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陈珊到了。”赵顺风尘仆仆回来。
和赵顺一起回来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不时还咳嗽两声。
进入偏殿,跪下行礼,自称晚生。
“陈珊,你的父亲是朕的肱骨,是朕的贤臣啊,赐座。”
朱祁钰看着陈珊,神情雀跃,仿佛忘记了被刺杀的事实:“你兄长陈英一事,朕一定会查明白的。”
“对了,陈英到了吗?”朱祁钰歪头问冯孝。
“回禀皇爷,根据骑士传来的消息,首辅之子陈英已经入了城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入宫了!”冯孝回禀。
“去催,朕马上就要见到他!”
凳子搬来,朱祁钰让陈珊坐下。
陈珊战战兢兢坐下,地毯上竟有一滩血。
凳子刚好放在血迹中间,他不明所以。
“朕听你父亲说,你病了?什么病啊?”朱祁钰和陈珊拉家常。
让范广立于侧,冯孝、方兴等太监侍奉左右,安全无忧。
“晚生夜里读书,吹到了风,感染了风寒。让陛下笑话了,晚生身子骨太弱,所以不敢来侍奉陛下,担心过了病气给陛下,那便是晚生死罪了。”
陈珊比较守礼,回话时跪在地上。
“还算有孝心,起来,坐。”
朱祁钰笑容不减:“在朕跟前,就跟回家一样,你父亲是朕在朝堂上最倚重的人,你就是朕的晚辈,让你入宫,朕是想多多调教你,以后你也成为朕的肱骨,辅佐朕,辅佐太子。”
“晚生谢陛下厚爱!”
陈珊表情尴尬,他今年四十三了,皇帝却拿他当晚辈看待。
“别自称晚生,自称晚辈。”朱祁钰是占便宜没够。
“是,晚辈谢陛下隆恩!”陈珊强忍着不适。
尬聊了一会,陈英终于入宫了。
他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甚至满脸怒气,如此仪态面君。
陈珊皱眉,对兄长不满,即便再匆匆,也要梳理干净才能面君呀,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他却不知道陈英的苦啊。
从在北直隶收到圣旨后,一路颠簸,那几个骑士连出恭的时间都不给他啊。
他不会骑马,那骑士就把他绑在马上,玩了命似的驰骋。
他吐了又吐,可那骑士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不允许他下马吐,在马上吐,马继续跑,吐出来的东西,被风一吹又淋回他的脸上,那滋味根本就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而且,吃的饭就是猪食,他家猪吃的都比这好,喂狗狗都嫌弃,只有那几个骑士吃的津津有味,他味同嚼蜡,几次要求吃牛肉,都遭到拒绝。
后来圣旨再催,骑士干脆在马上吃喝,他连马都不会骑,如何吃喝?骑士怕把他饿死了,弄一块干粮塞进他的嘴里,不许他吐,吐了就没吃的,逼着他含了一路……
他发誓,到了京城,一定要把这几个该死的骑士处死!
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都不解恨!
可刚到京城,根本就不允许他回家,被宫中太监直接带到了奉天殿。
那几名骑士受到了嘉奖,返回京营。
入宫的路上,他走路摇摇晃晃的,仿佛还在马背上飞。
但他心里踏实,起码是双脚着地了,不是那种飞翔的感觉了,他哪有心思梳洗头发啊,他现在就想告状,弄死那几个该死的骑士!
“陛下!”
陈英扑倒在地上,呜呜痛哭:“臣苦啊!就差那么一点点,陛下就见不到臣了!”
他连举人都不是,只是秀才,按礼是不该称臣的,但谁让人家有一个当首辅的爹喽。
“哦?朕如何见不到你了?”朱祁钰倒是语气轻松。
“臣请陛下诛杀几人!”
陈英满脸怨气:“带臣入京的几名骑士,蒲彰、严峻、冯克、杜延寿四人!臣请陛下诛杀他们!为臣报仇!为臣雪恨!”
说完,陈英呜呜痛哭,控诉这四人的坏!
而朱祁钰的脸色却慢慢阴沉下来:“陈英,知道朕为何诏你入京吗?”
“臣知道,臣被污蔑,陛下要为臣昭雪,所以诏臣入京!”陈英理直气壮道。
“那又为何如此急促,让你快速入京呢?”朱祁钰又问。
“这个,臣不知道。”陈英想了半天,晃了晃脑袋。
“是京中流言四起,挑拨朕与首辅的关系,所以朕要快刀斩乱麻,尽快还你清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朱祁钰叹了口气:“所以,你还要怪罪那四名骑士吗?”
“陛下,您催促臣,却不是让他们虐待臣的!”
说起来陈英更气:“启禀陛下,他们根本无视您的圣旨,无视首辅的面子,那般虐待与臣!臣不杀此四人,胸中郁结之气,难以疏通,臣心不甘!”
陈英细数在路上受过的虐待。
他也不要脸了,把丑事都说出来,希望博取皇帝的同情。
看看,您最倚重的重臣之子遭受如此虐待,您还不处死那几个该死的骑士?
他却没看到,皇帝的脸愈发阴沉。
甚至,他的弟弟陈珊不断给他使眼色、咳嗽打断,都挡不住他。
“陛下!”
陈珊咬牙跪在地上:“晚生兄长一路奔波,把脑子奔波坏了,请陛下恕罪,此四人乃功臣也,不能轻罚,请陛下恕罪!”
陈英这才后知后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臣被他们绑在马上,确实把脑袋晃荡坏了,这才心怀怨怼。”
“刚刚微臣在跟陛下开个玩笑,请陛下切莫当真,陛下非但不能罚此四人,还要重赏!”
“求陛下重赏此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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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7章 飞翔的感觉!死了多可惜,朕就愿意看你们兄弟狗咬狗(五一加更)
“来人,把蒲彰等四骑士传来!”朱祁钰淡淡开口。
“臣谢陛下隆恩!”
陈英变了嘴脸,玩命夸赞蒲彰等骑士勤于王事之功劳。
朱祁钰嘴角挂笑,安静地看他们兄弟的表演。
“皇爷,朝中百官在午门前等候。”冯孝压低声音道。
“让他们等着,无诏不许入宫!”朱祁钰冷哼。
不多时,蒲彰等人带到。
陈英看见蒲彰,眼珠子瞬间红了。
蒲彰不在乎,他是范广的人,见范广侍剑立于皇帝身侧,他心里有底。
跪拜在地:“标下蒲彰等,叩拜吾皇!吾皇万岁!”
陈珊给兄长使个眼色,陈英强挤出一抹笑容:“臣请陛下重赏蒲彰等四人!”
朱祁钰却不理他,沉声质问:“蒲彰,朕问你,这一路上,是否虐待了首辅之子,陈英?”
蒲彰四人吓得瑟瑟发抖,以为皇帝要处置他们。
范广却咳嗽了一声。
蒲彰一震,心领神会:“陛下,标下是粗人,不知道谁是首辅,只知道按照圣旨办事,若标下有不妥之处,求首辅谅解!”
陈英脸色涨红,你那般折磨我,还求我爹谅解?谅解个屁!你们等死吧!皇帝不处死们,我也会弄死你们!
在路上,我就告诉过你们,我爹是皇帝最倚仗的肱骨重臣,皇帝诏我入京,是给我洗刷冤屈的,不是处罚我的,跟你们说还不信,你们都去死吧!
“究竟是怎么虐待的?你们各凭一词,朕也无法判定,这样吧,你们就在奉天殿前,演示一番,让朕看看。”
朱祁钰淡淡道:“冯孝,把御马牵来,就在这里演示!”
陈英瞪大了眼睛,陛下你是认真的吗?
我遭了一路的罪,好不容易落地了,还要再来一遍?给你演示一遍?
“陛下!”
陈珊急了,跪在地上:“家兄如此憔悴,身体不堪折磨,晚生恐怕,恐怕……”
“无妨,宫中有太医,再来一次也算是历练,知易行难,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对他有好处。”朱祁钰铁了心要看戏。
您确定宫中有太医?
陈珊还要再劝,朱祁钰却摆了摆手:“马牵来了,上马吧,蒲彰,必须要完全还原,缺一个细节都不行!这是朕的圣旨!”
“标下遵旨!”蒲彰叩拜。
那就来一次原汁原味的重演,皇帝说了,注重细节,细节!
陈英直接就懵了,皇帝不是一直把父亲视为肱骨之臣吗?发生了什么?为何要这般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啊?”
他陡然惊呼一声,身体已经被蒲彰夹了起来,往殿外大步而去:“放我下来!陛下,救命啊!”
他挣扎惊呼,却无人理他,他被丢在马上。
在马背上风驰电掣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了,下意识要逃,蒲彰狠狠一巴掌抽在他屁股上:“老实点!”
然后用绳子把他绑在马背上。
看着陈英像个王八一样,趴着,被绑在马背上,蒲彰和严峻哈哈怪笑,猛地想到这是御前,急忙收敛了笑容。
杜延寿暗戳戳地摸了下陈英的屁股,陈英身体一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在圣上面前也敢造次?”冯克瞪了他一眼。
杜延寿紧张地瞄了皇帝,尴尬道:“没忍住,没忍住,这读书人手感太好了,细皮嫩肉的。”
“在路上还没摸够?你说说你,不好好找个媳妇,喜欢什么小子?再说了,这货都多大岁数了?比你爹岁数都大!”
冯克从怀里掏出干粮,那干粮黑乎乎的,不知道保存了多久,用力掰下一块,塞进陈英的嘴里:“不许吐出来!浪费了粮食,老子就让这小子关照关照你!”
杜延寿嘿嘿傻笑:“他岁数这么大了,怎么跟个小子似的?嘿嘿,岁数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