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
商贾耗尽,则抄之于官。
大明王朝1566中的这句台词,在历史上虽然没留下影,但历代朝廷却实实在在是这么干的。
如今,根据皇帝讲的货币论,袁世振在研究之后发现,确实不能再继续从泥腿子的手中刮钱了。
百姓已经成穷鬼了,没油水可榨了。
而对于商人,朝廷已经在用银币进行压榨了,那么此时朝廷需要钱粮,就只能放在官员的身上了,而已经去职的官员,肯定是比在朝官员要好榨的。
如今,户、工两部还在为了漕运民间运营而忙碌,他们的主要精力都在漕运上,盯上李三才也是自然而然的。
袁世振与徐光启两人,和李三才可都没什么交情,查他是一点儿的心理负担都没有。
目光虽然放在眼前的账本上,但袁世振的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正当袁世振在思索之时,却见有小吏急匆匆的进来,对他道。
“袁尚书,毕阁老有请。”
“哦?”
听到小吏的话,袁世振瞬间抬起头来。
“可知是何事?”
“不知。”
闻言,那小吏摇了摇头。
“前来请袁尚书的人是豹韬卫的士卒,看起来是有大事发生。”
“令人准备马车。”
闻言,袁世振不敢怠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去后堂放水。
毕自严让负责他安保的豹韬卫来请人,这明显是有大事。
从后堂出来,拿起自己的官帽,匆匆戴在脑袋上,袁世振就走出衙门,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当袁世振进入文渊阁后,就看到内阁首辅毕自严、吏部尚书兼刑部尚书周应秋、工部尚书徐光启三人满脸严肃的坐在椅子上。
而同时,正廉署的千户陆文昭正立在堂中,在他的旁边,还跪着一个平民模样的人。
一待袁世振走入堂中,豹韬卫的士卒就将的文渊阁的大门合上。
转头看了一眼,袁世振在周应秋身侧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向身侧的周应秋,袁世振开口问到。
“发生什么了?”
“李三才的死,恐怕不正常。”
闻言,吏部尚书周应秋当即开口。
“正廉署查到他在漕运衙门任上,将很多朝廷的漕船借着损坏,都卖给了私人。”
“你们是怎么查到的?”
闻言,袁世振不解的问到。
这种漂没朝廷漕船的行为,一般而言很难查到。
因为那些船只被卖给私人后,肯定是会进行改装,洗去朝廷漕船的模样。
“李三才漂没漕船的上家和下家,我们都查到了。”
闻言,立在堂中的陆文昭当即道。
“改造船只的船厂,购买船只的船商,乃至李三才是替何人运输货物,我们都查了出来。”(本章完)
第429章 以毒攻毒
随着堂中陆文昭的叙说,袁世振才算是知道他们查到了什么。
正廉署将李三才背后,整个漂没漕船的利益链条给挖了出来!
卫辉记账的毛病,或者说留后路的想法,可以说给李三才将棺材板给彻底的撬开了。
他被人盗走的那本账目,陆文昭能看懂的那部份,是船厂的进出项,而陆文昭看不懂的地方,则是详细的记录了所有北清河船厂接私活的账目,其中尤以李三才在近二十年间,借着船厂,将多少朝廷的漕船改造成民间船只的记录最为扎眼。
等到陆文昭带着人找上门来,卫辉老老实实的将一切都给交代了出来,将李三才卖了个干净。
“原来如此,那些年,朝廷每年拨给漕运衙门新建船只的银子,是被这么弄入了私人的荷包啊。”
翻看着的卫辉的账目,袁世振出声感叹道。
“恐怕,这李三才,可真的是生财有道啊。”
“他的这个三才,值得恐怕是生财、好财、贪财。”
坐在最上首,毕自严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砸在了桌上。
“诸位,不管我等现在如何咒骂李三才,他如今都已经死了,对他应该怎么处理?”
“查下去,而且还要严查下去。”
坐在毕自严身侧,周应秋当即表态道。
“难不成,贪污朝廷钱粮,就因为人死了,朝廷要姑息,那这事若是传开,恐怕朝廷上下就会城遍布贪官污吏。”
“查是可以。”
将手中的账本还给周应秋,袁世振看向在场其他几人道。
“但诸位恐怕不知道,这李三才在漕运衙门十几年,交友甚广,在士林,尤其是南直隶士林之中名声甚好,赵南星、高攀龙、邹元标等人都为之羽翼。”
“我们若是大张旗鼓的查他,恐怕朝堂上就会立刻有人替之辩驳。”
“不错。”
这时,徐光启也出声道。
“万历四十三年,依照惯例,李三才应调入京师,还有可能入阁,但朝堂因他再起党争,刘时俊、周永春、姚宗文弹劾于他,邵辅忠、曹于汴、史学迁为之辩解,乔应甲更是说他十贪五奸,但神庙均未作理睬。”
“最后,朝堂上的党争愈演愈烈,更有人弹劾他盗用皇木,神庙令李征仪与吴亮嗣前往调查,但最终什么都没查出来,事情也不了了之。”
“以这些纸面证据,恐怕事情是不会依照我们想的那样发展,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的帮助下,恐怕是伤不到李三才的皮毛。”
“那,徐尚书的意思是?”
听到徐光启的话,毕自严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向对方道。
“先从下面开始,一步一步的往李三才身上查?”
“对。”
闻言,徐光启点了点头。
“现在,正廉署拿到的证据,是北清河船厂开始,北清河船厂隶属工部管辖,那就顺藤摸瓜,从工部开始查。”
说着,徐光启看向陆文昭道。
“你去北清河船厂将此人带来前,没有引起船厂的注意吧。”
“徐尚书放心。”
闻言,陆文昭当即露出了一个精明的笑容。
“下官前往山东找他之时,借的是宫内龙通商号的身份,用的是新买船只的借口,带他来京,也是商总要和他详谈。”
听到陆文昭说的“宫内”的身份,在场四个大官心里虽然感觉别扭,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这样的话,你一定要将这个卫辉保护好。”
给陆文昭叮嘱了一句后,徐光启转头看向毕自严。
“此事,恐怕还需要陛下恩准。”
“你是指?”
闻言,毕自严有些不知道他说的是那方面。
“你想查贪,我也想对工部管辖的船厂进行一番整编。”
看着毕自严,徐光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龙江、清江、北清河三个大船厂,下辖无数小船厂,但是目前,工部对于这些船厂每年能造出多少船只,并无一个准确的了解。”
“如今,漕运变法,允许民间商户参与,若是不知对这些船厂进行一个统筹,恐怕用不了几年,属于朝廷的船厂就会变成私人的,到了那时,朝廷若是再想要造船,恐怕就难了。”
“嗯。”
闻言,毕自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一同去寻陛下吧。”
“可。”
见状,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看着四位大员带着陆文昭与一个被黑布套头的人离开文渊阁,站在走廊中的韩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做什么呢,怎么神秘兮兮的。
想到这里,韩就开始向文渊阁中的文书们打听。
而另外一边,带着陆文昭与卫辉两人,在旧衙门外经过了搜身后,毕自严没有第一时间见到皇帝,而是在校场之外等候。
校场之上,朱由校正在对着负责监督军器厂的郭真大发脾气。
“这是谁做出来的?为什么子铳塞不到铳膛里?”
令人将郭真从西山铁厂提溜来了之后,朱由校手中拿着一个子铳,对着郭真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可能是那个工匠眼神不好,没有打磨到位。”
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郭真缩着脖子小声的解释道。
“奴婢这就回去令人整改。”
“看你小子能从萨尔浒大战中活下来,也算是上过战场的,明白军械对我大明士卒的重要性,朕才让你去监督军器厂。”
“可是你看看你监督制造出来的这东西,这种塞不进铳膛的东西,是怎么出厂的,朕有什么脸面让我大明的将士用这种东西去和建奴拼命?”
将子铳砸在郭真的身上,朱由校道。
“朕说过多少遍了,标准化,标准化懂不懂?每一个部件大小,都要求尽可能的相同,所有的子铳和钢管,口径都要尽可能的做到标准,尽可能做到可以通用,谁特娘的给朕显示他的独特?他有朕独特吗?”
“奴婢这就回去彻查,保证以后不再出现这种问题。”
闻言,郭真连忙将子铳握在手里,磕头保证道。
“这明显是没有打磨到位,有人偷懒了,这是你监督的不利,不许苛责工匠!”
知道这些太监的凶残程度,朱由校对郭真警告道。
“你若是再监督不好品控,就自己滚到定陵给神庙守陵去,朕不需要废物。”
“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