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贵妃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摇着头:“没有没有,不要动不要动。”
“朕本来就没动嘛。”
朱祁钰挪动了下脑袋:“爱妃,你莫要对着朕的耳朵吹气。”
“臣妾没有!呀!陛下!您也不要吹呀!”唐贵妃快要哭了。
“朕是正常呼吸呀,要不爱妃挪动一下?”
“不不不,这样就好,臣妾忍一下,臣妾给您擦拭完便好了。”唐贵妃身躯僵直,声音带着点小颤抖。
可皇帝说话喷吐出来的热气,弄得她心不在焉。
“陛下不要动,嗯?”唐贵妃想去抓皇帝的手,但灯火通明之下,就被皇帝全都看到了。
“朕真没动,爱妃,你的喘气声怎么有点粗重?是不是病了?”朱祁钰关心地问。
唐贵妃翻个白眼,是你想给臣妾治病吧?
“爱妃,朕的腿有点麻了,你挪动一下吧。”
“哦。”唐贵妃俏脸如火烧云一般。
她这般侍奉陛下,若被传出去,必然被口诛笔伐,骂她是妖妃,和褒姒、妲己并列。
“爱妃,你的脸色像是病了,是不是发烧了,朕给你瞧瞧吧。”朱祁钰去稳她的唇珠。
唐贵妃没有拒绝,确实好热呀,真好像病了……
好看的眼眸中闪烁着课求,她开始投入。
“呀!”
朱祁钰忽然松开她:“忘了告诉爱妃了,谈女医说朕要调养肾气,半年内不近酒瑟。为了子嗣着想,朕还是要遵循医嘱。爱妃醒醒,快伺候朕沐鱼吧,咱们正经点。”
唐贵妃眼神迷离地盯着他,渐渐凝成怒气,陛下你这样有意思吗?
“朕今日还喝了酒,更不能了,爱妃快快站起来,不能这样了。”朱祁钰一脸畏之如虎的表情。
唐贵妃眸中的怒气凝成实质:“你自己洗吧!”
气得站起来,迈出鱼桶时,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栽倒在桶里,双手扑腾个不停:“陛下救命啊!”
朱祁钰很无语,这又不是江河湖海,至于吗?
他把唐贵妃捞出来。
噗!
唐贵妃吐出一口水,喷了朱祁钰一脸,而她眼眸中流露出洋洋得意,还挥了挥小拳头。
“幼稚!”朱祁钰整张脸都黑了。
“你最幼稚!臣妾不伺候你了,让冯孝给你洗吧,回宫睡觉!不许你去承乾宫找臣妾!”唐贵妃披上皇帝的衣,怒气汹汹走了。
“呵,女人!”
朱祁钰无奈:“冯孝,给朕拿套衣进来,再找两个宫女伺候……算了吧。”
他还有点不放心宫娥。
“皇爷,奴婢伺候您吧?”冯孝探出头来。
“朕还是自己洗吧。”
朱祁钰不习惯被太监伺候,叹了口气:“不逗贵妃就好了,这后宫何时能充盈啊?”
“要不奴婢把谈女医请来?”冯孝懂皇帝的心思。
“再养养吧,龙体为重。”
朱祁钰有些懊恼,好像不行呢?
后宫充盈又如何?不行怎么解决呢?总不能吃药吧?
原主把身体糟蹋狠了,慢慢将养吧。
……
翌日,下了早朝。
朝堂举荐了翰林院学士入军机处。
朱祁钰闭目养神,心里琢磨着,朝臣推荐的翰林,都是谁的人?他很看好的尹直、丘等人,能不能成为皇帝的人呢?
“皇爷,不好了,西华门外有监生晕过去了!”覃昌小跑着过来,跪在御辇旁边。
冯孝摆摆手,示意停下。
“晕了几个?”朱祁钰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他用监生去斩陈循,陈循反过来利用舆论斩东厂,逼皇帝自断一臂。
朱祁钰选择不闻不问,奈何监生们内心执拗,不肯退去。
“七个,有一个濒临垂危,奴婢已经请了郎中来瞧病。”覃昌低声道。
“去看看吧。”
他以监生为刀,去斩陈循。
陈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又用监生去恶心皇帝,逼着皇帝杀人。
对这些监生,最好的办法是拉拢,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动刀子。
朱祁钰心知肚明,让陈韶护驾。
御辇行至西华门,宫门吱嘎吱嘎打开,陈韶率领禁卫一涌而出。
“陛下来了!”
西华门外,约有近百名监生们跪伏着,每个人脸色煞白,跪了十个时辰了,嗓子都哭哑了。
“诸生,朕刚刚下朝,便听说你们在西华门哭谏,哭谏何事啊?”朱祁钰声音传来。
听到皇帝的声音,监生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挑一个人出来说,李东阳在吗?”
“回禀陛下,李东阳不在,监生陈秉中拜见陛下!”有一个身材清瘦的青年跪在地上。
“陈秉中?朕有印象,你有文才,朕知道。”
原主还真记得这个人,此人是景泰元年举人,在国子监学习期间,颇有诗才,在烟花之地极富名声。
“晚生不敢劳陛下铭记。”
“哭谏何事,说来!”
朱祁钰隐隐猜测,上次李东阳带头哭谏,得到了皇帝表扬,所以国子监的监生有样学样,跑到西华门扬名来了。
“晚生等人求陛下裁撤厂卫,以正视听!”
陈秉中朗声道:“夫德修而民自化,法急而民愈乱,旨意必经于六科,奏诉由于通政,责政事于府部,付邢狱于刑司,晚生请陛下收回监察之人,驱逐奸邪之辈……”
朱祁钰挥手打断他掉书袋:“说人话!”
陈秉中本来洋洋自得,他还以此为策论,写了一篇文章,准备呈给皇帝,借此扬名。
却没想到,皇帝冷冷送他一句,说人话!
“陛下,东厂征收保护赋,聚富敛财,巧取豪夺,民心不附,商贾不安于市,行旅不安于途……”
他又要掉书袋。
朱祁钰却懒得听废话:“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陈秉中又被打断了,高声道:“晚生请陛下裁撤东厂,归还保护赋,杀掉阉竖舒良,以正视听!民心……”
“就这一件事?”朱祁钰又打断他的话。
监生宋瑛膝行几步:“晚生知陛下乃千古贤君,必能听进良言,所以聚众哭谏,想请陛下还天下公道,还民间太平!”
“你叫什么名字?”朱祁钰问他。
“晚生宋瑛。”
“宋瑛,和故西宁侯同名同姓。”
朱祁钰寒声道:“朕只问你一句话,大诰是如何写商贾的?大明又是如何对待商贾的?”
“你们居然跑到西华门为商贾哭谏?”
“朕日理万机,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以放下冗杂的政务,来听听你们的事!”
“结果你们告诉朕,是在为商贾哭谏?”
“看看你们的衣衫!”
“堂堂读书人,居然掉进了商贾的粪坑里?”
“你们不嫌臭,朕都熏得慌!”
朱祁钰厉声喝问。
“陛下,商贾亦是陛下子民,请陛下一视同仁!”又有一个监生站出来。
“你叫什么?”朱祁钰问。
“晚生罗崇岳,景泰二年举人!”罗崇岳神情傲然。
“原来是罗举人啊。”
“京城外,遍地是流民,食不果腹,你视而不见,不思民生之疾苦,不关心百姓之生计!”
“居然腆着脸告诉朕,商贾亦是朕的子民?”
“朕苛待过他们了?抢走他们的饭碗了?逼他们成为流民了?”
“你举人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经义教导你,不关心流民,而去关心商贾?”
“经义就教导你,为商贾哭谏,不知为国担忧?瓦剌人叩边宣镇,先锋已经出征了,朝堂文武忙得脚打后脑勺!”
“你不关心朝政,不关心国事,不关心流民,不关心边境民生!却为商贾伸张正义!”
“他们需要?还是京外无家可归的流民需要?还是岌岌可危的宣镇需要?”
“啊?”
“罗崇岳,你也配当举人?还要参加科举?”
“让你考中了进士,是去给商贾撑腰吗?去给商贾当保护伞吗?”
“回过头来再啃食百姓的民脂民膏?”
“来人!剥了他的儒衫,将他全族打为商籍!世世代代不许参加科举!世不录用!”
朱祁钰杀鸡儆猴。
罗崇岳本来是监生中的佼佼者,参加哭谏,也是为了扬名立万。
“陛下,晚生无罪啊,为何惩罚晚生?”罗崇岳不服。
朱祁钰扫视一眼,监生们窃窃私语,全都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