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刘玄德 第466节

  为少年所求之人,乃是吴郡钱塘人全柔,汉灵帝时期曾为吴郡太守范凌举为孝廉。

  范凌是盛宪的前任,乃是庐江龙舒人。

  龙舒县如今为刘勋所据,是和刘家势力对峙的第一线,也是刘勋大本营舒城所在的左翼重镇。

  范凌是中平二年(公元185年)接替南阳文府君,就任吴郡太守。

  在任上提拔了钱塘名士全柔为孝廉,并征辟其入太守府中,随后又资助全柔前往洛阳,担任郎官,后因为才能卓著,被提升为了尚书郎右丞。

  这个职务是相当不错了,属实是孝廉之中的快车道了。接下去不是外放大县县令,就是擢升为侍中、中郎将,前途一片光明。

  可谁也想不到不到四年之后,董卓就入京了,还给天下换了皇帝,毒死了何皇后和少帝辨。

  这可把全柔给吓了个够呛,直接扔下官职,逃回家乡。

  不过全家在钱塘毕竟是豪门大族,很快当时的扬州刺史周乾就举荐全柔出来任官,而且还是别驾这等大吏。

  只可惜周乾很快病死,全柔这别驾位置还没坐热乎,就被新来的刺史陈温给罢免了。

  不过好在全家毕竟是高门大姓,陈温也很给面子的拜了全柔为会稽东部都尉,这个位置可是实权位置。隔壁吴郡都尉朱治,在响应孙策南下的时候,他可是一口气拉出了大几千的人马迎接对方。

  后来贺齐也是在这个位置上平定了会稽南部的叛乱。

  不过很快,只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新任的刺史陈温也病死了,袁术趁机南下,自己领了扬州刺史。

  本来这个事情和全柔关系不大,毕竟袁术虽然自表了扬州刺史,可很快朝廷就派来了刘繇担任扬州牧,随后更是直接把吴景、孙贲给赶出了江东。

  可谁也没想到,孙策很快就过了江,而且还一路击溃了刘繇和其盟友,所向披靡,锐不可当,一年就打下了大半个丹阳郡和大半个吴郡。

  作为吴郡人,自家家乡已经在孙策兵锋之下。

  全柔本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在孙策和王朗之间选择了前者,偷偷扔下官职,领着自己的部曲返回了钱塘江北,和朱治一起投奔了孙策。

  可这个位面却是不一样了,孙策的确凶猛如虎,可就在全柔意动,想要降孙的时候,刘家的潜龙也过江了。而且还是挟持着一战擒袁术的滔天大功而来。

  这一下子,全柔可就陷入了焦虑之中了。

  他面前的选择一下子变成了刘封、孙策、王朗。

  儿子全琮倒是力主投奔刘封,可全柔却不敢下注。

  在他看来,刘封固然骁勇善战,可孙策的威胁却近在眼前。

  若是投奔刘封,对方却远在吴北,一旦孙策对自己家动手,那么就是鞭长莫及了。

  因此,全柔最后压制了自家儿子的意见,决定两不相帮。

  后来孙策兵败钱塘,刘封大获全胜,全家自然也跟着降服,可全琮却是极度不满。

  他倒不是不满不该降服刘封,而是在全琮看来,最好的立功机会硬生生让父亲给挥霍了。

  要是在孙策过钱塘江时,举钱塘反正,那立刻就是大功到手。

  可全柔却固执己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保全家族为第一要务。

  眼下刘封已经平定了大半个扬州,豫章、会稽南部也是捷报频传,不日即可拿下。

  全琮又忍不住了,他再次向父亲建言,欲全力投效刘封。

  全琮口中所言的投效,和此时的投效大不相同。

  全琮的投效是想要倾家族之力,全面押宝刘封。

  就像是原时空中,全琮全力押宝孙权那样,散尽家产,赈济百姓,招募军队,为孙权讨伐山越。

  如今全琮也是一样,请求全柔将家产全部捐出,金银招募勇士,赈济百姓,田产如同吴中大姓,朱家、许家、以及会稽各大士族豪强那般,捐献给州府。

  全柔被儿子的话给惊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自己稳重了一辈子,怎么生出这么个激进的儿子。

  “父亲,刘征南自去年年中出兵,奔袭数百里,一晚破寿春,擒拿袁术,传檄江北。此后又过江东,州牧刘公几无反抗之力,即被解去兵权,送往郯城。”

  “刘征南随后在江东大小十数战,小战小胜,大战大胜,几无人可挡。孙伯符继其父勇烈,却也无力回天。眼下扬州已尽为刘征南所有,其大势已成,我等地方小族若不能破釜沉舟,可就再没有蝇附骥尾的机会了。”

  全琮虽然年纪不大,仅仅只有十五岁,可他此刻却神情凝重,额头一片血红,显然是叩首叩出来的血印,一丝鲜血从额头流淌而下,绕过鼻梁滴了下来。

  可全琮却是丝毫不在意,只是双目通红的紧盯着全柔。

  全柔此刻心中柔软,他虽然有好几个儿子,可最成器,有才干,气度不凡的唯有眼前此子。况且全琮还是全柔的嫡长子,全家下一代的掌舵人。

第409章 倾家投效

  全琮心里是又急又气,之前刘封兵至钱塘江的时候,他就在此请求全柔举兵呼应,可全柔依旧迟疑不决,觉得孙策犹有机会,以至于错过了最后的风口。

  眼看着吴中四大姓和朱家、许家声望日增,就连往日不值一提的凌家都大有后起之势,逼的全琮越来越坐不住了。

  最终,有了今天这场泣血逼宫。

  当然了,如今才十五岁的全琮是没有实力真的逼宫的,他所能做的,是用自己的价值来逼迫父亲全柔做出抉择。

  全柔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家儿子泣血陈情,额头血迹泊泊而出,陷入了沉默之中。

  全琮则保持着叩首的姿态,静静的等待着父亲的抉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全柔终于长叹一声,开口道:“汝可知,若按汝之意,家中余田恐十不存一,佃户也将散尽。”

  全琮昂首回道:“父亲,琮所欲,公侯也!”

  “罢了。”

  全柔为全琮所言震惊,呆愣了片刻后,终于做出决断:“汝既有奇志,为父当壮之!”

  做出决定后,全柔神情一变,先前的优柔寡决之色不翼而飞,郑重其事道:“汝可放手施为,为父无有不允!”

  全琮登时大喜,叩首道:“父亲英明。”

  次日,全琮额头还裹着白布,就去了同为钱塘士族高门的范家。

  钱塘范家乃是西汉大将范明友后裔,范明友为西汉名将,对外战争百战百胜,曾多次击败匈奴、乌桓、西羌,几乎把北方的少数民族给揍了个遍。

  只可惜他娶了霍光的女儿,还深度参与了霍禹的叛乱,甚至成为核心人物之一。

  宣帝平叛之后,范明友畏罪自尽,但其子弟中有幸存者,返回南阳定居。

  东汉末年,董卓入雒之后,南阳成了天下重灾区,范家当时的家主范馥颇有眼光,早早迁徙至江东吴郡钱塘县,成功的躲避开了后来的兵祸。

  全琮去找的人,就是范馥之子范莼。

  全琮找到范莼之后,当即就表示道:“今日琮寻得一大功,欲分润于世兄,不知世兄是否有无胆魄,同求富贵。”

  范莼一脸懵逼,不过范家和全家关系还是不错的。

  全柔当年在雒中就和范馥结交相识,后来范家迁徙至钱塘,全家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气。

  一个宗族的迁徙,可不仅仅是搬个家那么容易。

  宗族需要大量的田地,产业,工坊,商铺,这些蛋糕都是固定的,钱塘县中的蛋糕早就分光了。

  是全家帮范家出头,同时自家家里也拿出了部分利益,这才帮助范家在钱塘县里站稳了脚跟。

  因此,范、全两家此时的关系是相当好的。

  范莼虽然不明白全琮在说些什么,可他依旧恭敬应道:“贤弟所言何事?若有莼出力的地方,必不敢有所保留。”

  全琮当即把事情叙说了一遍,对面的范莼听说全琮要把自己家的田地和佃户全给捐了,这次过来也是游说他一起干,登时吓的脸色都变了。

  “这、这……”

  范莼一脸惊慌,他不像全琮那样胆略过人,听到这些话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回绝对方。

  就在范莼张口语言时,堂后却是转出一人,开口赞道:“贤侄真乃全氏良驹也!”

  “父亲!”

  “伯父!”

  范莼和全琮看清楚来人后,赶忙一起行礼。

  来人正是范家家主,范莼之父,全柔至交范馥。

  范馥大步流星的走上堂来,先将全琮搀扶了起来,眼中满是赞叹:“德儒兄真是好福气,竟能生出贤侄你这等千里驹来。伯父是没这个福分了,只希望贤侄日后多与伯仁往来。”

  范莼,字伯仁,乃是范馥的嫡长子,身份地位和全琮相当。

  全琮赶忙谦逊道:“琮,一介庸才,唯颇有胆气尔。伯仁兄熟读典籍,明经略,通尚书,才是大才。”

  “好了。”

  范馥却是摆了摆手,没好气的看了眼自家儿子:“伯仁是什么才能,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能不知道?贤侄不必谦虚了。”

  接着,范馥话锋一转道:“贤侄所言,我在堂后已经尽闻之。”

  “我范家自南阳迁来钱塘,曾得全家倾力支持。”

  范馥一脸郑重道:“如今全家既有所决,又需我范家襄助,此时,我范家义不容辞。”

  全琮登时大喜过望,颇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范馥。

  范馥此人颇具眼光,且魄力十足,要不然也不会早早的处理了南阳的家产田宅,整个家族迁徙到钱塘来了。

  有些人可能不明白这里面的差距,吴郡的确不错,在西汉时甚至足以和南阳掰掰腕子。

  可到了东汉时,那差距可就越来越大了。

  在东汉末年,完全可以套用后世的例子,这就相当于范馥把位于上海的商铺,豪宅全给卖了,然后集体搬家去了重庆、成都的郊区购置产业。

  之前范馥就曾经偷偷劝说过全柔以会稽东部都尉之兵投效刘封,哪怕吃了败仗也没事,只要保住自身无碍就行。

  可全柔最终还是拒绝了范馥,辞官回了钱塘隐居。

  可以说范馥和全琮的想法很是相似,也因此,刚刚在堂后听见了全琮要破家投效刘封的时候,范馥忍不住直接站了出来,代表范家表态支持全琮。

  “我家田产不兴,贤侄是知道的。如今族中仅有田地拢共七千余亩,愿全部捐出。”

  范家毕竟是才来钱塘,至今都不足十年,能有七千多亩地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这里面还有为数一半三千余亩是旱地,真正的水田不过四千亩出头。

  南方生产稻米,而且稻米的产量也要比其他农作物高的多。

  小麦亩产两石已经算是高产了,可稻米却能亩产四石,几乎是北方产出的两倍。更吓人的是,这还只是江南的产出,若是到了一年三熟的交趾,再加上占城稻的种子,轻轻松松给你干过八石。

  范馥沉吟起来,显然在他看来,这点田地根本不足以投效,须知全琮光是田地可就拿出来了两万余亩,自己家居然分毫不留,当真可算得上是破家投效了。

  片刻,范馥又继续补充道:“家中虽然未有多少田产,但财货却是颇多,其中金银就有数百斤,此外,家中还有好马十八匹,皆是自南阳转运而来,我愿将之全部捐出。”

  范馥卖田产的时候,南阳还是天下第一大郡,非常富庶繁荣,田地的价格在中原都是首屈一指的,不但价高,还有价无市。

  因此,范馥出售时不但十分顺利,而且还得到了为数巨大的金银,随之带来了钱塘。同时,又因为刚来不久,即便有全家的鼎力支持,也只买到了四千亩水田,几乎没有动过金银,只靠五铢绢帛就已付清全款。

  范莼瞪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几次张口欲言,却被范馥给瞪了回去。

  “伯父英明!”

  全琮面露惊喜之色,心中暗想,自家老爹要是有范伯父一半的胆略,恐怕自己家早已经在征南将军的大船之上了,哪里还用自己在这里破釜沉舟。

  无独有偶,对面的范馥也是满脸惋惜的看着全琮,心中感慨,倘使我有子如琮,死又何憾。

  叔侄两人约定好了大事,范馥随后又亲自过府告知全柔。

  看见范馥居然也愿倾家追随全琮,投效刘封,全柔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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