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他算命也不准,之前疯疯癫癫地说吕侧妃有皇后之命,结果吕侧妃年纪轻轻不就香消玉殒了……?”
这是在暗示老朱,这疯和尚的卦算的根本就不准,对他顾晨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疯话而已。
听到关于自家如此荒谬的言论,老朱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确实是个疯和尚,老四把这疯和尚带身边干啥?”
吕氏以后怎么可能成皇后,顶天了也不过是个贵妃。
看来要么是有人想整顾晨,要么就是那和尚真是个疯和尚。
不过他对顾晨的老实还是很满意的,满脸和善地道。
“中午留下来,咱们君臣一块儿用个午膳吧。”
若是换了别人,哪里敢把这些话都给全盘托出,难道就不怕,君王误会他是个奸臣?
只有心里没鬼的,才会想也不想就把这种话说出来。
午膳时,顾晨自己顾不上吃,一个劲儿地给老朱夹肉打饭,有肥膘的肉全用公筷夹老朱碗里。
“陛下,您成日批奏疏辛苦了,要多吃些才好。”
多吃点肥的,最好把你自己给吃成个三高患者。
和你那三百斤的大胖孙儿一样,早点胖死就最好。
别跟个移动监控似的,一天到晚三百六五度监视他成不,搞得他晚上搂媳妇儿都得盖上被子。
“有他们伺候呢,你坐着吃你的。”老朱见他如此勤快,心里很是感动:“你如今可是国之肱骨,不必如此谨小慎微的,咱又不会吃了你。”
他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对顾晨的态度不太好,或者是过于威严,瞧,给人奴才相都吓出来了。
“小顾啊,咱们虽然是君臣,可咱是拿你当自己家孩子看的,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自然些,啊!”
这副狗腿的样子,他看着有那么点儿不自在。
就挺奇怪的。
“什么话都能说?”
顾晨虽然不傻,不会和小解一样相信他嘴里情同父子的这种鬼话,可他今日就刚好有正事儿要说。
“能啊!”老朱一手拿大饼卷肥羊,一手端着米汤,左脚踩在凳子上道:“怎么?你有话就直接说,私底下说,说错了也不要紧。”
顾晨这才放下给老朱夹肥羊的公筷,试探性地道。
“臣斗胆,想问问陛下对一个国家的律法怎么看?”
“律法?这个很重要。”老朱咽下一口大饼包肥羊,溢出满满一嘴的油:“律法,乃是朝廷治理天下的重器,是让天下长治久安东西。”
“它能让君王治理天下,能让官员办案时有法可依,还能让百姓有冤苦能有地方诉。”
老朱是很重视律法这玩意儿的,不然也不会向天下百姓普法,而官员也需要定期考试大明令与大明律。
成绩不合格者,是要受到处罚的。
顾晨点点头道:“这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官司,若是一个国家律法不完备或者衙门不按律法判,这对百姓与各界人士又有何影响?”
“会不会有一日律法变得形同虚设,官衙变成他们自家的衙门,他们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老朱没有说话,他如今正在极力阻止这样的情况发生,可他也明白后世如何是人算不如天算的道理,所以他知道顾晨的话是有理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是哪个地方官员不依法办事了吗?”
“你是左都御史,是吏部尚书,若有人贪赃枉法,或者懒政推诿,你可以直接下令处置。”
“这是你的权利,咱给你权利,就是让你用的。”
第 294 章 一村之长等于一村之皇
“臣自然可以处置。”顾晨看着老朱,微微叹息道:“可陛下又如何能够保证每任都御史都如臣一般?”
“不管什么时候都察院,都是正直不怕事儿的呢?”
“监察人员也有可能贪污,也有可能同地方狼狈为奸,
“这些咱们可都是有前车之鉴,还有教训的摆着的。”
监察班子若是出了问题,那完了,百姓连个冤字都喊不出来,只见老朱在那儿若有所思。
顾晨便又继续道:“我朝县、州、府都有自主权,不必事事朝京中奏请裁决,即使朝廷规定了案件审理的期限,他们依旧敢拖着。”
“朝廷还加了热审和寒审,可依旧会有大量案件滞留,官衙之间互相推诿,百姓的事儿被压了又压。”
“陛下如此重典之下,他们尚且还敢明知故犯。
“若后世之君脾性稍微柔和了一些,他们岂不是敢把一个案件拖上个三年五载的?”
“啪!”
老朱重重放了筷子,这句话简直就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欺瞒他的子孙。
可他想了想以后,又重新把筷子给捡了起来。
“先吃饭,今儿下午咱没啥事,你同咱慢慢说,云奇你去老四那里,把太子给咱叫回来。”
兄弟几个感情好是好事,可也没有议正事重要啊。
说罢,老朱满脸柔和地看向顾晨,一个劲儿地招呼他吃肉:“你咋不吃肉,光吃萝卜呢?别跟咱客气。”
“那玩意儿哪里有肉好吃?来来,吃肉吃肉。”
说着,老朱就夹了筷大肥肉给他,顾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挤出抹笑道:“陛下,臣不爱吃肥的。”
这玩意儿吃下去,对身体多不好,他不想吃。
“咋不爱吃啊?”老朱不管,拿着筷子又给顾晨夹了一筷子:“那老百姓买肉都巴不得买肥的,那瘦的有啥好吃的,怪塞牙的。”
“吃,男人不吃肉不行,肉吃多了身上才有劲儿,身上有了劲儿,家里家外干活才像样。”
说罢,他又给自己夹了一大筷,看得顾晨嘴角直抽抽。
可又不能拒绝,只好闭着眼和着饭一口给闷了。
对,顾晨吃饭,朱元璋吃饼,顾晨觉得只有吃饭才能吃得饱,老朱觉得只有吃饼才能吃得饱。
这一大碗下去给他腻的,再也不想和老朱一块吃饭了。
等标儿回来后,顾晨在老朱的示意下又开始继续说,他随意用了近期一个案子当引子。
“上月十八,监察御史上书说武定府海丰县。”
“一位村民因同村长处事不公提出质疑而惨遭毒打,被家人抬回之后,当天晚上就没了。”
“咱们官府着人去问,也被以是自家人不告官为由阻挡在外,陛下,殿下,父杀子不负责任这个臣是清楚的,可村长有权利打死人吗?”
这已经不是滥用私刑了,这不纯粹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若是都如此,大明的律法还有个屁用?
“自然是没有的。”不等老朱说话,朱标便有些气愤:“某些一村之长,确实如土皇帝耳。”
老朱也是面色不虞,为那位可怜百姓唉叹一声后便看向顾晨:“那这件事你是如何处置的?”
“回陛下。”顾晨拱手道:“臣令当地知县去洲府调兵,围了村庄,挖出已下葬的受害人。”
“然后令仵作验尸,确定其是遭毒打内脏而亡。”
“再录全村百姓口供取证,然后令当地有司按大明律,判决指使打人的村长以命抵命、付出代价。”
“动手打人者则按动手轻重程度,判以杖责或流放,陛下,太子殿下,这种情况还有很多。”
“海丰这事能解决,还是因为监察御史负责的缘故。”
“刚开始洲府县衙门根本就不管,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村里头都这样儿,若不是监察御史坚持要管这事儿,臣也就看不到这个案子了。”
“陛下,光这样的事,臣一月里总要见许多回?”
“这还是运气好报上来的,要是没报上来的呢?”
这种动私刑的规矩必须要解决,否则还要律法来干什么?
看着好玩儿不成?
“那怎么办呢?”
老朱愁得抓了抓头发,他也是农村出来的放牛娃,自然知道那些地主财主还有村长里长有多霸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
几千年以来就是这副死样子,村子里只要有村长管理的,有司衙门就都不太敢插手。
因为他们会齐心协力一致对外,这般很容易就会引起暴乱和麻烦,官员也不想给自己找事干啊。
“陛下,若想保证律法绝对性,咱们必须得瓦解他们的权利,首先动用私刑这条必须要制止。”
“要想让这些村长族长遵守律法,咱们朝廷的制度还需要改变,臣以为应该让刑部还有都察院下辖分权。”
听到分权两个字,老朱和朱标两爷子的眼睛都是一亮,这不就是他们最爱干的事儿吗?
“继续说!”
顾晨提出刑部下面的立法权要独立,要分大类和道的方式判案,判案的有司衙门应该要分民事、经济、刑事等等详细分类。
州府县衙们也只有抓人、调查违法事情的权利。
而如何判,就得让刑部下辖的衙门来管这件事。
总之,权利必须要分化,乡里也得要设些小衙门监督,这股动私刑的歪风邪气也必须要制止。
只要发生这种事,动私刑者必须要付出代价。
“不止刑部。”老朱不愧是皇帝,人家就有举一反三的聪明劲儿:“咱觉得,其它六部也可以如此。”
“礼部下面可以对外交涉一个部,管理科举、学子、学院又是另一部,同外做生意的规矩又是另一部,祭祀祭天大礼仪又是独立的一部。”
如此一来,这就不怕有人大权独揽,把这些区域全都一把抓,把礼部整成他自家锅里的饭了。
“还有这个户部……”
顾晨说了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老朱便自己在那儿叭叭了起来,想法还和顾晨八九不离十。
这是有慧根啊!
顾晨表示他很欣慰。
朱标笑道:“如此这般对百姓也好,办这件事衙官若是不好,或许办另外一件事的衙门就好了。”
“总好过只能靠一个衙门,办任何事都不能成的好。”
“而且哪个衙门负责什么事,这些要是都能分清楚了,那他们也就没法子互相推诿了。”
官吏用人这些倒是也好办,既然已经分权了。
那那些被分权的部门,也就不需要那么多官吏。
只需把那些官吏调出来打乱,重新分配位置就行了。
要是还不够的话,闲着的那些落第的都可以参加吏部、礼部的考试,捧着铁饭碗回去嘛。
“这事儿得办许久。”老朱倒是觉得可以这么办,可也知道这事儿有些宏大:“先过年,过完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