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看到这些士兵和有点紧张的屯长，屯监军，队率笑道：“不用害怕，我们相互之间就像普通朋友聊天。”
而后他笑道：“先说一下你们的名字吧，这样我们能有一个了解。”
屯长紧张而又激动道：“我叫丁河。”
屯监军道：“末将吕易。”
队率道：“小人姜斌。”
徐凡笑道：“居然是姜太公的姓氏，你和姜太公有什么关系？”
姜斌道：“祖上说过和是太公有关系，但已经没落了。”
徐凡继续问道：“你是如何参军的？又怎么从齐地加入彭越将军的队伍当中？”
姜斌怒道：“小人以前是在济北郡老家的，虽然日子过的苦，还有大量的徭役，但勉强还能存活，三年前齐王田儋起义反秦，小人家乡也有不少人加入了齐王的队伍当中。”
而后他惭愧道：“当时小人害怕打仗，没有敢加入齐王的大军当中，没多久就传来消息，齐王被秦军击败战死，小人很多同乡也战死沙场了，当时小人还感到庆幸，认为自己逃过一劫，但现在想来，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了。”
姜斌面色悲伤道：“没多久就有一队秦军来到小人的乡里，说是小人家乡有很多叛逆，小人等乡亲都受到连诛成为刑徒，而后秦军就在小人的家乡，占据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家人，小人的父母带着小人想要逃离家乡，却被秦军追杀，最后只有小人一人逃到薛郡，加入了彭越大王的队伍当中，当时小人就是想要报仇。”
说到这里姜斌已经泪流满面了。
而四周的士兵也沉默起来，像姜斌这个的故事在齐地太多了，此时气氛极其凝重。
说到这里姜斌也不管徐凡的身份了，而是激动道：“汉王，小人就不明白了，秦军在我们齐地杀人了，杀了很多人，小人亲眼看到就就有几十起，小人之所以加入汉军就是想要为杀秦军，为父母，为乡亲报仇，现在好不容易击败了秦军，结果反而不能报仇了，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只允许秦军杀我们齐人，就不允许我们齐人报复会去。”
屯长吕易道：“姜斌，不要乱说。”
姜斌却不管不顾道：“我哪里乱说话，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徐凡道：“姜斌说的没错，大家要报仇是天经地义的。”
徐凡再看向其他士兵道：“今天，我们就敞开说说心里话，还有谁跟秦军有仇的都可以说。”
这个时候一个士兵站起来道：“我和秦军有仇，本来我在老家种田好好的，什么事情都不干，一点违法乱纪的事情不敢做，忽然有一天，秦军就说我家的土地归他，我成了他的奴仆，然后秦军就每天对我鞭打，连牲口都过得比我好，活不下去了，我就连同老乡一起逃了出来，最后我们十几个人只逃出了五个人。
我们五人加入了彭越大王的队伍，一直和秦军交战，最后死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和秦军有血海深仇，现在汉王你说不让我们报仇，我是不服气的。”
其他齐人士兵也跟着说道：“对，汉王我们不服气。”
徐凡看着这些委屈的士兵，明白能逃到彭越军中的齐人士兵基本上都是和秦军有仇的。
徐凡拍着姜斌的肩膀道：“我并不是阻止你们复仇，而是你们想要复仇就要找对真正的敌人，谁是我们真知的敌人，是像我们一样受到秦国压迫的底层秦军士兵？”
“不是，他们也是受害者，我们真正的敌人，是以前的始皇帝，现在的秦二世，是冯去疾为首的秦国官员贵族。”
这个时候徐凡命人把石头带到这里来。
徐凡看到石头有的害怕，就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说说自己的故事给大家听一听。”
石头这个时候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故事“我父亲是老秦人，他跟随了四代秦王南征北战，但因为没有积累下太大功劳，十几年战争也只是20等军功爵位当中的上造，家里有200亩土地，虽然税赋高，但生活却也算过得去。只是后面我们四兄弟出生，家里才开始变得拮据起来。”
父亲总是打仗很少回家，我父亲常对我说“等天下一统，没有战争，日子就会好过，我们把仗打完了，你们就不用打仗了。”
只可惜父亲并没有看到天下一统，他死在南征楚国的战场上，父亲也完成自己的想法，天下一统了。
但父亲期待的好日子却没有到来，我二哥死在南征百越的战场，三哥死在北伐匈奴的战场上，现在家中只剩下大兄和老母亲了，我已经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我已经打了三年仗，这仗没完没了，我不想打仗，我想要回家，我也想要看望母亲和兄长，
说完石头泪流满面，石头那句想要回家更是让四周的士兵也悲泣不已，他们也想要回家，但他们的家已经没有了。
第215章 ，分辨敌我和没有出路的燕地秦军
徐凡看石头的经历引起所有人的共鸣，站起来说道：“大家也听到了石头的经历了，秦国也把石头害得家破人亡，像石头这些人也和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齐人，秦人乃至赵人这些身份，是贵族老爷们想要压迫你们弄出来的身份，齐国没有灭亡之前，你们的生活好吗？”
丁河摇头道：“也不好，当时我父亲还在世，但我们家总是连吃饱饭都很艰难，每年父母和我们兄弟辛苦一年，不但没有赚钱，还倒欠齐国的老爷们。
当时我们家佃了高老爷家的地五十亩地，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说，我们家要给高老爷家白做三年工才能偿还欠债，但等我快长大的时候，债务已经堆积到要白打十年工，就这还是我父亲把妹妹卖给了高老爷减缓债务。”
连徐凡都惊讶，齐国的版本居然如此先进，这种用高利贷控制农户的人身依附关系，居然在战国时期就弄出了来了。
后来一想，经济战齐国老祖宗，套用后世的话，齐国甚至可以算是高利贷帝国，这种先进的经验，齐国的贵族当然我只会用在敌人身上，也会用在自己人身上了，能有这么先进的版本也就不奇怪了。
而后丁河哭笑不得道：“后面秦人打来了，高老爷全家被抓了，我家的债务也就烟消云散了，当时我还认为秦人蛮好的，但很快我父亲就被抓去服徭役了，最后不知道死在哪个工地上，我大哥因为修驰道，死在了胶东郡，秦国的老爷，齐国的老爷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一个要我们的钱，一个要我们的命。”
“是啊，不管是齐吏还是秦吏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就是要逼死我们这些穷人，当年在齐国就是当个乞丐都要收税。”吕易感叹道。
其他齐籍士兵也认同这话，能逃出齐地的人，基本上都是一无所有之人，有的家产的都不会逃，而是和秦人周旋，只要是底层的草民古今都一样，周围都是满满恶意，想要欺负你的人。
徐凡道：“上面那些贵族老爷都是一丘之貉，本王一直对你们说，不管是秦国还是齐国，他们是属于贵族的，属于官老爷的，属于豪族的，但独独不会是属于你们自己的，国家叫齐国，你们生活的困苦，国家变成秦国了，你们一样生活的困苦，穷人是没有国家。”
秦人齐人这层身份不会保护你们的利益，反而是这层身份让他们成为了齐国贵族，秦国贵族的牛马，你们这个身份就像是牛马打上印记，表明你们是属于那个老爷的。秦齐之间的战争就像两个老爷在争夺家产，而你们就是核心之一。”
丁河这些人听到徐凡的话有的恍然大悟之感，他们的确是牛马，甚至还不如牛马，牛马这样的大牲口，贵族老爷们还非常爱惜，但却不会有人来在意他们的死活，他们过的连牛马都不如。
当丁河这些人对齐国身份的认同感减弱之后，对石头这样底层的秦军仇恨就减少了，最起码不像刚刚看仇人一样看着石头了。
徐凡继续说道：“比起秦人，齐人你们最重要的身份是穷人，是一无所有的草民，国家只是贵族和官老爷们想要驱赶你们上战场的一个旗帜，他们是不会维护你们的利益的，只会驱赶着穷人自相残杀，就像齐国发生的事情一样。”
徐凡带着一丝怒火道：“你们身上发生的惨剧，不但不能忘记，我们汉军上下都要记在心中，更是要让天下人知道，那不止是你们一家的仇恨，更是天下所有穷人草民的仇恨，是所有正义之士的仇恨，所以不止是你们要报仇，而是汉军上下都要报仇，但我们报仇却要找到真正的仇人。”
“你们和石头不但不是敌人，反而是我们的战友，我们这样的穷人草民，不但不能刀兵相向，因为这才是那些贵族老爷们最希望看到的事情，我们自相残杀，他们就可以高高在上压迫我们，所以全天下的穷人和草民应该合作，一起把刀剑指向那些贵族老爷们。”
丁河这些齐籍战士，一个个看着穿的破破烂烂衣服的石头，石头的衣服本来就很烂，鞭打几天之后更是成为了乞丐，而现在他这身衣服就很能引起积极战士的认同感。
因为他们从小到大穿的衣服都是满是补丁的衣服，还是等加入了汉军之后，人生才有第一次穿上了新的衣服，人生吃饱饭最多的时间在汉军这里，吃的最好也是在汉军这里。
这也是他们有委屈会直接对徐凡说的原因，因为他们能感受到汉军对他们是真的好，这些士兵是信任徐凡的。
姜斌道：“汉王，您说的我们都明白，石头这样秦国穷人也和我们一样，他们也是受到迫害的人，我们真想要报仇，就要对准那些官老爷们，我们要打进关中，杀光秦吏，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打进关中，杀光秦吏，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打进关中，杀光秦吏，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躲在一旁的彭越，没有听清楚徐凡到底讲什么，但听到这样的口号惊愕道：“这种仇恨汉王也能化解？”
召平笑道：“不要看郦食其说自己是纵横家，一次说服了几十座城池归降，就觉得他很厉害，他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狐狸罢了。
我们汉王这种才是真正的厉害，现在这点场面什么，当年汉王刚刚击败了王离部，第两天就说服两万俘虏的秦军，加入我们汉军和李由部大战，并且这些投降的秦兵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我们汉军才能在一日歼灭李由五万秦军，汉王这种才是真正的堂堂正正王者。”
回去之后，徐凡边回忆，边把今天双方的谈话内容记录下来，而后找鲁舒，让他带领文吏抄写几十份。
翌日。
徐凡招来了，邓宗，蔡赐，召平，邓说，等都尉监军几十位，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让鲁舒把昨天写的纪要分抄给了邓宗他们，同时也把鲁舒他们抄写秦军士兵悲惨的经历交给他们。
“齐籍战士的仇恨不能放下，这不单单是他们的仇恨，更是天下人对暴秦的仇恨，但我们要把他们引导到一个正确的方向，明白自己真正的仇敌。
你们要记住一个方向，不但是齐籍士兵要向暴秦报仇，楚籍，赵籍，甚至秦籍士兵都要向暴秦报仇，整个天下人都要找暴秦报仇。
“这不是一家一户的私仇，而是天下人的公仇，要让士兵们明白，滥用私刑是不可取的，只有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审他们的罪恶才是为所有人报仇。”
邓宗的人看到这些资料大喜，徐凡给出了模式，他们再照抄就容易很多了。
邓宗对徐凡保证道：“属下这就去召集部监军，屯监军开会，引导士兵把仇恨面对真正的敌人，保证士兵不会再虐待俘虏。”
始皇帝37年十月九日。
从这天开始，每天都有大量的汉军士兵哭的泪流满面说自己的故事。
看的赵王歇，魏王咎这些人一阵胆战心惊，生怕汉军炸营，但让他们想不懂的是，汉军时候悲伤归悲伤，但哭完却没有其他激烈的举动。
田解更是惶恐无比，汉军说内容自然也被其他各路诸侯知道，向赵王歇，魏王咎乃至于项伯这些人，最多认为汉王还没有完成身份的转变，这些东西传播开来，对他们以后的统治可是极其不利的。
但同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方法，把底层士兵的怒火指向贵族官僚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后患太大，汉王有点急功近利了。
但对田解就不对了，他们明明是受害者，怎么从汉王的嘴里就变成了加害者？
怎么对秦人的仇，变成了对他们的仇恨了，汉王是不是对他们田氏有意见？
偏偏他又不敢问徐凡，只能宴请每天宴请赵王歇魏王咎等人，让他们想办法打听一下汉王的态度，在得到了并不是针对他田氏的答案之后才松了口气。
诉苦会议开展的如火如荼，都尉监军张强自主扩展了徐凡的诉苦，他找来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秦军士兵，指着他们的衣服问汉军士兵道：“这种衣服你们看贵族老爷，官员们穿过吗？”
汉军战士摇摇头道：“从来没有看过。”
张强继续问道：“谁会穿这种破破烂烂的衣服?“
汉军士兵道:“我们穷人，没有加入汉军之前我们就是穿这样的衣服的。”
张强继续说道：“他们穿着和我们一样，谁又和我们穿的不一样？”
汉军士兵道：“官员，贵族老爷！”
张强笑道：“汉王曾经说过语言会欺骗人，但现实不会，贵族官老爷们可能会说大家是同胞，但他们不会和我们穿一样的衣服。秦籍士兵看上去是敌人，但他们却穿着和我们一样破破烂烂的衣服，吃着一样的苦。
大家认为是那些贵族官老爷和我们是一起人，还是这些穿的破破烂烂的士兵和我们是一起人？”
汉军士兵大声道：“天下穷人是一家！”
张强笑道：“对天下穷人是一家，贵族老爷们是不会让我们过的好的，只有我们汉军是穷人的队伍，只有我们汉军想要让天下的百姓穿上没有补丁的衣服。今天你们穿上了没有补丁的衣服，就有义务和责任，让天下更多的穷人穿上好衣服，过上好日子。”
所以士兵高声叫道：“对，不砸烂这样一个世道，我们穷人永远没有好日子过，消灭暴秦！”
徐凡了解衣服来定身份，虽然简陋，但却毕竟符合士兵们朴素的认知，方便他们分辨敌我，他找来邓宗他们让他们普及这个模式。
汉军不但在汉军内部开展，这一模式也进入被俘虏的秦军战俘当中，大量的优秀监军被徐凡派遣到俘虏营当中，他们与秦军俘虏交流，让这些俘虏士兵说自己的经历，战国的百姓能能有多大的差别，一样被暴秦压着上战场，六国士兵和秦国士兵根本没有任何不同。
秦军俘虏士兵在被汉军监军教育之后，纷纷觉悟明白他们没有好日子，就是暴秦朝廷的原因。
这些士兵诉完苦，抹完眼泪，纷纷找到监军，表示一定要跟着汉军杀回关中，消灭暴秦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
20万秦军士兵经过教育之后，秦军士兵明白只有小麦暴秦，他们的好日子才会回来，纷纷加入汉军的队伍当中，汉军队伍急速扩大，在联军的总兵力超过了40万人。
同时徐凡在河内郡分兵，由镇西将军葛婴带领10万大军分兵进攻河东郡，太原郡，雁门郡。
始皇帝37年十月十三日。
恒山郡，东恒县，北征军营地。
蒙恬的北疆军被联军全歼，天下震动。
吕臣带领7万汉军北伐燕国，进攻恒山郡的时候，秦将吕举带领士兵投降，恒山郡被汉军收入囊中。
而后他们就遇到了一个和徐凡一样的难题，就是赵国士兵对秦军的仇恨。
秦人在赵国虽然没有像齐国那样大规模的圈地，但却也有不少这样的事情，而且吕臣的部下九成都是在巨鹿招募的士兵，他们也是赵人，这些赵人士兵自然对想要在恒山郡圈地的秦军恨之入骨了。
本来一般情况下，吕臣当然会站在士兵一边，清算整个恒山郡的秦吏，这也是汉军的老传统了，不吊死几个秦吏，怎么证明自己打了个大胜仗。
但这个时候在燕国的秦军，也明白秦国大厦将倾了，他们在燕国得不到秦国的支持了，他们5万人却要面对百万以上愤怒的燕人，他们迟早会被愤怒的燕人撕碎。
燕地秦军只能自己找出路了，而看向四周，辽东郡的陈馀和他们有仇恨，上谷，渔阳的韩广和他们有仇恨，只有汉军一直暴打秦军和他们没有深仇大恨。
他们派遣使者找到吕臣，表达了想要投降的想法，但却要汉军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要不然的话他们不会投降。
这就让吕臣为难了，清算恒山郡秦吏容易，但燕地的秦军就会惶恐害怕，到时候投靠了陈余和韩广之后就难办了。
汉王身为合纵长，不好做出进攻其他反秦义军的事情，但秦军占据的郡县就这样丢给其他反秦势力，吕臣又不愿意，他已经把燕国看出自己建功立业的地方了，结果就占据一个恒山郡，这对现在的汉军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大的功劳了。
“张参军，我军现该如何行事，是不是先欺骗秦吏投降，再清算他们？”吕臣问张良道。
徐凡在吕臣北上之前就对他说了，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多听张良的意见。
张良摇头道：“不可，汉王重视汉国信誉，万万不可为了几郡之地和几万秦军受到损失，将军真这样做了，即便攻占了燕国，也不会得到汉王的奖励，反而有可能受到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