式跌落神坛。
所以李贤、年富死前,心心念念的就是不要做唐玄宗。
王来临死前也留了封信,也是劝谏皇帝,谨守基业,切勿自骄自满。
“陛下,东北传来噩耗。”
没过几天,就传来朝鲜督抚罗绮病逝的消息。
朱祁钰心情压抑,为什么这么多重臣,离朕而去了呢?
又有太监进来。
“又有谁死了吗?”朱祁钰心情不佳。
“回皇爷,连公公病逝了。”
“连仲?”朱祁钰纳闷,连仲一直在治水司效力,身体一直很好,还跟着上高原了呢,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听说连公公闻听太后薨逝,就、就故去了!”
朱祁钰闭上眼睛,十分绝望。
连仲在治水司多年,功劳赫赫,他身体也很好,却因为和吴太后主仆情深,便去了。
“这是上天在惩罚大明吗?这么多老臣,一年之内,陆续而亡,大明的未来在哪里呢?”
朱祁钰喃喃自语。
(本章完)
第357章 皇帝教子,招揽天下精英入大明可不可行?
李贤去世后,姚夔升任首辅。
可姚夔近来身体也不好,王升任次辅,王复、林聪、叶盛、朱英、岳正、吕原、彭时次之。
九人组建内阁,从景泰十三年开始,阁臣就在增加,因为疆域扩大,中枢过于繁忙,必须要增加阁臣人数。
景泰二十六年,孙原贞卧床不起,韩雍任兵部尚书。
朱祁钰颇为闷闷不乐,近来朝臣都在告病,俞士悦病笃,死前拉着皇帝的手,告诫他不要再开疆拓土了,经营好现有领土,已经极为不易了。
老臣落幕,而青壮派却担不起这副担子。
大明和以前不一样了,大明需要开放派,也需要保守派,同时使力,维持朝政平衡。
开疆拓土后,疆域无限广大,朝中事务繁忙了三倍,尤其是边疆省,哪天没有事?
这就需要几个老臣商议,妥善解决。
地方事情看似小,一旦处置不妥当,就会引发连串反应,逼停中枢上马的新项目。
让朱祁钰这急性子来批奏疏,估计早就把地方杀得血流成河了。
可李贤、年富在位这几年,将地方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从来不给中枢添麻烦,这是他们的能力。
大事处理起来容易,小事处理起来最难。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才真的让人头疼。
李贤、年富、徐、俞士悦、王来、罗绮、连仲等人的丧事,办得极尽哀荣,朱祁钰勒令地方,给有功之臣修庙,并迁一支庶脉,去给他们守庙。
能赏赐的皇帝都赐了,他们的儿孙也妥善安置,这是给活人看的,跟着皇帝干,保你们世代富贵昌盛。
“调项忠任刑部尚书,并参与内阁事务。”
这是对项忠的恩遇。
说明皇帝谅解了他的小心思。
项忠入宫谢恩,哭得稀里哗啦,他很清楚,若非李贤、年富死亡,皇帝不会轻飘飘放过他的。
忽然死了这么多位重臣,中枢不能大动干戈,所以他活了。
“太子,怎么看项忠?”待项忠离去,朱祁钰问朱见淇。
“回父皇,儿臣认为不可再让此人领兵。”
朱见淇对项忠印象非常差,他亲自去接项忠,结果项忠并未给他足够的尊重,这是藐视君威。
“那你觉得再有战事,谁能领兵呢?”朱祁钰问。
“儿臣以为,韩雍可以。”
和项忠相比,朱见淇对韩雍印象极好,因为韩雍把他当储君对待,项忠则把他平等对待。
朱祁钰嗤笑:“你以为韩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那犟脾气上来,能气死,你给他十万大军,他敢私自再征两万,倔脾气上来,别说朕了,于谦都拉不回来。”
朱见淇懵了,韩雍还敢这样?
“就说这次吧,朕让他平,先以谈判为先,他韩雍是怎么做的?”
“乌斯那边拒绝改土归流,韩雍带兵杀了上去,屠了多少城,你知道吗?”
朱祁钰嗤笑:“你觉得是朕让他屠的?这就是韩雍,好用,但不听话。”
朱见淇蠕了蠕唇:“父皇,那韩雍也是乱臣贼子啊!”
“你要是以这个观点论,那谁都是乱臣贼子。”
“可知刚死的李贤,当初做过什么吗?”
“朕为之悲伤的徐、罗绮、许彬,是什么人吗?”
朱祁钰嗤笑:“你最敬重的于谦,是你看着的那般人畜无害吗?”
“不要用你的眼睛看,眼睛有时候会骗人的。”
“什么忠臣?什么乱臣贼子?都是狗屁的话,记住了,你有绝对权柄,所有人都是忠臣,你没有,就都是乱臣贼子。”
“不要看人,看他们做的事,对你、对大明有没有利处,有,他们就是忠臣,没有,就该杀!”
朱祁钰继续拿起奏疏,忽然抬起头来:“这天下事,都在奏疏里,你不看,就什么都不知道。”
朱见淇没学过人心险恶,因为后宫环境很祥和,弟弟们也没和他抢过太子之位,没给他绝对压力,所以他就是一朵温室花朵,喜欢把事情往好处想。
同时,又带着纨绔的必然习性,做事凭心,因为项忠没有绝对尊重他,他就厌恶项忠;韩雍装假,给他三分薄面,他就喜欢死了韩雍。
再看看年富的死,他并没有太多悲伤。
因为这些老臣,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他希望这些老臣快点死,这样他就能做神圣无上的皇太子了。
朱祁钰看在眼里,并未点破。
他没把太子教得过于极端,因为等太子继位的时候,大明要进入和平发展期,他要在生命尽头,给大明疆域画上一个句号,然后进入发展期。
所以,一个宽仁的继任者,更适合未来的大明,从他之后,大明不需要一个强权君主,只需要继承家业,做个守成之主就够了。
至于性情是否凉薄,他死后也看不到了,随他吧。
“看看这个。”
冯孝代传,太子先看,依次去看。
朱见淇微微凝眉:“这乌斯喇嘛也太贪心了吧?刚刚归附,就要求建造一百座喇嘛庙?嘴上答应不将黄教列为国教,实际行动却很诚实。”
“老二,你怎么看?”朱祁钰看向朱见淞。
“儿臣觉得可以答应。”
朱见淞笑道:“乌斯刚刚归附,大明要给他们归属感,也是一个承诺,他们肯将区放开,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喇嘛待之以诚,咱们自然也要待之以诚。”
“给他们一些甜头。”
朱祁钰看向老四,老四同意老二的话。
“老二说的没错,要待之以诚。”
朱祁钰笑问:“可你想过没有,这次中枢答应了一百座,明年会不会要一千座呢?”
“再说了,若朕建了喇嘛庙,那么清真寺要不要建?道观要不要建?佛寺要不要建?还有教堂,需不需要建呢?”
朱见淞皱眉:“可若不答应,乌斯刚刚归附,估计会有反复,而且中枢已经决定建中华江了,明年就会有第一批勘测队上去,他们会不会使绊子?”
“老二,你想的太复杂了。”
“处置朝政,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朱祁钰笑道:“中枢定的政策好不好,其实无所谓的,又没人反对,好不好,都是中枢自己说了算的。”
“吹嘘好,那就是千古盛事,谁来反驳呀?老百姓有意见,也得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