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赐瞳孔微缩，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点点头。
“陶成道、正阳子、登云道人他们等人，不能动。”
朱元璋轻笑一声，对张天赐说道：“这点咱当然知道，他们是科学院的精神领袖，咱动了他们，科学院就散了。”
“而且，咱能看的出，他们没事。”
得到朱元璋的保证，张天赐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对朱元璋又作揖行礼：“那微臣这边便无事了，微臣先行告退。”
朱元璋看向张天赐，突然开口：“等下，先去东宫看看吧。”
“标儿最近有些着魔了，你帮咱劝一劝。”
东宫？朱标？着魔了？
能让朱标着魔，难不成是真有神仙下凡了？
从朱元璋这里告退，张天赐来到东宫。
一进入东宫书房，便看到守在门口，一脸苦涩的常安若。
“太子妃殿下，不知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
常安若摇摇头，叹息一声：“最近几日，夫君一直在研究从先秦传至今日的各种治国书籍。”
“便是在前日，夫君不知为何，突然在书房中大笑，陛下和皇后娘娘来劝也无用，问什么太子殿下都不回答。”
“随后陛下请了太医过来，结果太医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太医说，可能是太子殿下思维走入误区，还希望张少傅能开导开导太子殿下。”
张天赐点点头：“太子殿下拜我为师，传道授业解惑自然是微臣的天职，太子妃殿下无需难过，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开导太子殿下。”
说完，常安若苦着脸点了点头，给书房门口让开了一条路。
张天赐推门而进，就看到朱标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的都是历朝历代的治国典籍。
因为没有经过百年屈辱，也没有满清的文字狱，各种治国典籍还是十分丰富，不少后世没有记载的书籍，都能在朱标的书房看到。
“太子殿下？”张天赐上前小心翼翼的打了声招呼。
朱标闻言抬起头，看向张天赐。
看起来朱标应该是好几夜没睡，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
在看到张天赐时，朱标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显然是太久没睡，脑子的反应跟不上记忆的调动。
过了几秒钟，朱标这才反应过来，看到张天赐的一瞬间，朱标颤抖着嘴唇，对着张天赐说道：“张师，孤……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张天赐眉头一挑，朱元璋和马皇后来问，都问不出什么。
他一进来朱标就主动和他说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这事要是朱元璋知道了，他会不会吃醋啊？
“太子殿下但说无妨，微臣自当为太子殿下竭尽全力解惑答疑。”
朱标犹豫了半晌，突然站起身来。
因为许久没睡，站起来的时候，朱标还晃悠了一下，吓得张天赐赶忙上前扶住朱标的身子。
张天赐赶忙对主标劝道：“太子殿下，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了，不然你这身体……”
不等张天赐把话说完，朱标用着颤抖的声音，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张天赐说道：“孤这几日研究治国典籍，还在研究历史。”
“孤发现，这个历史就是一个圈，这世界上就没有能熬过三百年的国家！”
张天赐微微皱眉，心想这件事不是早就和他讲课的时候说过么？
不就是历史周期律么，朱标难不成是忘了？
看着张天赐满眼的疑惑，朱标连忙摆手：“孤没忘，孤是在研究这个周期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
“张师曾经说过，地主阶级是导致百姓难以生存的最大障碍。孤当时信以为然，从未深思过张师说的话。”
张天赐有些疑惑不解，但是还是勉强的笑了笑：“太子殿下，微臣从未对您有所保留，就好比这历史周期律和土地兼并，难道微臣说的是错的吗？”
朱标一把握住张天赐的手腕，瞪着猩红的眼睛看向张天赐：“张师，你没有骗孤，可是你依然骗了孤！”
“谎话的最高境界，不是假话，而是只说一部分真话。”
见张天赐略显紧张的表情，朱标咧嘴一笑，小声说道：“张师，你说地主进行土地兼并，导致天下民不聊生。”
“那皇帝，算不算天下最大的地主呢？”
“皇帝算不算地主，这一点张师可从来没有提过啊。”
张天赐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无从开口。
他能怎么说？上来和朱标摊牌？说天底下最大的地主其实就是皇帝本身？
当时自己要是敢这么说，第二天自己就“失足溺水”了好不好。
朱标看着张天赐犹豫这说不说，拍了拍张天赐手背：“孤知道张师为什么不敢说，因为张师说过，要通过土地改革，将土地收为国有，好让天底下再也没有地主来兼并土地。”
“今天孤知道了皇帝就是地主这件事，那张师能不能和孤在解解惑？地主没了土地，又要怎么继续维持自己的地位呢？”
张天赐叹息一声，朱标都问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在不说那不就是将朱标对自己的信任踩在脚下么？
虽然这个场景想象起来还挺有S和M的……
“太子殿下，既然你通过了微臣为你设计的第一道考验，那就说明您已经看到了世界循环本质的第二层。”
张天赐随口胡来，将自己为了保命而隐瞒的事，说成是对主标的考验。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看到了第二层，那就让微臣来为你继续剥开迷雾吧。”
“这让地主阶级，继续掌控权力的秘密，就在于四个字，即【私有生产资料】”
第231章 野蛮市场
“太子殿下，您还是先歇息吧。”张天赐扶着朱标走回卧室，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
不过感觉只是感觉，张天赐可不敢明着叫朱标好大儿。
万一被老朱知道，上头了给自己来一刀怎么办？
朱标显然是钻进了牛角尖，因为太久没睡的原因，精神接近崩溃。
不到十几步的距离，朱标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皇帝才是地主”“皇帝在地主就在”“地主还在老百姓就一定会造反”等一系列见识极为浅薄的话。
张天赐摇头叹息，都和朱标说了之后可以走生产资料私有嘛，不一样能延续皇权么。
虽然这么做和土地兼并没什么不同，到最后还是会逼得老百姓揭竿而起，但是好歹能续一续命。
至于搞什么公有生产资料，张天赐可不敢和朱元璋或者朱标提这个事。
公有和私有这两种关系，天生就是敌对和矛盾的，由此分别衍生出的民主和自由也是两个互相对立，截然不同的思想。
现在的大明，工业化刚刚起步，炼钢厂和发电厂等等基础设施还在建设，铁路也刚开始铺设，但是正好开始私有改革。
至于什么一举大旗号召百姓……先不提识字率问题，单单说现在大明的生产力，他也没到了能走公有这一步。
现在的大明看起来欣欣向荣，其实背后推动大明发展的就两件事，一是倭寇岛的红利，二是未来获得更多土地和人口的大饼。
对于现在大明的官僚、商贾来说，自己搞的工业化虽然带来了照相机和其他别的玩意。
但是这些要么是降低了一点成本，要么是画的大饼。
自己目前做的不过是让官员和商人，包括朱元璋代表的皇权，相信自己画的大饼而已。
而真真正正的利益，却是至今都没有兑现……
至少张天赐是这么认为的。
工部。
李敏完成点卯，下班途中巧遇礼部尚书陶凯。
“陶尚书，今日怎得闲暇来我工部？”李敏见是陶凯，便露出笑容抱拳相问。
陶凯亦是笑容满面，回礼道：“哈哈哈，自然是有事相求。”
李敏满脸疑惑，望向陶凯：“陶尚书但说无妨，在下必当全力以赴。”
陶凯呵呵一笑，对李敏言道：“陛下欲造名为‘汽车’之神器，你工部应知晓吧？”
李敏挠挠头：“这，在下自然知晓，不过此事尚未成功。”
陶凯摆了摆手：“非是成与不成，而是……你觉得这汽车能否造得出来？”
微微皱眉，李敏一脸疑惑的看向陶凯，见对方一直笑眯眯的表情，李敏思索片刻后说道：“陶大人有话直说吧，在下刚刚担任工部尚书一职，还有很多东西不懂，陶尚书还是不要为难我这个新人了。”
见李敏有些不耐烦，陶凯轻咳一声，缓缓说道：“这个……科学院没多少人，想来到时候所谓的汽车若是打算全军整备，恐怕单凭科学院是无法满足供需的。”
“到时那汽车的制造，不还是会落到工部头上么？”
李敏微微皱眉，心想此事不是正常的吗？不交给工部交给谁？交给那些商贾？
这时，陶凯伸手拉住李敏的衣袖，用力一拽，将李敏拉到自己身旁，说道：“这汽车，我想应该和火车一样，都是用铁皮包裹的吧。”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如蝇营狗苟般窃窃私语道：“实不相瞒，我那贱内的弟弟，刚刚通过资部的审核，现在也算半个朝廷的商人。”
“他现在正好在倭寇岛有一处铁矿的开采权……”
李敏闻言，如惊弓之鸟般赶忙打断陶凯的话，一边摆手一边惶恐地说道：“陶尚书，你就算把我脑袋砍了，我也不能收你们的铁矿啊，这是常家的生意，常家在倭寇岛占了多少矿点你不知道？”
“若是我师傅赵?还在世，他或许能做得了主。但是现在我不行，我刚上来，还指挥不动整个工部。”
李敏本以为，自己拒绝了陶凯，对方要么会恼羞成怒，要么会转身离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陶凯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对李敏说道：“咱们怎么能和人家比？人家能赚朝廷的钱，那是因为人家姓常。”
“但是我要做的生意可不是这个，谁不知道这铁矿开采出来，只能卖给朝廷，但是朝廷收购价却又太低，利润连两成都不到。”
“所以我那小舅子想的是，既然朝廷要搞什么工业，那他作为高官的亲眷，自然要鼎力支持！”
听陶凯说了半天，李敏这才明白过来，似笑非笑的看向陶凯：“陶尚书的意思是……分一些小件的金属加工的工作，分给您的小舅子？”
陶凯连忙压手，小声说道：“什么叫分给我的小舅子，这叫高官亲眷鼎力支持朝廷产业！”
李敏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陶凯说道：“陶尚书，你来晚了。”
“现在对于汽车的规划，大体分为发动机、内饰、外壳、流水线四个大类。”
“分别对应了皇家、徐家、常家、皇家。”
说完，李敏又叹息一声，对着陶凯摇摇头，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陶尚书啊，你来晚了啊……”
陶凯站在原地，啧了一声。
见李敏要走，陶凯眼睛一转，原本松开的手又拽住李敏的衣服。
“李尚书，你说……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李梅微微皱眉，心想这陶凯办事的时候雷厉风行，怎么到了小舅子身上又这么执迷不悟。
和皇家做生意，这钱是那么好赚的？
其实无论是陶凯，还是陶凯的小舅子，对于和工部合作后的获利都并不在乎，甚至可以说贴钱干都可以。
为什么？因为现在商政双行改革，陶凯的小舅子虽然是地主出身，但是却不是地主的傻二代，相反本人对商业极有见地。
现在的商业环境下，那是突出一个市场空白，百家百姓在这个空白的市场中一直在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