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顾大人不犯灭门之罪,他就一辈子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继续给顾大人当个小厮。
话说回来,他儿子要是不能考功名,那就只能子承父业继续潜伏顾家,这叫什么事?
锦衣卫岂不是成了个挂名的,而自己和子孙们的功绩永不见天日,岂不是世代都是给人当奴才的。
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当年的毛指挥使是在坑自己,可他已经死了,自己找谁评理去?
不行,回去还是得找蒋指挥去,好歹给自己儿子求个福利,可不能当那种一代又一代的奴才。
那得啥时候是个头啊?
顾晨看他脸色变幻也没在意,这小子就是锦衣卫里的二哈,成日天马行空地尽做白日梦。
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就做春天的梦,儿子还没怀上呢,就在想以后如何,没想过自己可能不孕不育吗?
“放心吧,你脑瓜子这么聪明,你儿子还能差吗?”
正在这时,隔壁大帐里头传出了常茂那年少轻狂的声音。
“纳哈出这个老贼,知道咱们来了就脚底抹油,居然弃了金山,跑到泰州那边去了。”
“如今他的兵力四分在泰州、榆林、养鹅庄,龙安一渡河,可见还想继续同大明顽强抵抗。”
“咱们还等什么,立马带兵出击,好叫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天朝之师,才不敢如此抵抗!”
“你们若是不敢,好,我不怕死,请岳父大人派兵给我,我亲自带兵前去做前锋。”
小小的纳哈出,干就完了,还等个什么劲儿?
浪费时间!
顾安用木棍敲着衣裳,撇嘴道:“这郑国公也忒自信了些,老爷瞧着吧,这种人迟早吃大亏。”
纳哈出真那么好打,陛下何必要等整整二十年?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里头冯胜拍桌子大声呵斥道。
“常茂,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在坐的那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有谁会怕死啊?”
“你年纪轻,叔叔伯伯们不怪你,可你心里也要有些数,打仗不是靠人多,是要靠兵法和计谋,是要靠盘算,要保证万无一失。”
“咱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当年若不是陛下做媒,他才不想要常茂这个女婿呢,天天想着和岳父争功,在外更是丢了他的颜面。
常茂:“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说个时间……”
“常茂,你给咱小声些。”这时候是蓝玉的声音:“皮紧了是不是,怎么跟你岳父说话的?”
“没大没小的,赶紧给你岳父赔个不是……”
大概常茂还是怕蓝玉的,所以里头吵架的声音又低了下来,顾晨也就听不见啥动静了。
顾晨坐回到椅子上,暗想这时候的蓝玉倒也没有多跋扈,最起码还知道调和内部矛盾。
蓝玉、冯胜、傅友德还算稳重,可被压制着的常茂却忍不了,他急需要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
顾晨晚上睡不着,便让顾安温上了一壶黄酒暖身,坐到帐外看雪景,他没有让人点灯,享受着夜晚的静谧。
应天府的雪应该早化了,而且必然已经春暖花开了,可这地方却还冷得厉害,可见条件艰苦。
“唔~唔~”
顾晨正在感慨此地条件艰苦,便在黑暗中看见一队小兵,捆着个正在疯狂挣扎的人去了常茂帐内。
“我去。”顾晨爆了句粗口,连忙让人点了灯笼前往:“把书吏、齐加特他们都给叫起来,快点儿。”
还好为了方便看着常茂,顾晨的营帐一直在他边上,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得了呢。
这小兔崽子,他上辈子是泰迪吧,这就把持不住了?
倒霉孩子!
常茂穿着里衣,看着手下绑来的人便皱了皱眉。
“这长得也不怎么样,不是说了让你们找个好看的?”
这姑娘常日被风吹着,脸颊并不如中原女子柔嫩。
而是被吹得通红粗糙,厚厚的衣裳也看不出曲线。
闻言,手下也很苦恼,可还是好声好气地哄道。
“国公爷,咱们也尽力了,这地方的姑娘肯定不能和咱们应天府比啊,那水土就不一样。”
“您……您就稍微将就将就吧?”
这地儿要皮肤好的,那也只能是不能干活放牧的贵族女子,可陛下不许对那些贵族女子下手啊。
不对,应该是平民女子、贵族女子陛下都不许。
只不过平民就犹如蝼蚁,死了也不一定有人注意。
贵族女子有一定影响力,到时候闹起来容易出事罢了。
“成吧,反正吹了灯都一样。”常茂这人不咋滴,做事却还怪讲究的:“烧点水给她洗洗,再给我送来。”
这地方的人很久才洗一次澡,他们当地人能受得了,他可受不了,所以还是要先洗一洗的。
第 213 章 这是想累死他?
他手下人正要抬那女子出去,忽然便见外头灯火通明,随即营帐便被锦衣卫们给强行掀开了。
“顾……顾大人……?”
见来人的是御史大人,两个小兵连忙放下女子。
小心翼翼地看向常茂,却见他却满脸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桀骜,他们心这才稍微地落了落。
也是!
郑国公可是国公,怎么可能会怕一个文官儿呢?
常茂坐在椅子上,瞥着顾晨道:“顾大人是读书人,怎能随意进别人的营帐,这不是有辱斯文么?”
他虽然还在嘴硬,可也明白今日的乐子肯定是找不成了,心底不由地升起一股子懊恼来。
这么晚了姓顾的怎么还不睡,还真是闯鬼了。
顾晨压根儿就不理他,径直看向被扔在地上的女子。
上前扯出她嘴里的布条,那女子立刻叽里咕噜地说起了话。
顾晨虽然听不懂,却能感觉到女子在求饶求放过。
而锦衣卫中懂蒙古语的伙计,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回顾大人的话,这女子说她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求咱们放她回家去,和家人团聚。”
少女显然是贫困人家的姑娘,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可那双泪盈盈的眼睛,还是让人心软。
顾晨对富贵阶级的人没啥同情心,可不论什么民族,贫民百姓总是可怜的,他看向常茂。
“大错既未铸成,那便找人把这姑娘好好地送回去,这事儿我可以不记在案,就这么算了。”
临走时老朱同自己说过,让自己不要太认真。
武将不比文臣要脸面、懂道理,只要没有实际错误都可松松手,不用一根筋地激怒他们。
凡事要以大局为重,不可因为小事引起诸将不快。
“凭什么?”
常茂微微撇过了头,因为不想在手下面前丢了气势,所以他并不去看顾晨那张正义的脸。
“顾光曦,你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别人怕你那张快嘴,我可不怕你,有本事你就去陛下跟前告状好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怕,可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心里记挂着长姐的话,飞快想着如何体面收场。
“凭你是郑国公!”顾晨怒道:“凭你是陛下亲封的郑国公,你是凭父勋当的这个郑国公。”
“陛下疼你、爱你,给你公爵俸禄赏赐给予你厚望,让你少年承郑国公之位,荣耀在诸位公爵之上。”
“可你既无泼天的功绩,而且你还目无法纪、罔顾军法、抢掠民女哪里还像个公爵?”
“你以为你对得起谁?”
“你是对得起你早死的爹爹,还是对得起对你寄予厚望的陛下,还是对得起为你操心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说到这里,顾晨更是无语道:“你岳父就在隔壁,你却在这里强掠元女,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他当然知道这里古代,古代翁婿不在意这些也是有的,可是……这属实是让人难以接受了些。
“你凭什么教训我?”
常茂被顾晨说得满脸通红,却还在那里嘴硬。
“你不过是个三品文官儿罢了,在应天府走两步,就能遇见个三品官,得意个什么劲?”
苦口婆心劝不听,顾晨也不想多说,直接公事公办。
“你不放人也可以,张和、邓州,摆书案!”
“洪武二十年三月二十七,夜,子时末郑国公常茂强掠元女,左副都御史顾晨劝导后依旧一意孤行。”
“记下来!!!!”
见常茂不吭声,顾晨点点头,立刻让两名书吏摆书案,他们两人正是当年在福建合作过的两位。
“是,顾大人。”
三人早已配合默契,闻言立刻便令人摆书案准备下笔。
“你……你瞎记啥啊你就记?”
常茂以为他最多写个奏疏,回京以后参自己一本。
若只是参奏自己,那么尚且还有他狡辩的余地。
谁知道他居然要让书吏即刻记下,这不是长八百张嘴,都不能狡辩的事,他连忙要上前阻止。
“郑国公,请停步。”
齐加特立刻上前拦住了他,并且抽了抽腰间的配刀。
“太子殿下有令,书吏记录时,任何人不得靠近,若是有违者,按谋反之罪论之。”
开玩笑,让文官来随军,不给点特权能行得通?
“顾大人,我们已经记下了。”
没一会儿,书吏便已记好,顾晨扭头看着常茂道。
“只需要郑国公上前摁个手印,今晚这女子就是死在你帐内,我也绝不会再劝说一句话。”
“您请吧。”
顾晨又不是大圣人,更不喜欢给人当生命中的老师,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算求呗。
这不是自家的孩子,谁耐烦管那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