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能这样干呢?这不是撺掇百姓逼君吗这?”
他这么莽的人都知道不能这么干,顾大人就没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能不能这么做吗?
“这样不算是逼君嘛。”夏原吉虽然也觉得顾大人太冲动,可还是为他说话:“若百姓请命就是逼君,那外头这些是不是个个都是杀头之罪?”
怎么?
许官员跪在门口逼君,不许老百姓为自己请命?
先帝在的时候允许天下百姓议政,老百姓怎就不能请命了?
齐泰观察了皇帝的表情,便知道皇家这是同顾大人是商量好的。
“是啊,顾大人这么做,肯定是因为不愿意陛下为难,好名正言顺让陛下仁政,堵那些人的嘴。”
不管顾大人会不会遭反噬,反正他肯定不能踩顾大人,他知道自己皇帝心里是有称的。
就算是迫不得已杀了顾大人,人家心里也知道顾大人的好,他去踩了那不就成奸臣了吗?
铁铉:“……”
他知道齐泰老舔顾大人,可你这么名正言顺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老铁拿着笏板坐了下来,不过再怎么说他还是佩服顾大人,为了百姓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大义啊!
看在这份大义上,等顾大人死了他一定每年烧上许多金元宝给顾大人,让他在下面也能荣华富贵。
顾晨可不知道铁铉在想啥,他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点心,压根不愿意抬头去看上首的朱标。
他怕看到朱标会和老朱一样的眼神,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他一直知道朱标虽然比老朱要仁慈许多,可狼生的儿子能仁慈到哪里去?
他不知道朱标会不会过河拆桥,就和他老爹一个样子,或许就死自己一个他也会感念标儿仁慈。
朱标知道顾晨心里在琢磨什么,但是他并没有想着要解释什么。
因为他会用行动告诉他们,只要是于国于民有利的。
哪怕是与天下为敌,大明的君王也愿意护着他们。
到黄昏的时候,朱标便令朱雄英拟旨下发各方邸报。
免除官绅户内徭役人口,严禁地方官员私下对官绅免役、免赋税,一旦查出有此行为便是死罪。
然后就是徭役们的工钱,奴仆代替官绅徭役的钱由主家给,每月一石粮,正常为服徭役百姓的工钱由朝廷给,同样也是每月一石粮。
这能保证小农们不会卖地卖孩,能好好度过徭役时期,还能大大减轻小农的徭役与经济压力。
仁政下达当晚应天府灯火通明,百姓的欢呼声几乎响了整晚,他们高呼陛下万岁高呼陈大人千古……
而保守派也无话可说地退了回去,什么东西能和民意相抗?
“顾兄,你说说这些人啊。”看着保守派们一个个地瘸了腿儿离开,陈宝船忍不住批判道:“虚伪!”
“他们不是要死谏么,怎么没有一个当真去撞柱子的?”
“嚎那么厉害,却全是假把式。”
说真的,他看着这些满嘴大义实际却黑心肠的就觉得生气,恨不得抓着这些人的脑袋往柱子上撞。
“顾兄你真的是这个。”陈宝船朝着他竖起大拇指,认真道:“我原先就佩服你,我如今就更佩服你了。”
“只不过我还有些担心你,这件事肯定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他们反应过来肯定会在朝堂上弹劾你的。”
只怪那些保守派也跑去跪着,导致顾兄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布局,若是再晚几天应该就不易察觉。
可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全部都有顾家影子在里面,不想被人知道太难,如今只能看陛下的良心了。
他若是要过河拆桥,只怕顾兄肯定就会凶多吉少了。
“担心我做什么?”顾晨笑着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真死于此事也算死得其所死得值得。”
“你瞧瞧不过是拿到应得的,老百姓就已经很高兴了,干活拿钱,天经地义,可这对他们来说却是天大的恩赐?”
“他们的心是那么小,小到应得的心愿的都不敢奢望,甚至给了他们应得的他们就会感激涕零。”
官绅给他们工钱,给他们减轻压力,为他们带来公平,那不是因为这些官绅阶级们良心发现了。
而是曾经有那么一群人站了起来,为劳苦大众争取到他们应得的利益,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仅此而已!
这是他们应得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天大的恩赐。
“宝船,我觉得为了他们好,不管我会是什么结局都是值得的。”
有可能朝廷制度会崩坏,有可能从前的一切还是会重演。
可是他若是不这么做,那就永远不会再有改变。
更何况朱标这个皇帝是可以的,朱雄英也是可以的。
若能用自己的死,为百姓换来至少四五十年轻徭赋税,换来几十年的相对公平和安居乐业。
难道不值得吗?
他最多还能活个三四十年,他用他的三四十年,换数千万人的三四十年好日子,难道不值得吗?
第 491 章 小顾是实心眼的好孩子
顾晨确实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回到家看到全家人都在的那一刻,他情绪便忍不住有些崩溃。
“不是让你们走吗?为什么要干这么傻的事情呢?”
他不需要别人陪他去死,家人在身边他只会觉得不安。
“老二,我们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哪有分崩离析的道理。”
顾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如今早已是一身华服,可气质还是憨厚如初,眼神也如从前那般真诚。
“我们陪你享了富贵,自然也要陪你共享难关啊。”
“不管是死是活我们都可以,咱们一家人不管是谁没有了,剩下的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不是?”
去别人的地盘生活也许不缺钱,也许依旧还是权贵,可他们却不愿意把亲人独自留在这片土地上面。
当晚顾家内苑哭声一片,朱若茵在外头听着多少有些失落。
“他们是一家人,我倒像是外人,这种时候自家人抱着痛哭流涕,我这个外人只能在一旁看着。”
不过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如今悬在顾家头上的利剑可是她朱家,人家怎么可能这时候把她一个姓朱的当家人。
“公主到底是公主嘛。”素素扶着她,轻声哄道:“侯爷还是疼公主的,今儿还叫五子回来传话让公主安心,他拿的圣谕是真圣谕呢。”
意思是他没有假传圣旨胡来,这让朱若茵放心不少。
她转身往回走:“侯爷的性子直,本也没什么心眼,不过是逆反心重,算不得什么大毛病。”
“顾大人为了百姓也是鞠躬尽瘁,如今怎么样就看我爹爹怎么处置,我明日回宫一趟吧。”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夫家,该说的好话她肯定会说的。
马太后如今虽然精神不济,却依旧强撑着等朱标忙完过来,等他屁股刚挨着板凳便直接道。
“小顾那事儿,我都知道了,你准备如何处置?”
自己的儿子马太后自己了解,说是位仁慈君主倒也不假,不过那只是和他爹比起来罢了。
朱标恭敬地道:“娘,光曦这么做是和儿子通过气的,他为国为民,儿子自然会保住他。”
“到时候在朝堂上若有弹劾,那便死活不承认就是,只要儿子和光曦咬死不认,他们再气也没有办法。”
让他以光曦这般的大才,去换那些虚伪读书人的一句好话, 他朱标又不是不会做生意。
这种亏本的买卖,他才不会干。
“你真这么想?”
马太后听了很满意儿子的态度,不过还有些试探。
“你不觉得小顾撺掇百姓跪宫门,又能在短时间集齐各方势力,这样的臣子太危险了吗?”
说到这里,马太后意味深长道:“娘说得再直白一些的话,他如今可是有造反的能力了。”
若是重八还在世上的话,只怕小顾是活不过这个月。
“怎么可能有?”
不是朱标自大,他是一点儿也不担忧这事儿的。
“造反不是百姓呼喊几声的事,更不是顾修手下那几万的兵,也不是苏家那些商铺。”
“我大明还有禁军,还有秦晋燕周等诸多藩王的护卫,光曦不止是忠臣,他还是个聪明人。”
“不会的。”
“乱世造反都会被骂反贼,何况是如今太平盛世?”
就算是这么干了也就是第二个王莽,屁股底下龙椅还没坐热就下来,光曦怎么可能会干这么不划算的事?
“你想得明白就好。”马皇后那边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揣着手笑道:“你爹走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小顾,我就觉得他有些杞人忧天。”
“通过这事我就觉得更不可能,你说想当皇帝的人,拉拢官绅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同人家为敌呢?”
单凭这点儿她就觉得,小顾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
不是重八嘴里那个心眼巨多,还亦正亦邪的危险臣子。
朱标笑着表示赞成,他爹没当上皇帝之前对官绅都是客客气气的,若光曦有心断不可能这样做。
朱雄英得知顾家彻底没事以后,这才放心地回了东宫,他对顾家的感情很是不一样。
不仅仅是因为舒宁妹妹,顾先生还是他最敬重的先生。
是顾先生将道理掰碎了、揉开了一句一句地教给他,是顾先生同他讲别的先生不讲的道理。
大明如今大部分好东西,大多都是顾先生提出来的。
顾先生就像是取之不竭的宝藏,他可不希望顾先生有什么事,他觉得百官之首的位置除了顾先生谁也不配。
朱雄英的后宫有五位妃嫔,他最喜欢的是从小陪着他长大的宫女,后来被册封为嫔的林月。
她绝对不是最漂亮的女子,可她却是最了解朱雄英的女子。
她知道朱雄英所有的心思,包括他喜欢顾家大姑娘的事,就连他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知道。
林月见他神色还算愉悦,就知道这次顾家大概率会没事。
“顾大人没事就好,顾大人平安,顾大姑娘肯定高兴,马上就要中秋,大姑娘也好高高兴兴进宫来,拜见太后皇后太子妃娘娘的。”
她从来不叫顾舒宁曾夫人,不管什么场合都是叫顾大姑娘。
虽然朱雄英没说什么,可她能感受到太子喜欢这个称呼。
这话别的都是次要的话,重要的是高高兴兴进宫来。
“宁妹妹是孤的妹妹,她若是高兴安心孤这个兄长倒也高兴,若妹妹不高兴,孤这个当兄长的也高兴不起来。”
朱雄英听了心情果然更好,对林月的态度更温柔了。
“你如今有孕也是辛苦,太子妃那里就不要去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