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些年,殿试舞弊的那个。”
今年已经四十七的状元郎文震孟出声对身边的人解释道。
“殿试舞弊?他脑子进水了?”
听到文震孟的话,围城一圈的士子纷纷睁大了眼睛。
本次殿试不知道,但以前的殿试只关系到排名,他那么一搞,除非是出意外,否则官途就全毁了。
“神庙不喜与朝臣起政治,但今上可不一样,那是个相当正的。”
文震孟的身侧,倪元璐双手捅在袖中,幸灾乐祸的道。
“看,遭报应了吧。”
“咳咳。”
听到倪元璐敢评价皇帝,当即就有人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孙如游从旧衙门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开始让士子列队进入校场。
当皇帝一身冕服,上了高台之后,孙如游带头,带着一群人伏身拜道。
“臣等恭请圣安。”
“朕安。”
从身边太监手中接过一个铜制喇叭,朱由校冲着下面说了一声。
“方才,朕让人将那个敢殿试舞弊的人丢了出去,诸君要引以为戒,不要做出什么让朕觉得不恭顺的事。”
“朕现在想对你们说的就这一句话,剩下的考完再说,现在开始殿试吧。”
说着,朱由校挥手道。
“让他们落座。”
“臣领旨。”
听到皇帝的话,孙如游躬身一拜,而后令礼部文书开始安排众多士子进入考试的小桌子。
“臣请陛下命题。”
待到一众士子都做好答题的准备后,孙如游上到高台上,对着皇帝拜道。
“你出的那些题,朕看过,没个什么新意,这次殿试考这个。”
抬起眼皮看了眼孙如游,朱由校从袖中拿出一个鼓囊囊的、用金丝线系口的封袋,递给了身边的太监。
看着太监递来的东西,孙如游的表情就是一怔。
以往的殿试,都是总裁官上考题,然后由皇帝选择。
这么搞的原因也很简单,和总裁官相比,皇帝的文彩还是比较的不堪一提的,为了防止皇帝丢人,就有了这一出。
而且,殿试嘛,总是要做点儿准备的,防备着点儿有傻缺写不出好的文章,给大明丢人,为此总会有人提前做准备,这也是为什么田吉会携带夹带了。
那厮提前准备了五篇文章,但没背下。
看着手中的封袋,孙如游额头上流下一丝冷汗。
他就知道,这皇帝不会按照套路来办事儿。
但这个时候,孙如游不敢选择和皇帝叫板,只能在谢了恩后,向着高台下面走去。
将封袋给在场众多士子示意后,孙如游方才拆开封袋。
不过,刚一伸头,孙如游又是一愣。
袋子里装着密密麻麻们的一堆小纸条。
随意的抽出来一个,展开后看了看,孙如游连忙又拿了几张出来,发现上面的字都一样。
“给众士子发下去。”
确定了内容都一样后,孙如游开始给众多礼部文书发放题目。
【半个时辰内,以俗语叙述,货币、银币、白银的关系】
看着一众头晕眼花的挠头士子,孙如游不由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是真的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在没有提前说明的情况下,突然出这么一道题目。
银币、货币、白银三者间的关系,这是皇帝一直在和朝廷高官们说的事情,但是,这个问题可从来没有正式加入考纲。
这些士子中,除了和朝廷高官有关系的人外,有几个能回答的上来?
想到这里,孙如游目光惊悚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高台。
握了颗大草。
仿有所感的转头看了眼高台下的孙如游,朱由校翻开了身前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殿试成绩什么的,他根本不在乎。
他这个皇帝的文采不咋样,而且三百九十九篇文章,他看到猴年马月去,最终的结果肯定还是总裁官和考试官去定。
还不如就用那个成绩单排名,公平公正。
银币的价值分类、劳动创造价值、货币只是劳动价值的体现等等内容,是他屡次三番和朝廷高官强调过的,毕自严还让人将他的讲课内容刊印到了邸报上,令天下官员共勉。
而且,现在南海子还有一群因为说他滥用民力的蠢货在劳改。
他现在就想看看,这批士子中,有多少人是有恭顺之心的。
别说是理解他的讲课内容,就是能简单的记下来,他都是个高兴的。
半个时辰考试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看着已经收上来的试卷,朱由校转头对孙如游吩咐道。
“令士卒带他们去解手吧,完了之后在下面等着。”
“臣遵旨。”
闻言,孙如游转身对文书吩咐了一声后,站在皇帝书桌前等待了起来。
看着皇帝阅卷,孙如游渐渐的心惊肉跳了起来。
随着一张张试卷被放到一边,皇帝的脸色是越来越黑了。(本章完)
第458章 通天路,断了!
“朕算是看出来了,大明的读书人,懂道理的能力没有,但胡扯的本事很强啊。”
终于,在看完了最后一篇试卷后,朱由校抬头向孙如游吐槽道。
说着,将几篇特意挑出来的试卷丢下了桌子。
“看看,这几篇完全就是牵强附会,一点儿影子都没摸到。”
“臣遵旨。”
闻言,孙如游不敢怠慢,上前将地上的几张试卷拿起来,翻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孙如游脸上的不由的就流下了汗水。
【臣对:臣闻帝王之临御天下也,必有光昭之文德,而后声教诞敷,可以建久安长治之规。必有震叠之武功,而后神气丕振,可以握顺治威严之本。文德何以光昭?经之以仁,纬之以义,浚发之以心源,融融焉敷贲于袭庆蒙休之日,而愈益昌炽者是已。
。。。
钦惟皇帝陛下,秉聪明睿智之资,备圣神英毅之略。继离方始,运符五百载之昌期,出震维新,历绍亿万年之正统。轸时艰而内帑屡发,德意渗漉于垓埏;疑国宝而众正汇征,贤材布满于中外。垂裳而贞百度,心知血气,咸天覆地载之规;锡命以怀万邦,南北东西,共惕雷厉风行之象。
。。。
草莽愚臣,不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陨越之至。臣谨对。】
这是文震孟的文章,写的不能说是息息相关吧,那也只能说是毫无相干。
“通篇都是阿谀奉承之言,这就是大明的状元。”
看着脸色奇怪的孙如游,朱由校出声嘲讽道。
“。。。”
闻言,孙如游脸色奇怪,但没出声。
这不是阿谀奉承,而是文震孟不知道写什么,把本来为殿试准备的文章掐头去尾,删掉了他出题的那段儿。
整篇文章中,只有中间的那句,“银币者,银料所制也”和皇帝的题目有关,剩下的都是生搬硬套弄过来的。
“朕就不应该对这些书虫抱有侥幸之心。”
没有察觉到孙如游在想什么,朱由校将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一叠试卷丢在了桌子上。
“去给周应秋说一声,你手中的那几个人,都分配到下面做县丞去,给人打几天下手,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民间疾苦。”
“这次恩科的名次,就按照会考的名次排吧。”
“臣遵旨。”
听到皇帝不继续在试卷这个问题上说事,孙如游松了口气,拱手应道。
想来,是皇帝在考这个题目之前,就对这个景象有预料了。
毕竟,皇帝讲的货币那个事儿,有些过于和他所学的儒家书籍相违,他到现在也只是生搬硬套的背了下来,还是有些理解不能。
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做。
“那陛下,您还要给这些士子进行训话吗?”
“要,不然这事情传出去,就又成了朕这个皇帝不务正业了。”
点了点头,朱由校示意孙如游前去准备。
当朱由校上了厕所回来,再次上了高台后,孙如游就带着众多已经成为了进士的士子伏身拜道。
“臣等恭听陛下垂训。”
“咳咳,朕简单的说几点。”
手中提着个铜皮喇叭,站在高台扶手的后面,看着下面的人道。
“第一点,朕很失望。”
“朕的问题,只有一句话,阐述银币、货币、白银之间的关系,但你们给朕的答卷,让朕很失望。”
“朝廷推行银币至今已有一年时间,但看看你们给朕的答卷,三百九十九人,只有两四十二人,能简单的说出其中的关系,只有一人,说出了货币的本质,而剩下的人,通篇都在胡扯,不是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就是满篇的阿谀奉承,看的令人恶心。”
“可能有知情的人觉得,朕考的这东西,朝廷的考纲上没有啊,你们为什么要知道呢?”
“但朕今天就告诉你们,朕今日考的东西,毕自严,毕阁老在朝廷的京报、邸报上都有刊印,特别是本次恩科的前三期京报,毕阁老特意寻到宣政司,要求他们再次刊印朕前番所讲的话,为此,宣政司的洪承畴,在你们会试结束的当天,亲自带着人在贡院门外发放京报。”
“毕阁老可谓朕肚子里的蛔虫,居然猜到了朕打算考什么,不过他都如此帮你们了,但你们依旧没有回答上来,这只能怨你们自己。”
“。。。”
听着皇帝的话,孙如游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他说那日从贡院回来的路上,毕自严顺路还去了趟宣政司,合着那老狐狸当时就猜到了皇帝殿试会考什么。
“朕今天就给你们复述一遍,银币、货币、银料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