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熊廷弼摇了摇头。
“我军自出关以来,徐徐而进,二十天走了不到十五里地,一步一营的扎过来的。”
“更何况,我大军装备的火炮不少,还有武纲车相助,他建奴是疯了么,强攻我军营地。”
说着,熊廷弼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建奴恐怕是要撤。”
他熊廷弼,虽然是个文进士,但还是个武举人,算是熟读兵书。
对兵法上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很是懂得。
“要撤?!”
听到熊廷弼的话,秦民屏就是一惊。
“那大人,我们何不追击?”
“追?拿什么追?拿这五万新兵去追吗?”
闻言,熊廷弼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民屏。
这些个土司兵怎么说呢,军纪很好,也很能打。
但全军上下都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军兵,都有些缺心眼。
“民屏啊,这抚顺关外的诸多堡垒,接下来就要交给你了。”
“请经略吩咐。”
听到熊廷弼的话,秦民屏没有犹豫,当即拱手道。
“过几天,我就要带着主力回师沈阳,你就驻扎在这抚顺关外,袭扰建奴!”
“是!”
听到是主动出击的任务,秦民屏也不拒绝,当即应道。
“记住,不要与建奴硬拼,以袭扰为上。”
“若是建奴大军来攻,撤回抚顺关就是。”
“谨遵经略命令!”
就在熊廷弼和建奴在辽东玩聊斋的时候。
顺天府,在户部的主导下,京畿地区重编田亩册的事情,也已经开始执行。
熊廷弼决定撤军的当夜,成国公朱纯臣的府上。
“公爷,历代先帝赐下的田亩,再加上那些商贾、缙绅的挂靠,那可是五千多顷,今年就要交税了。”
公府管家捧着本账簿站在朱纯臣的身前汇报道。
“皇帝的皇庄都得交,我们也交吧。”
闻言,朱纯臣颇为肉疼的道。
内廷带头将皇庄田亩册抄录给了户部,皇帝带头缴税,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总不能说,皇帝带头给国家缴税是不对的吧。
想着,朱纯臣自己就掐着指头算了起来。
军卫所田肯定是没在里面算着,那些田都让皇帝要了回去。
这个不敢瞒,真的不敢瞒,这部分皇帝让直接分给军户了。
家里的五千多顷,两千多是历代皇帝的赏赐和成国公府强买强卖弄来的。
剩下的三千顷都是别人挂靠来的。
成国公府上的田亩,有上田,也有下田。
一顷就是百亩,按照亩产两石的产量计算,就是一百万石的收成。
刨除给泥腿子的报酬和那些挂靠田,他也就能落得个四十万石粮食。
那些个挂靠田,都是那些土豪士绅逃税的,他也就只能一份比朝廷税收稍低的“挂租”。
地里出的收成,他和士绅三七分成。
七成那是人家的。
思考了许久之后,朱纯臣看向管家道。
“将挂靠的田都清出去,将公府的田亩册送到户部去。至于其他的人,他们想要抗税,那就让他们去抗吧。”
“是。”
闻言,管家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些要清出去的田亩,还有些是他家的,他接下来也要把自己的田亩清理下了。
“另外,那些个挂靠的田亩,清出去前,你注意造册,让下人们去盯着点儿。”
说着,朱纯臣眼睛中闪过一丝狡黠。
“本国公怎么说,也是大明的驸马都尉,陛下的姑父,陛下的政令,怎么能不遵从呢。”
“公爷是想?”
看着眼前突然奉国忠君的成国公,管家有些怀疑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让皇帝丢在军队里给训坏了?
这家伙平日里可没少干作奸犯科的事儿啊。
“让盯着,他们有没有偷税漏税。”
看到管家兼自己奶兄弟的眼神,朱纯臣瞪眼道。
“是,是,小的明白了。”
听到偷税漏税,管家瞬间就明白了这成国公想干什么,当即答应道。
“这税,爷纳了!”
看着离去的管家,朱纯臣扬着脖子道。
别人的孝敬重要,还是自己在皇帝哪儿的观感重要?
是白花花的银子重要,还是他祖上传下来的爵位重要?
这笔账,朱纯臣可是算的明明白白。
别看历史上的朱纯臣是个软骨头。
但那是摊上了崇祯那么个谁都不信的败家玩意儿。
若是别的皇帝,这厮妥妥的一个幸臣,乃至于佞臣。
就在朱纯臣打算借着表现自己恭顺之心,再狠狠的捞上一笔的时候。
顺天府知府董应举夜宿民宅,了解民情。
土炕上,董应举身上披着一件大氅,盘腿坐在一个小桌前,正与侧面躺着的一个七旬老者交谈。
“老人家是说,每年县里都会下来人,勘定鱼鳞册、黄册?”
“呵呵,知府大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哪里知道这民间的疾苦啊。”
听到董应举的话,这已经七十多岁的老者笑了笑道。
“是吗?”
闻言,董应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
他也不是蠢货,见到这老者确定说的县里是每年都勘定后,就有了自己的论断。
县里存在田亩、人口瞒报的问题。
每次征收夏税秋粮,派人勘验,但往往这两本实际田亩的鱼鳞册和黄册,只保留在了县城之中,没有上报朝廷。
鱼鳞册和黄册涉及到了要给朝廷转运多少赋税。
他们将每年多出来的部分瞒下来,目的也很简单,为了中饱私囊。
百姓的钱,一分不少。
朝廷的钱,一分不多。
截留下来的,自然是县衙和士绅们二一添作五的给分了。
“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心中感叹了一句,董应举对自己这新政的施行困难,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那次清丈田亩,不会死几个人?
“老丈,这附近可有山贼麻匪?”
虽然潜意识觉得,这京城周边不可能有这种反贼分子,但董应举觉得自己还是要问一下。
“没有!”
听到董应举的话,老丈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潜意识觉得,这京城周边不可能有这种反贼分子,但董应举觉得自己还是要问一下。
“没有!”
听到董应举的话,老丈打了一个寒颤,果断的道。
“确定没有?!”
看到老丈的身形颤动,董应举瞬间就觉得有鬼,语气加重问道。
“这个。”
看着董应举脑袋上的乌纱帽,老丈犹豫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道。
“真的没有。”
“那老丈你在害怕什么?”
双眼紧紧盯着老者,董应举加大压力问道。
“这。。。”
沉默许久,老丈叹气一声道。
“麻匪没有,但强贼却是有很多。”
“去岁腊月吧,有十几个强贼,把隔壁村寨的一家人给灭了满门,家里的小娘子也被掳了去。”
“那家的男人啊,被倒挂在房梁上,看着家人被杀。那些个强贼还不许别人去给收尸,谁敢去替收尸,下一个就灭他们满门。”
“砰!”
闻言,董应举忍不住用手在身侧的桌子上狠狠一拍。
京畿重地,居然发生这种灭门惨案。
这事情的性质已经恶劣到不是用一句官府官吏缺少,无法做事能说的通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