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村民,上哪儿有这么清静的日子过?
别的地方总有些地主、财主各方势力纠葛。
陈宝船就深受其困,他还时常写信给自己抱怨吐槽。
可怜得很呐!
新繁县。
正在升堂的陈宝船,这会儿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连堂下之人刚刚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扭头看向县丞,县丞忙出言解释道。
“知县大人,这沈员外说,他没有逼迫这家子人把地卖给他,都是这家人自愿的。”
陈宝船看着堂下,胸有成竹、不惧审问的沈员外。
还有一旁哭唧唧,穿着破破烂烂的普通老百姓。
一个理直气壮,不怕责难,一个可怜巴巴的,你凶他一下,良心都过不去,他就觉得颇有些头疼。
沈员外这个王八羔子,分明欺负人家不认字。
谁家卖地,会卖十文钱一亩的?
这家人也是傻呵呵的,人家说啥,他们就是啥,居然就这么签字画押了,你说傻不傻吧?
虽说他们不认识字吧。
但你们村长总认识字啊,还有族中有本事的人。
你可以请你村长,族里的人帮你看看行不行?
不过,现在建国之初,地广人稀,土地也不是特别值钱。
可一亩好田,怎么也能卖个六七八贯钱的呀。
可这个沈员外,居然花十文钱买人家一亩地。
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实在是心黑得可怕。
按道理说,他是应该为民做主,也可以选择包庇。
毕竟这上面白纸黑字,还有画押,写得也是明明白白的。
并没有涂改,他要不惹麻烦,让这家人吃了哑巴亏也行。
就算闹到御史台那里去,他们也拿自己没办法。
可这么干吧,他良心上又过不去。
你说让他为民做主吧,可县丞昨天夜里告诉他。
这位沈员外,是人家知府叔叔的、外甥的、老婆的、大哥的、舅子的、表哥家的堂哥。
虽然早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但知府那个人他又不是不了解。
他自己如今是发达了,也不忘记把自家都捞上一捞。
要是真给人得罪狠了,人家求到知府大人跟前跟前。
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整自己呢。
要知道,那隔壁新都知县,不就因为不肯和他不知道那个辈分的亲戚同流合污,被知府瞎告了一状。
乌纱帽没了就不说了,后代子孙的科举仕途也几乎毁了。
自己如今这身份,那知府捏死自己不跟捏死蚂蚁似的?
他就是想喊冤,只怕也是困难。
“咱们县,如今一亩上好的水田,值钱六贯。”
“十文钱太离谱,可也有王家人自己不查的错处。”
“本官以为,两边各退一步,沈家补王家一亩田三贯钱。”
“如何?”
陈宝船犹豫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个既不太违背自己良心,又不太得罪沈员外的法子。
两边虽然都有点不甘心,可沈员外也不想彻底得罪知县,何况三贯钱买一亩田也是自己赚。
王家人则是不敢和知县硬碰硬,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嘛。
再说了,这拿回来一半,也总比全被坑了好吧?
所以,两边的人犹豫半晌,还是点头答应了。
等把事情处理好,陈宝船回到屋里就烦躁地脱了衣裳,把脑袋上的官帽往桌子上一丢就上床了。
“想来想去,还是原先,当御史的时候好。”
虽然穷点,住得差点,可也不用这么废脑子。
“还是顾兄命好,庄浪也就穷点儿,可好歹民风朴实,没什么大地主,就没这些糟心事。”
不像他,想当个好官的同时,还要顾及这些财主背后的势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玩完儿。
俸禄也少,族里的人,还看着他,等着他出人头地,接济乡里,再培养些读书人出来呢。
第 65 章 胡惟庸案事发
收到信的时候,庄浪的天花一事暂且告一段落,种痘后的孩子无一发病,已经中招的十四个孩子里。
扛不过去也只死了两个,剩下的都顽强地活了下来。
知府得知了这个法子,特别激动,还想给全府的孩子都种上,觉得这是造福天下的大好事。
“光曦,你是个能人啊,如此功绩,将来定然能名垂青史,世世代代受世人铭记啊。”
踏实、正直、勤劳、善良、还有本事。
就这样的人,都不值得记在史书,那谁值得?
顾晨自然不会劝,只是告诉他,要给百姓说明风险,然后让他们签字画押,表明自己愿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小心有些人不道德,孩子没了,到时候再讹你一笔。
你到哪儿说理去?
“光曦说的是,我知道了,一定会行事周全的。”
张怀洲满意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最关键的是人家还谨慎。
就这样的,又得太子看重,不平步青云才怪了。
看完好友的来信,顾晨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当个人土地买卖合法的时候。
那迟早是要出问题的,还是拖垮国家的大问题。
可这和他的关系,其实也不大。
至少现在关系不大,因为他也想当个大地主。
大地主对百姓来说是剥削,对个人来说却是享受。
他又不是皇帝,想那么干嘛,在有限的条件里让自己过的舒服,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顾晨背着手,去屋里看闺女,却见妻子对着闺女手臂上头,那微不可见的疤痕忧心。
“相公,这都两个月了,怎么疤痕还未完全不可见?”
女子身上留个疤,万一以后被将来女婿嫌弃怎么办。
顾晨:“……就这么一点点,不仔细都看不到,说不定等孩子大了就看不见了,何必忧虑呢?”
他忘记了,古代女子,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子。
对皮肤尤其看重,有一点点不好看的都要着急上天。
“大了就好了吗?”苏婉盈自动忽略了那个说不定,还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顾晨:“……”
他默默退了出去,这事他可保证不了。
至于未来女婿如果敢嫌弃他闺女,那他就送女婿脸上一道疤,就刻个乌龟王八蛋好了。
洪武十二年,九月,庄浪县总税收一万二千石。
此时四川眉山叛乱,知县被杀,因其离陈宝船那地方很近。
顾晨担心,廖永忠就很讲义气,派了两个没有官职的义子前往,陈宝船所在的新繁县查看。
待回来时,才知叛乱已被丁玉镇压,陈宝船无事。
“丁玉啊,可惜了。”
顾晨摸着下巴,这家伙也是个能人,可惜和胡惟庸有姻亲关系,明年就该被处死了呢。
啧,看来在古代结儿女亲家,还是得小心在小心。
不然容易受人连累,这样死得也太冤枉了些。
九月二十五日,占城国来进贡,胡惟庸等人居然不上报,还是太监们看到来使去告知老朱的。
老朱气坏了,叫来了刘伯温,问他这个丞相怎么当的。
刘伯温大为惊讶:“臣,以为陛下知道啊。”
谁能想到,那胡惟庸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朱又把胡惟庸叫来问罪,谁知胡惟庸又说是礼部的过错,礼部那边又推到中书省身上去。
一来二去,老朱彻底生气了,通通把他们全部下狱,命人彻查,谁知又牵扯到了汪广洋。
说他知道胡惟庸欺君之事,却又故意不肯上报。
老朱本来就,有些气他沉迷酒色不为他所用,这下直接炸了,要把人给贬到海南去。
后来又想起,这家伙曾经包庇过朱文正。
这下就更加生气了,之前他又不肯揭发杨宪阴谋等罪过,现在胡惟庸又是这个鬼样子。
老朱越想越生气,就给发了个诏书,痛批他的不是。
言辞犀利,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生了大气了。
汪广洋看了诏书以后,吓坏了,当天晚上就自尽了。
他这一死不要紧,他的宠妾陈氏,听说他死了。
当场就跟着自尽了,老朱刚开始还很感动来着,想着要好好表彰一下此女侍夫的妇道。
可仔细一问,发现这女的是罪臣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