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 第1072节

  阎禹锡和刘健是同乡,在薛在河东(黄河以东)任职时,千里迢迢去拜师,得到薛的认可,收入门庭。

  “老师,学生认为希望有三。”

  阎禹锡放下筷子,认真道:“春季时,柳树抽出嫩芽,意味着生机重现,这是希望,就如这广西,大乱之后,迎来大治,这就是希望。”

  “但克振先生口中的希望,应该是百姓眼中的光芒,这是百姓心中的希望。”

  “其三,是老师与众弟子所做这饭堂,亦是希望。”

  薛讶异地看着他。

  阎禹锡笑道:“若吾等遵循繁文缛节,弟子如何能和老师共用一桌吃饭?”

  “而老师遵从繁文缛节,如何能深耕民间,亲自指导地方官吏安置流民?”

  “而此饭堂之中,气氛自由烂漫,这就是希望。”

  边镛眼睛微亮,都说薛创河东之学,受万人尊崇,他教导出来的徒弟,也都是拔尖的人才。

  “学生眼里的希望,只是百姓眼中的希望,却未想到,官宦之间,饭堂之中,竟也充满了希望。”边镛深行一礼。

  薛也放下筷子,也觉得自己确实变了很多。

  以前,他是人人敬仰的夫子,他当官教学,开创河东之学,门徒遍及山西、河南、陕西,蔚然大宗。

  他的学说,蔚然大观,以为理道大成。

  他的诗词,自认为达到巅峰,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名垂青史。

  然而。

  当他深耕民间的时候,真正为黎民百姓做一点实事的时候,他竟一句诗词都吟不出来了,他的学说,仿佛高屋建瓴,对百姓生活没有一丁点改变。

  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学说,甚至怀疑自己误人子弟。

  以前的他,喜欢空谈,上奏时候总写一些假大空的言辞,把奏章写的极尽华美,每一道奏章,都脍炙人口。

  但是,所有谏言都是高屋建瓴、高高在上,他用的所有辞藻,虽然华丽,却充满了虚假,他是理学宗师、是文学大家、是思想巨匠,但他的本职,确实一个官吏呀!

  他不该在诗书上悲天悯人,而是应该去民间,为百姓做一件实事,去实现自己曾经的抱负!

  在无数次怀疑自己之后,薛决定改变。

  他放下挚爱的书籍,放下安逸的生活,年过七旬的他,开始从督抚府,走到了民间,去看一看百姓的真正生活,去做一件对百姓有用、却不会名垂千古的实事。

  从古至今,做实事的人才,都不会被史书大书特书,反而那些只会空谈,写几首牢诗词的人,却被后世铭记。

  薛尤然记得,第一次他因为干农活,弄得满手都是血泡的时候,挑破的时候,他竟不觉得疼,反而格外惊喜。

  这才是真正的民间,不存在于诗书之中,是有血有肉的真实民间生活。

  他写过很多诗词、很多寓言故事、甚至戏曲他都有涉猎。

  此刻却认为,他之前写过的,都是民间疾苦的无病呻吟,做了一天农活,他才知道,自己写的狗屁不如。

  从那一刻起,薛发现自己的学说,有很多不足之处。

  曾几何时,他认为自己的“复性”说,已经日臻完美,他的“性”是“理”,主要形成于后天。

  而理,需要从后天磨练形成。

  同样,需要做民间的活计,从这些“理”当中悟道。

  他找到了一条新的路。

  他摒弃了以前空谈、坐而论道、不切实际,他曾经一心入阁,以为入了内阁,才能为天下黎民百姓做事。

  然而,他现在才发现,履行官员的责任,为百姓做事,不在于位置高低,也不在于学说是否显赫,只要心中愿意,无论在哪个职位上,都能实现自己的“理”。

  “老师,可是学生说的不对?”阎禹锡见薛愣神,发问道。

  阎禹锡的《守母坟》,名垂青史。

  而他可不是当官的料子,他过于刚直,说话过于直接,容易得罪人。

  但他是将河东学说发扬光大的人。

  “说得很对。”

  薛笑道:“为师虽年过七旬,却也充满希望,克振,这希望二子用的好呀。”

  他觉得自己快要悟道了。

  也许,大明又要多一个圣人了。

  以薛之能,已经足够资格陪祀孔庙了。

  但他距离成圣,终究是差了一线,这一线却犹如天堑。

  他的学说,终究是继承朱熹、完善朱熹,而没有走出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路!

  而在地方为官一年多,他很多体悟,都是从地方官开始的,他发现,自己未来的道,也许就在这民间!

  他若能走出一条自己的道。

  他能成为大明第一尊圣人!

  不敢说超过程朱,但也是划时代的圣人。

  “老师可是又有新的体悟?”诸多学子都惊喜地看着薛。

  薛憨笑:“暂时还无,说明为师做的事情还少,诸位,为师的理,不在心,而在于物!”

  他是心学大家,虽维护朱熹理学,但又与朱熹的理,有所不同,他认为的“复性”,就是要按理视、听、言、动。

  这是对朱熹的理学,进行完善和丰富。

  却迟迟没有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理”,这“理”,也许就在脚下!

  想着想着,他激动地站起来。

  “老师,您的餐食还未吃完呢!”张鼎站起来道。

  薛打个哈哈,太医制定的膳食肯定不好吃,难以下咽,他趁机不吃。

  张鼎却不打算放过他:“老师,这是太医为您制定的膳食,为您身体着想,又是陛下的一番心意,您岂能辜负?”

  “咳咳,为师要喝口茶,容后再吃。”薛找个借口。

  张鼎却放下筷子,快跑出去,端了茶水进来:“请老师慢用。”

  薛脸色发苦,用筷子夹了条青菜放进嘴里。

  这种水煮菜,实在难以下咽。

  他喜欢吃羊肉,太医认为他油腻伤胃,才患上疾病,让他多吃当季时蔬,少吃肉类,而广西天气炎热,他更应该戒食油腻。

  用了太医的药膳方子,他人瘦了一圈,但精神比以前好了很多。

  边镛看着有趣,堂堂理学宗师,在餐食方面却被学生管得死死的,着实有意思。

  薛也不恼怒,闷着头把饭菜吃光,接受学生们监督。

  而学生们对薛极为崇敬,因为皇帝专门派太医为薛调养身体,连带着他们都不骂皇帝了,开始说些皇帝的好处来。

  下午薛又奔波于各衙门之中。

  新移民,在桂林府安置较少,因为桂林府汉化比较良好。

  多要安置在浔州府和武鸣府、廉州府。

  武鸣府,是原思恩府和田州合并后的新名字。

  浔州府得到原梧州府郁林州西部土地,得以扩张,这些地方适合安置新移民。

  晚间时候,薛招边镛问话,并考校边镛的经义,对边镛十分满意。

  闻听边镛拜师年富,颇有几分失望。

  他开办学宫,自然希望学习他学说的学生越多越好。

  因为安南雨季尚未过去。

  边镛被薛征召,去浔州府安置新移民。

  这也是边镛第一次参与实际政务。

  而七月的南直隶。

  天气酷热,人心冰寒。

  王斩杀重臣程通、程宪等人,杀得南直隶人心瑟瑟。

  南直隶官员向中枢申诉。

  而中枢却传来圣旨,王非但无罪,反而将程通、程宪等人打入九幽,其族流放广西。

  尹家被朝堂下旨重责,直系诛杀,旁系流放至琼州府。

  可谓是十分凄惨。

  王做事,更加肆无忌惮了。

  南直隶士族多如牛毛,权贵多如狗,就算是顶级豪门,那也是数不胜数。

  然而,王却先拿江宁李氏开刀。

  这李氏先祖能追溯到陇西李,而在明朝,就出过四个进士,当代进士李元忠,在南京担任刑部右侍郎。

  李氏在江宁,乐善好施,名声极好,但江宁的土地却都挂在李氏名下,他家的佃户多如牛毛。

  李氏但当家的是李元忠的弟弟,李元义。

  此刻,李元义跪在地上厉喝:“钦差大人,您要将我李氏赶尽杀绝吗?要将南直隶士绅都置于死地吗?”

  “李元义,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王冷笑。

  他兄长李元忠供述,他家参与海贸,并愿意缴纳认罪银二十四万两。

  偏偏,王还不放过他家。

  “我家已经缴纳了认罪银,大人出尔反尔,难道还是我李家的错吗?”

  在李元义眼中,李家是被王杀鸡儆猴,盖因李家在中枢没有根基,所以被提出来杀头。

  为的是震慑其他家族,收缴更多的认罪银。

  王就是皇帝派来南直隶的敛财工具,这等皇帝,哪里还得到天下人的敬重呢?

  “哼!”

  王冷哼一声:“正统三年,你家支脉打死佃户一案,最终不了了之。”

  “正统七年,大铜山贼寇造反,朝堂镇压后,其匪首供述是家抢占矿山,压榨矿工,矿工造反,此案中枢派御史来查,最终却查无实证。”

  “正统十一年,良民张强,入应天府状告你家抢占其家土地,而在状告期间,张强无故失踪。”

  “凡此种种,还要本阁继续说下去吗?”

  王不是随便挑一家的。

  而是每一家,都是查有实证后,他才会亲自拜访。

  李家,还藏着大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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