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放心,朕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些许流言打击不到朕的。”朱祁钰宽慰她。
“皇儿,你就不能再唤一声娘吗?”吴太后眼巴巴地看着朱祁钰。
朱祁钰本不想这个当口扯什么亲情的。
做了三年皇帝,他已经心如铁石,些许亲情早就不在他的心上了,他只想做真正的大皇帝,做千古一帝。
“娘!”
这声娘喊得多少不太情愿。
但吴太后却泪如雨下:“临死前,能听皇儿这一生娘,娘身死无憾了。”
“太……娘的病无碍,善加调理即可,朕会让谈妃过来随侍,您安心吧。”
可是,吴太后却摇了摇头:“娘的身体娘知道,娘怕是回不了京师了,娘死前只有最后一个愿望,让娘和你爹合葬!”
这是大忌啊。
吴太后虽是太后,那是因为她的儿子当上了皇帝,所以当了太后。
按照礼法,合葬的人一定是孙太后。
在这一点上,任何朝臣都不会对皇帝让步的,礼法问题,才是朝臣拿捏皇权的根本,绝不会放手的。
朱祁钰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和群臣吵个没完。
“朕想想办法。”朱祁钰只能糊弄她,等她死了,她也不知道。
“皇儿莫骗为娘的,你要答应为娘。”
朱祁钰真想拂袖而去!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纠结合葬的事呢!
“朕想想办法。”
“你心里还怨为娘的,儿啊,人死后去了阴间,那边好黑啊,娘身边没个人,娘害怕呀。”吴太后哭泣。
你又死不了,怕什么啊?
朱祁钰若这个时候拂袖而去,他的名声就垮了!
“老太傅办法多,朕让老太傅来探望您,让他帮您谋划。”朱祁钰立刻甩锅。
至于外臣面见太后,符不符合礼法,他也顾不上了。
就相当于给亲妈找个后爹。
“朕让谈妃随侍,保证您康复。”朱祁钰安抚两句,就借口离开了。
让谈妃顶上。
朱祁钰回到乾清宫,神情不耐烦:“宫外可有消息?”
“回皇爷,没有。”
冯孝小声道:“太后娘娘无事,皇爷别担心了。”
“让太医用心诊治,不许出任何意外。”
吴太后应该没事。
而这时,杨信有战报传来,大军攻克了广德州。
“封锁广德州,实行全州宵禁!令杨信酌情调查!”
朱祁钰脸上露出笑容,这盘棋活了。
杨信的大军,可以随时进入南直隶,援助南京。
就等着高宗本率军入南直隶了,大局就定了。
而在宫外。
金忠正在一家一家抓人。
诏狱很快就人满为患了。
金忠令人,把几家民居,加固屋墙,画地为牢,变成监狱。
南京的人富户实在太多了。
仅抓了一天,就抓出来大小一百七十多家富户。
“调京营协助!加快速度!”朱祁钰在宫中下旨。
南京富户太多了,这样抓得抓几年去呀,整个江南的富户这么多,得训练有素呀。
而在北京。
于谦等人在查消息源头,阁部商量之后,由刑部尚书俞士悦,亲自来查。
俞士悦充满无奈,这是顶缸的事呀,查好了无功,查不好有过。
奈何皇帝厌弃他,朝臣就推举他出来顶缸。
俞士悦先锁定了一个人物,此人是宣德年间,在宫中侍奉过的一个宫女,她在景泰八年被放出宫。
这个宫女姓侯,家住宛平县。
她因在宫中有功,所以放出宫去,在家族里挑个人过继给她,并将此子录入旗手卫。
俞士悦快马出京,查这个侯宫女。
结果,俞士悦前脚出京,这个宫女就自杀了。
当即,俞士悦将她家所有亲属,全部抓起来,大刑伺候。
很快就有人招供了。
说那宫女的养子嗜赌,在京中欠了一笔钱,可能因为这笔钱,才铤而走险的,其他事他们家人就不知道了。
俞士悦立刻抓捕宫女的养子,结果此人上吊自杀了,线索到此就断了。
但俞士悦担心官帽不保。
不敢有丝毫懈怠。
先勘合自杀现场,确定这个养子侯棠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沿着侯棠的社会关系详细摸查,很快就查到了旗手卫指挥使刘纪。
刘纪这个人很有意思,此人是宋伟举荐给皇帝的,在宫中当个带刀侍卫,皇帝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用他。
而是将他、赵胜、詹忠、王福等人,打发去了旗手卫。
旗手卫是所有卫所中,最没实权的衙门,顾名思义,旗手卫就是给皇帝掌旗的。
这个刘纪,却意外因功被擢升为旗手卫指挥使。
他审问刘纪。
刘纪大呼冤枉:“尚书大人,下官并不知道此事呀。”
“根据本官的调查,侯棠(养子)赌博,是你带着他赌的。”
“下官嗜赌,所以就带着手下人玩几把,但他的事跟我没关系啊!”刘纪只说不知道。
“刘纪,本官既然找到你,就证明你跟此案有关。”
俞士悦也不是吃白饭的。
之所以锁定刘纪,因为刘纪被皇帝莫名其妙摒弃,他开始深查,发现刘纪曾经攀附过石亨!
石亨是谁的人?朱祁镇的人啊!
那么,刘纪就是朱祁镇的人啊!
难怪皇帝对他们置之不理,问题在这里呀。
俞士悦也纳闷,以皇帝的性格,应该斩草除根呀,为什么还留着呢?是看在西宁侯府的面子吗?
刘纪真的没想到,俞士悦竟然找到了这个秘密。
他没有攀附过石亨,只是当初给石亨送过礼,石亨还没提拔他呢,就发生了夺门之变。
“求大人饶命啊!下官确实给石亨送过礼,但并没有攀附其党,绝无做过背叛陛下之事啊!”
刘纪慌了。
距离夺门之变,过去三年了。
但当时的数次清洗,整个京师的人,永远不会忘记。
“关于侯棠的事,还不从实招来?”
俞士悦阴恻恻道:“莫非你想去诏狱里,才肯说实话吗?”
“下官贪财,所以在军中设赌档,其实就想勒索下面的兵卒,给下官送礼……”
俞士悦打断:“本官没问这些废话,说侯棠!”
“他运气很好,和他玩的时候,他总赢下官,而且他仗着养母的身份,对上官多有不敬,所以我就想着,找个机会收拾他。”
刘纪回禀道:“所以,下官就把他带去了光合赌档。”
“光合赌档?”俞士悦没听说过。
“大人,这是家黑赌档,掌柜的您肯定不认识,但幕后的大靠山,您肯定知道。”
“谁?”俞士悦问。
“杨俊。”
因为杨俊被剥夺爵位,闲置在家很久了。
俞士悦瞳孔一缩,当初这杨家,可是两头下注,家中一支杨能就下注到了倭郡王那边,结果被皇帝勒令自杀了。
难道,这个汉宗案,是夺门之变的延续?
“侯棠就在杨俊开的赌档里出事的,所以下官怀疑,和杨俊有关系!”
刘纪这般供述。
俞士悦担心他故意引导案情,所以让人给他上刑,并缉拿他的家人,大肆用刑。
刘纪咬死了这点。
俞士悦只能去抓杨俊。
杨俊日子过得轻松,但一腔妒火,却在心头泛滥,他恨于谦,恨拿走他家世券的皇帝。
他堂兄弟杨信,已经荣封伯爵了。
他儿子杨珍都骑到自己脖子上来了。
他呢?
他可是杨洪的儿子啊,虽非嫡长子,那也是硕果仅存的独苗啊,凭什么被皇帝这般糟践?
结果,他家被破门而入。
俞士悦亲自带人,抓捕杨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