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妙彤从背后拿出两份报纸,放在了周顺昌的手边。
“放那就行。”
见状,周顺昌简单的点了点头,示意道。
看着父亲吃的狼吞虎咽的样子,再看看周顺昌那已经布满老茧的手,泪水瞬间就涌上了眼眶。
看看皇帝把人都折磨成什么样了。
曾经提笔作画的手,如今已是遍布老茧,这还是那个以山水画而闻名江南的周顺昌,周大才子嘛。
“哭什么,我这不是还活着嘛。”
艰难的将一口馒头咽了下去,周顺昌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和蔼道。
“而且,为父我还悟得了这世间大道啊。”
说着,周顺昌向女儿问道。
“昔年,我曾教你前唐诗词,李商隐的《贾生》一篇,你还会背吗?”
“会。”
闻言,周妙玄点了点头,开口道。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满意的点了点头,周顺昌开口问到。
“那你还记得,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诗说的是,前汉之时,有大才贾谊,因事被贬,汉文帝半夜宣他,但却不问苍生之苦,而问鬼神之事。”
伸手擦了擦眼泪,周妙玄开口到。
“说的好啊,不问苍生问鬼神。”
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周顺昌将剩下的半个馒头咽了下去,看着女儿道。
“我曾今自诩如贾生一般,怀才不遇。嘲笑那汉文帝是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昏庸之主。”
看着自家女儿,周顺昌满脸感慨的摇了摇头。
“但在这南海子做了半年的工后,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不问苍生问鬼神之徒啊。”
说到这里,周顺昌便不再多言,从小女儿的手中接过汤碗,小口的喝了起来。
吃喝完毕,又考校了一番两个女儿这段时间的学业,周顺昌还欲多与两个女儿相处一段时间,却听外面传来声音。
“周顺昌,该上工了。”
“就来,就来。”
闻言,周顺昌只能不舍的叹了口气,又抱了抱两个女儿。
拿起桌上的两份报纸,揣进衣袖,周顺昌站在家属探望区的门口,看着两个女儿在士卒的护送下,出了北红门后,叹了口气后,向着工区而去。
又经过了一个下午的忙碌,在放工,用过晚饭后,一群官员纷纷聚在了周顺昌的周围,听着他读起了报纸。
对于官员们的这种行为,监工即便是看见了,也不会阻止。
看个报算什么,他们还有权力给皇帝上书咧。
“阵斩建奴三千四百六十二级,俘获六千九百四十五名,救出汉军俘虏两千三百六十四人,奴隶五千七百八十四人。”
“广宁卫阵亡四百三十二人,豹韬卫阵亡一千三百五十四人,白杆兵阵亡九十七人。”
给众人念完了上半月刊登的,关于熊廷弼与孙传庭联手,重创建奴主力的事迹后,周顺昌感慨的到。
“熊廷弼在辽东又打胜仗了啊。”
“朝廷前后花费了那么多的钱粮,调了那么多的精兵,还给了他三年的时间作准备,就是头猪在那个位子上,都能打赢建奴。”
听到周顺昌的话,缪昌期没好气的道。
“打个区区的建奴,耗费那么多的民力,他熊廷弼那来的脸,敢说着是捷报。”
“你又没上过战场,杀过建奴,你懂个什么。”
听到缪昌期的话,周顺昌摇了摇头。
李世民有言,疾风识劲草,板荡知忠臣。
经过这段时间在南海子的磨练,周顺昌的一些个想法,已经开始变化,对于缪昌期这人,周顺昌也有些看不起。
这就是个嘴炮狂,论做事儿,屁都不会。
第一份报纸,除了辽东的捷报外,就没有什么大消息,很快,周顺昌就念到了第二份。
但还不待他念,刚看完头条的周顺昌就道。
“杨涟兄恐怕要复起了啊。”
“哦?”
听到周顺昌的话,围在他周围的一众人纷纷来了精神。
“快念念,怎么回事儿?”
“工部向陛下设立的正廉署举告,说工部下辖的北清河船厂账目存在问题,需要彻查。”
简单的看完了通篇报道,周顺昌向周边的工友解说道。
“陛下同意彻查,权刑部尚书周应秋举荐,由吴亮嗣、李征仪、杨涟三人与正廉署共同去查此事。”
“吴亮嗣我知道,李征仪是谁啊?”
听周顺昌说完,人群中有人疑惑道。
“这位大公无私的吏部尚书,这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人?”
“当年,李三才李公被人诬告,说是盗用皇木。”
这时,人群前方的周起元出声解释道。
“李征仪就是和吴亮嗣一起去查李公的奸贼。”
周起元颇为疑惑的道。
“这为何要这两个奸贼,还有杨涟兄一起去查,这北清河船厂,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北清河船厂。”
听着众人的讨论,缪昌期自顾自的喃喃。
“怎么,你知道?”
听到了缪昌期的话,周起元转头看向他。
闻言,缪昌期连忙摇头否认。
“不知,不知,我什么都不知道。”(本章完)
第431章 你这书院梁柱的材质,挺特别啊
一众在南海子搬砖的官员在读了本月的两份报纸后,又开始了一阵议论,有那有想法的,甚至还找监工找来了纸笔,打算给皇帝来上一道奏本。
不过,就当京城因为皇帝要揭开李三才的棺材看看之时,无锡,某个二愣子,却是开始了动作。
二三十个身着利器的缇骑,推开了聚集在一起的民众。
“你们是做什么的?没看到正办丧事呢吗?”
一个中年模样的管家,被人推倒在地,狼狈的看着眼前的丘八道。
“那里来的野丘八,知道这是哪儿吗?”
华贵的飞鱼服穿在身上,腰间配着一柄制式的绣春刀,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马,沈炼端坐其上,周围还围着二十多号人。
“锦衣卫奉旨办案,闲杂人等闪开。”
不用沈炼出声,自有人出示锦衣卫腰牌,上前将一个个吃瓜的人推开。
“老夫邹元标,你们想做什么?!”
就当沈炼翻身下马时,邹元标从书院大门里走了出来。
高攀龙还在京城未归,被皇帝赶回家的邹元标是代山长。
“邹。。。”
看着走出来的邹元标,沈炼拱手刚要行礼,但随即就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这个瘸老头儿,沈炼犯难了。
怎么称呼呢?
邹元标是怎么离开京城的,别人不知道,当时还在皇帝身边的沈炼是知道的。
称呼官职吧,他现在被强令致仕了,没官职。
称公吧,就凭他得到的那些情报,他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嘴啊。
嘴嚅动了几下后,沈炼才道。
“邹先生。”
“是你?!”
上下打量着沈炼,邹元标心头就是一跳。
他曾在皇帝的身边见到过这人。
“李三才李公方才在我东林书院病故。”
看着沈炼,邹元标眼神闪烁了一下出声道。
“你们锦衣卫就如此大张旗鼓的前来,是想做什么。”
“奉旨查案。”
双眼紧紧盯着邹元标,沈炼一字一顿的道。
“今岁初春,陛下踏春之时,偶遇寻女者之事,邹先生想来是听说过的。”
“有人打着陛下选秀的名头,搜罗民间女子,陛下令我彻查。”
“现今,我已找到那寻女者之女,从她口中,得知你东林书院之中有同样被打着陛下选秀的名义,搜罗来的民女,特此搜查。”
说着,沈炼将腰间的绣春刀微微抽出了一分。
“让开!”
“这个二愣子!”
人群之中,看着沈炼和邹元标正面硬顶上了,丁修忍不住摇头。
从平日的相处里,他就发现沈炼这人的内心有很强的正义感。
当时他就纳闷了,这么个人,是怎么混到锦衣卫千户的职位上的。最后打听才知道,是皇帝因为沈炼上过萨尔浒战场,被特擢的。
他当时将消息告诉沈炼时,就觉得这厮会硬来,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