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
夏之白看向方墨,道:“这院里,他们日后都交给负责。”
“你负责的事并不多,就是日常的学习功课,一些简单的识字写字,还有就是基础算术,不过我这段时间已教会了他们背九九乘法口诀,算术方面,倒也不用太过操心。”
“至于他们其他不会的则会来问你。”
方墨瞪大着眼。
夏之白笑着拍了拍方墨肩膀,道:“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会跟郑员外郎去城外负责铁炉的搭建,他们中像是答鲁、马涛有识过字,只是并不全,黑娃、李子他们,则没什么基础,这段时间只能多麻烦你了。”
“能者多劳。”
方墨一脸委屈,他走出学堂都没多久,哪懂得教别人啊?
而在夏之白的眼神下,方墨只能妥协。
见方墨答应,夏之白暗松口气,教书这活是真累。
他这段时间也想了些办法,纸这东西,浪费起来太快,他也养不起这么多人读书认字,就直接去弄了些细沙,放到盘子里,让黑娃他们拿根木棍当笔,在上面练习。
效果还行。
眼下条件有限,只能这么打基础。
另一边。
郑元庆先回了自己住处。
他明日才会去拜访燕王朱棣,舟车劳顿,本就伤身,面容憔悴的去见燕王,反而容易让朱棣误会,而且朱棣也能理解,毕竟初来乍到,总得给时间熟悉适应。
刚落脚没多久。
郑元庆就听闻了北平的变故。
听到燕王这么大魄力,将整个北平整饬了一番,郑元庆还是颇感惊讶。
因为这杀的很多是朱棣自己的人。
郑元庆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凝声道:“这次的朝堂大动,连带着整个天下,都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如今的朝廷,已是泥潭旋涡,常人难以脱身,接下来一个月,就当是外出避险了。”
“北平经过这一番整饬,想来吏治等各方面,都会有长足的改观。”
“倒也算为遵化铁冶的修建提供了条件。”
“只是夏之白的要求.”
郑元庆蹙眉。
他对夏之白有所了解。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敢想敢干的一个人。
但也正因为太过肆无忌惮,并不怎么为朝廷的官员所喜。
尤其是盐铁,本为户部管控,如今趁着朝堂动荡,他偷摸的啃下一块,随着郭桓案的陆续收尾,户部官员也陆续有了新官,朝中不少官员都想把夏之白经手的‘盐铁’职权收回来。
只是目前并不敢有太多动作。
但早晚会有动静的。
另一方面。
夏之白的眼中毫无职权之分,他只是个商官,却妄图对冶铁指手画脚,若非自己不太介意,也不想在这时卷入事端,不然夏之白的想法根本就不可能答应,而且这种事,落到其他官员头上,可没几人愿意。
在夏之白谋划的遵化铁冶上,他要建造的铁冶所太大了。
保守估计产量有几百万斤。
这已接近大明目前一年一半的产量了。
生产这么多生铁、钢铁,夏之白究竟想弄什么?真想把他那些奇思妙想弄出来?单单一个蒸汽机,耗费的生铁熟铁,就让户部的官员叫苦连天了,等真把那一套推广到北方,只怕几百万斤铁都撑不住。
天下哪有那么多铁给他造?
农业工具、生活用具、还有兵械不造了?
郑元庆站在窗前,长长叹气一声,这官是越来越难当。
陛下的要求越来越多,像夏之白这种自以为是的刺头,还越来越多,这么下去,他们这些官员怎么得了?
不过有一点,他是认可夏之白的。
就是朝廷目前推行的‘按需生产’是有问题的。
而且是有大问题。
如果天下稳定,没有太多状况,按需生产,的确能减少支出跟损耗,也让百姓能得到一定安稳,不至征发太多的力役。
但天下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时刻会发生变化,朝廷又不能未卜先知,也不能提前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很多方面提前订好,等真的出现状况,往往是手忙脚乱,造成很大的混乱。
陛下定下的量入为出根本不现实。
只是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不仅是他自己,只怕其他同僚,也早就失去了进取之心,昔日的一腔热血早就淡去了,因为他们看不到大明的发展方向,如今的他们,想着的只是如何安稳的将位置坐下去,寄希望于在自己任职上,自己主管的方面,别出太大的问题。
这就足矣。
不争不抢不闹。
(本章完)
175.第175章 燕王反悔!
175.
翌日。
郑元庆走出燕王府邸。
他站定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王府,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这次面见燕王,夏之白没有来。
燕王也没有相请。
让郑元庆感到了一些异样。
如今北平的官员缺失很多,而他这次前来,又是为夏之白谋划铁矿的事,正常情况,求见燕王的时候,夏之白也当在场,毕竟这是在燕王封地。
只是事实并不是如此。
而且
跟燕王面见时,燕王及其下属,都在有意的克制,并不怎么想提夏之白,仿佛彼此之间有过不愉快,但也只是有些不悦,并没有到那种怨恨的程度。
在临走时,燕王也透露了一件事。
就是北平经过两次大动,官吏缺失不少,遵化铁冶的事,北平这边是无能为力,提供不了多少帮助,不过不会贸然插手阻拦,同时也想让郑元庆明白,因为重整军纪,军队短时恐也无法履行跟夏之白的承诺,遵化铁冶用工人员的事,这一段时间内,恐都得让夏之白自己负责。
听到这话,郑元庆明白。
夏之白当初的自信来源于何处。
便在跟燕王有过约定。
只是如今燕王明显是出尔反尔、毁约了。
但朱棣乃燕王,就算真的反悔了,夏之白又能如何?
郑元庆抚须,转过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这个夏之白,当真是到哪里都不消停,到哪里都能惹怒一批人,但偏生这人还真有一番特别的能耐,即便得罪了人,也不会遭到太多的针对,倒也是新奇。”
一旁的从九品司务梅玖沉声道:“这个夏之白的确有才华,而且敢想敢干。”
“盐铁从古至今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又有多少人敢去动?”
“历朝历代,敢在盐铁上打主意动心思的,基本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而这个夏之白就凭着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儿,还当真让他做出了一些事,如今朝堂上,不少人都上疏要对盐政做些改变。”
“不过盐运司的那些人,更多的还是想把盐业拿回来。”
“现在朝廷的官员陆续在补齐,夏之白所创立的京都盐业,本就创立的有些取巧,如今却是要面对现实了。”
郑元庆看了梅玖一眼,沉声道:“你是司务厅的官员,管理部属书吏跟工役,但你却是要明白,夏之白在如今朝廷的身份很微妙也很奇特,正常任职,以他当朝状元的身份,当为从五品,眼下自降身份从商,被称为商官,却是没有品级的。”
“但又有多少人真敢小看?”
“如今翰林院的花纶、练子宁等人,在这次风波中,却是出了一些风头,如今被另有任用,而这些进士,跟夏之白关系匪浅,虽然外界一直传闻,夏之白跟这届的进士关系并不算很融洽。”
“但无论如何,花纶、练子宁等进士,能这么快被委以重任,的确夏之白出了力。”
“这人如今只是没有太用心在仕途上,然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回心转意,开始将自己的才华用在仕途上,以陛下跟殿下对此人的优待,只怕晋升速度未必不能成为当年的‘杨宪’。”
梅玖点头。
这一点朝中很多人都认可。
夏之白有才。
而且是肯想肯干,还不畏强权,这是很多官员都羡慕的,只是夏之白的做法,很多人都不认可,因为他所做的一些事,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在架空以及抢夺其他官署的权利。
如今对夏之白最不满的是盐运司,其次便是工部的虞衡司跟屯田司,还有便是吏部。
夏之白不止一次的想改变当前的用人之道。
这让很多官署不悦。
只是前段时间朝廷风波太大,没有太多人敢在那时反对,但现在朝堂渐渐稳定,已有越来越多官员在表露不满,也有越来越多人在私下吐槽跟做小动作。
郑元庆作为虞衡司主官,正是不想卷入其中,这才借口脱身离开。
梅玖想了一下,好奇道:“员外郎,那我们要不要将燕王告知的消息,提前告诉给夏之白?从刚才面见的情况来看,只怕燕王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夏之白,等两天后,真的开始动工,只怕人手不足啊。”
郑元庆抚了抚须,还是摇了摇头,道:“不用。”
“这里是燕王的封地。”
“燕王若是想告诉夏之白,只怕早就告诉了,根本不用多此一举,而且燕王也并未说,不会派人去帮忙,只是说的短时军中士卒抽不开身,等抽的开身时,自然就派人过来了。”
“这是夏之白要解决的。”
“跟我们无关。”
郑元庆并不想卷入到夏之白跟燕王的麻烦中。
而且他感觉得到,燕王是对夏之白有不喜,但也只是不喜,动作是有克制的。
这其实令他颇为心惊,燕王一直都算是个混不吝的人,当年年纪轻轻,就独自一人来找陛下,想跟着大军打仗,十五岁也当真上了战场,在大明立国后,也没少跟太子殿下顶嘴。
这样一个性急如火的人,竟会对夏之白这么客气,实在让人料想不到。
郑元庆知道。
在夏之白来北平的这段时间,定然还发生了其他事,只是他来这边的时间尚短,没来得及打听清楚。
不过他并不想过多了解。
无论是燕王,还是夏之白,都是个烫手山芋,跟那一边走的太近,都可能为自己惹祸,最好的办法,还是敬而远之,不主动不拒绝,踏踏实实做好分内的事,其余的都当没看见没听见,也不多去打听。
梅玖点头。
他自然明白郑元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