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皱眉,朕刚要重启通政司,就有人给朕添堵了?
“谁来告御状啊?”朱祁钰挥手让宋伟带人退下。
他也看不准刘纪、赵胜等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奴婢听说,是张仁孝的弟弟,叫张仁礼,带着张仁孝遗孀,在通政司门前告御状。”覃昌的消息来自东厂。
朱祁钰来了兴趣,喝了杯茶问:“告谁啊?”
“奴婢不敢说!”覃昌刚到御前伺候,还没摸清皇帝的喜好。
“说,朕赦你无罪。”
“告您!”
噗!
朱祁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指了指自己:“告朕?”
“告朕什么?”他满脸诧异。
“告您无故杀人,说张仁孝是死在了您的手中。”覃昌低声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
朱祁钰下意识想到那几个活着的商人!
当时覃昌还没来,他并不清楚实情。
“通政司那边怎么说?”朱祁钰不动声色问。
“那边不敢受理,内阁给宫里递了牌子,要请示您!”覃昌低声道。
“哼,这哪是请示朕啊,是怕朕否决了通政司的请示!”
朱祁钰冷笑:“现在谁在当通政使?”
“回禀皇爷,王复为通政使!”覃昌做了功课的。
“原来是王复啊,朕记得他,他是正统七年的进士,与李实、赵荣(不是沂城伯,两个人,历史重名的特别多)、杨善一起迎回的太上皇嘛!前几年继母丁忧,回来后,朕提拔他做的通政使,对,朕记得!”
朱祁钰抱手环胸,手指轻轻击打手臂,琢磨着这个王复,是不是朱祁镇的人,可不可用?
覃昌不敢打扰皇帝,低着头在一旁候着。
他身边还站着原乾清宫太监方兴,他眼中流露出嫉妒,嫉妒覃昌得到皇爷的欢心。
“覃昌,你说这个王复是谁的人?”朱祁钰问他。
覃昌跪在地上:“奴婢不知,不管胡乱揣测。”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曹吉祥来了吧?让他滚进来。”
很快,曹吉祥点头哈腰地进来,跪在殿正中间磕头行礼。
他跪的地方还有血迹,但他不在乎。
“曹吉祥,朕有几件事要问你。”
朱祁钰先问他:“季伯家奴,你有印象吗?”
曹吉祥一愣,摇了摇头。
“刘纪、赵胜呢?”朱祁钰又问。
“奴婢没有印象,这几个皇爷怀疑是太上皇的人?”曹吉祥小心翼翼问。
“没有,随便问问。”
朱祁钰反而一头雾水,曹吉祥是朱祁镇的暗子,不可能不知道朱祁镇的布置啊。而且曹吉祥不敢骗朕,他知道的话也不敢隐瞒。
难道是两条线?
那刘纪、赵胜等人的这条线,攥在谁的手里呢?
“王复是谁的人?”朱祁钰又问。
“回禀皇爷,王复可以皇爷的人,也可以是太上皇的人。”曹吉祥必须展示他的价值,才能摆脱困境。
“别绕弯子,直说!”
曹吉祥磕了个头,才说:“王复此人声实茂著,是干练之才,奴婢以为皇爷可用,但不可信之。”
就是说,王复不是太上皇的人,而是文官的人。
那通政司暂时交给他可以,时间久了就不行了。
“告诉王复,受理御状吧,朕是千古仁君,坐得直行得正,让他们查吧,别寒了人心!”
朱祁钰让人去传口谕。
“起来吧。”
朱祁钰缓了口气,幽幽问:“朕听说,你信佛?”
曹吉祥刚站起来,又跪在地上:“奴婢什么也不信,只信皇爷!”
“说实话!”
朱祁钰诏许彬进宫,就是想搞清楚仝寅是什么路数,他总感觉不太妙,从金刀案开始,到这次夺门,背后好像一直有一只推手在推动着这一切,不把这只黑手抓出来,他心难安。
“陛下信道,奴婢便信道,天下人便信道;陛下信佛,奴婢便信佛,天下人便信佛!”
曹吉祥小心翼翼道。
朱祁钰一拍脑门,原主信佛!还被番僧灌顶来着!这脑残!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宫中还建有番寺,原主经常去祭拜。(朱祁镇复辟诏书上数落景泰帝几宗罪就有这条)
朱祁钰第一念头就是焚毁,可转念一想,番僧未尝不能利用一番,想想鞑清是怎么控制草原的,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而且,原主就算脑残,也是有政治考量的,番僧可关乎着乌斯的安稳,绝不能说废便废。
还要再好好思考一番,再做打算。
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拍脑门随便决定。
“就是说,你所信的,是给朕看的喽?”朱祁钰目光幽幽。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皇爷信的自然是顶好的,奴婢自然深信不疑,不敢不信!”曹吉祥惊恐回答。
上行下效,就是如此。
其实他每天都能收到禁止僧道的谏言奏章,如今僧道着实泛滥,给财政带来极大的负担。
朱祁钰敲打着手臂,禁止肯定不行,缩小规模又屡禁不绝,得想个好法子了。
“起来吧。”
朱祁钰动动手指:“曹吉祥,若你是陈循,还会搞一次夺门之变吗?”
“啊?”
曹吉祥刚站起来,又软软地跪在了地上,惊恐道:“奴婢是挨一刀的家伙,不敢代入首辅……可奴婢以为,首辅不敢那般做。”
“不敢吗?”朱祁钰想不通。
清.宫后,有好处,也有坏处。
的确切断了宫内和宫外的联系,可倘若再次夺门,他手上可就没了实力了。
必须让许感快速抓好都知监,组建二百人的太监队伍,以备不时之需
“几乎不可能!”曹吉祥不敢咬死。
今时不同往日了,皇帝身体康健,又掌握了团营、锦衣卫、东厂、禁卫,还在组建缇骑、都知监。
太上皇用什么夺门?刷脸,叫门吗?
是啊,宋伟等人正在抓紧禁卫,东厂虽然势力不大,却被舒良抓住,金忠还在整饬锦衣卫,虽然极度缺钱,却也渐渐掌握了主动。
为何内心不安呢?
是因为刘纪、赵胜当反装忠吗?
还是陈循迟迟不动,反倒让自己恐惧了?
亦或是那个秘密……
朱祁钰眸中厉光一闪即逝:“梁到京城了吗?”
“回皇爷,保定侯今晚便能入京。”方兴接话,他不会写字,所以不受皇帝重视。
“去保定侯府传旨,他入京后,叫他连夜入宫,朕要见他!”朱祁钰要总是不安心,他想让梁负责北京城防,至于团营,换个人去吧,给勋贵点甜头。
“奴婢遵旨!”方兴领旨而去。
朱祁钰又看向曹吉祥:“监生又哭谏了,朕也拿他们没办法。”
曹吉祥可不敢乱说。
“罢了,就让他们哭吧!”
朱祁钰叹了口气:“如今学校废弛,所司又不督励,虚縻禄,这些监生只会做经义文章,不通人情世故,除了会考试,其他的什么也不懂、也不会!”
“朕也徒呼奈何啊!朕也难啊!”
“朕这堆积如山的奏章,不知道几时才能批完,哪有功夫管他们哭不哭啊,朕还想哭呢!找谁哭去?”
“唉,军机处设立,曹吉祥你入军机处吧。”朱祁钰跟曹吉祥说。
“奴婢谢皇爷恩典!皇爷对奴婢的恩情,奴婢必以死报之……”
曹吉祥哭泣个不停,内心激动,终于又要重掌权力了。
朱祁钰面带讥讽:“别人的话朕还能信,你的话,就算了。”
“别说那些虚的了,朕让你入军机处,不是让你处置奏章。”
“毕竟你也不认字,让你处置也是白费。”
“朕是让你给朕盯着,看看入军机处的人,谁可用!”
“你就在军机处里负责洒扫,记住,距离朕要多远就有多远,不许靠近朕,你要记牢了,你每次出现,都要被搜身,这是定律,不容更改!”
朱祁钰扫视御前伺候的太监:“记牢了朕说的每一句话,知道了吗?”
曹吉祥就像扼住脖子的寄,登时哑火了。
皇爷还是不信他啊!
“奴婢领旨。”曹吉祥跪下。
“滚吧。”
朱祁钰打发走他,目光看向永寿宫,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皇爷,卢指挥使递上来奏章!”
董赐挑门帘进来,带着一身寒气,怕冲撞了皇帝,在殿中央跪下,由覃昌呈上来。
朱祁钰刚翻开,又有太监来问询:“皇爷,承乾宫打发人来问,皇爷几时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