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心动了。
如果换做其他人在他面前说这些话,周宾估计少不了勃然大怒一场。
可滕耽却给了周宾老实人的印象,而且还一副好心为你考虑的样子,这让周宾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结果周宾这边没说话,滕耽却是以为对方心动了,赶紧继续加码道:“如今天子已经回到雒中,大司马、大将军、骠骑各司其职,扫除不服。”
滕耽说著说著感慨了起来:“以耽之见,最多十年,天下当再度安定。周壮士如不把握良机,日后又何以提升门楣?”
这话简直是指著周宾鼻子说你这等武夫,也就只配以军功上迁了,你要是不好好把握现在,错过了这乱世的机会,你全家可就都没出头的日子了。
偏偏滕耽讲的却是苦口婆心,甚至还有点掏心掏肺的感觉,这让周宾脸色变的跟个酱油铺子似的,一会红一会黑。
周宾也不是没怀疑过滕耽,可之前他就站在堂外,听著滕耽老老实实的把各种情况和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边强听,边强甚至都没多大劲,就套了个开头,后面滕耽就自己全说出来了。
这样一个人,要说有这心机,周宾真说服不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虽然滕耽说的比较掏心挖肺,可周宾还真心动了。
他捏著鼻子套起滕耽的话来,对方虽然老实,可有些话老实人说才格外扎心。
从滕耽吹捧刘封的话里,周宾听出了不少信息。
首先刘封很重视武人,也很喜欢提拔武人,对武人毫无偏见,甚至还颇为器重。
这一点就足够让周宾为之心动了,而且他也对自己的身手有著很大的自信,若是真能被征南看中,那阳羡周氏可就不再是区区一个县邑豪强了啊。
一想到这里,周宾心里就一片火热。
这个年代的人对家族的感情,是后世无法想像的。
他们是真的愿意为家族去赴死。
周宾原本是打算继续装傻充愣的,他虽然不如滕耽了解的这么清楚,但他好歹也是一方地头蛇,私人部曲都有八百多人,探查一些基础情报还是游刃有余的。
在他探听的情报中,骠骑大将军刘备刚刚偷袭得手,一战擒下了江淮霸主袁公路,剩余的江北县邑竟传檄而定。
除了刘勋暂时还未臣服,就连厉阳的孙家军都投降了。
刘封也是自厉阳过江,据说带了好几万兵马,在牛渚又得到了刘繇旧部的增援,周宾觉得对方在江东至少也有三五万兵马了。
而孙策自从拿下吴县之后,江东许多豪强自带部曲前去投靠,目前也算得上是兵强马壮,刚刚还在由拳几乎全歼了许贡所部及其支持者。
在周宾看来,刘封和孙策之间的较量是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角逐,他一个地方小豪强,哪里配掺和到这种级别的较量之中。
可他内心深处总还是期盼著有人能慧眼识珠,知道他阳羡周宾,甚至愿意征辟他。
这也是他耐著性子,跟老实人滕耽聊这么许多的根本原因。
他,周宾,从不是一个甘心平凡的人。
第318章 小试牛刀
周宾最后还是忍耐不住心中的火热,决心冒险前往曲阿一次。
不论如何,刘封派来曲阿的滕耽,名声地位可是远超孙策派来的人。
于是,周宾和滕耽两人坐舟船出发,前往曲阿。
行至半路,听说了刘封大军已经出动,南下直抵无锡,正在围城攻坚。
于是,周宾和滕耽调转了方向,前往无锡。
等周宾和滕耽抵达无锡城下时,时间已经距离征南军围城整整一个月了。
无锡城中的徐琨等人虽屡次下令严防死守,可征南军只是构建工事,打造器具,一个月以来竟然连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过一次。
徐琨手下士卒自然而然的就渐渐松懈了下来。
这是人之常情,哪怕再精锐的士卒也只能拉长这个时间,却没法永远不松懈。
此时,赵云居城东,高顺居城西,刘封亲自坐镇城北。
刘封还将赵凡、于兹配属给了高顺,高顺擅长练兵,赵凡、于兹两部恰好正是新编的部曲,刘封特地请了高顺指点一下赵凡、于兹,也让赵凡、于兹虚心求教。
如此一来,高顺所部也有了七千兵力,再加上配属给他的三千笮融旧部,共计万人。
刘封之所以会加强高顺所部的力量,也是因为高顺所部的位置比较特殊。
刘封的主营,以及赵云的城东营,都在邗沟以东,唯独城西的高顺营是在邗沟以西。相对于城东两营,高顺的城西营显然是比较孤立的。
这一个月来,征南军除了土木工作以外,也在给各部练兵。
不说其他各部,就是赵凡、于兹两部就大有成效,虽然还远不如其他各部,但也已经足够投入到战场之中了。
就在刘封打算给徐琨一个惊喜的时候,滕耽带著周宾到了军中。
刘封得到报告之后,当即召见了滕耽和周宾。
周宾颇有勇力,自小喜读兵书,虽然未能建功立业,但军事能力确实是不俗的。也正因为他有军事能力,所以才能在蛛丝马迹中看出征南军的实力。
自从入了军营开始,周宾的脸色就一再微变。
一旁的滕耽毫无察觉,还饶有兴趣的给周宾介绍著军中事务。
周宾脸色变得更厉害了,一路走来,军中所见极为规整,盘查森严,各司其职。
军中驻军营地之中,各帐都有军士休息。
可这些军士却不发出声响,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擦拭武器,甚少有人喧哗。偶有喊声,也是军官在召集部众,往往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集合完毕。
周宾一直以军法治理部曲而感到骄傲,也一直认为自己的部曲战力不俗,堪称精锐。
可直到进了征南军的营地,才恍然真正的精锐应该是个什么模样。
“他们这是……?”
周宾和滕耽路过一片空地,周宾一眼就看出这处显然是被暂时充作校场使用。
只是让他看不懂的是,校场上站立著数百名士卒,只是排列整齐的站在场地上。
他忍不住好奇的询问起了滕耽。
滕耽扭头看了看,笑道:“此为站军姿。”
“站军姿?”
周宾惊讶道:“这是何意?”
滕耽却是摇了摇头:“耽实不知,只是征南军中确有此项训练。彼等一站或为一刻钟,或为半个时辰,具体为何,我也不曾问过。”
周宾道了一声谢,忽然发现前方一身材高大健壮的大汉,宛如一堵行动的城墙。
周宾心中大惊,饶是他自恃甚勇,也不觉得自己会是对方的对手。
这大汉自然不会是别人,正是刘封的亲卫统领许褚。
许褚虽然无形中就给人带来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周宾这种骁勇之士,更能感觉得到许褚的可怕之处。
可许褚本身却相当有礼,走到近前后停下脚步,冲着周宾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周君?”
周宾有些讶异,看了一眼滕耽,后者冲他微笑点头。
随即,周宾朝著许褚还礼道:“在下正是周宾,见过将军。”
许褚客气道:“在下只是一都尉,不敢得将军之称。周先生、滕参军,请随我来吧。”
许褚随后转身,将两人带到一处大帐前,然后先行进去通报。
片刻后,一少年出帐相迎,赫然正是征南将军刘封。
周宾心中一慌,赶忙下拜:“宾,参见刘征南。”
“周君来何迟也。”
刘封上前将其搀起,扭头又对滕耽道:“滕参军一路辛苦了。”
他刚听人回报有周宾同滕耽回来时,他其实并不认识周宾是谁。
直到来人介绍了周宾乃是阳羡周氏家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竟然是周处的爷爷,周舫的老爹。
只可惜这位在历史上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名气远不如他的儿子、孙子来的大。
尤其是他的孙子,更在晋朝都混出了名将之姿。
如果不是在伏惟以孝治天下的圣朝里,北人实在看不起南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歧视南人,说不得他还能更进一步。
当天,刘封请来了赵云,高顺、赵凡等将领,并营中将佐一起设宴款待了周宾。
看著刘封麾下人才济济,猛将各司其职,周宾只觉得这次没有白来。
次日,周宾迫不及待的想要投效刘封,并为其献上阳羡之地。
“宾,小有勇力,身逢乱世,唯乡人所依,这才迫不得已,守卫乡梓。”
周宾在刘封的面前表态道:“今日得遇征南,如久旱之时,得降甘霖,愿与阳羡父老为征南效犬马之力。”
刘封笑了起来,他其实早就为周宾准备了一道大菜,没想到菜还没上,周宾就已经满足了。
不过菜都准备好了,最后总还是要上的,就当是给周宾开开眼界了。
刘封接受了周宾的投效之后,次日晨时,征南军大举出营,逼向无锡城。
只见刘封在距离城墙三百米远近,错峰排开两列八架配重投石机,每列四架。
同时,在配重投石机的后方二十米处,还有十二架带木盾的井阑,上面站著八人,四弓四弩。
这些井栏上层都带著盾牌,增加防御力,使得弓弩手们可以躲在盾后自由射击。
在井阑的后方,则排开了四辆牛皮冲车,十二辆攻城梯,以及二十四辆填壕车。
两翼骑兵掩护,阵中排开徐盛所部三个营六千人,专为保护这些攻城器具。
如此大的阵仗,徐琨所部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徐琨带著手下的众将们立刻登上了北门,观察著刘封的一举一动。
眼前的攻城器具庞大无比,数量又多,种类还繁杂。
看的徐琨等人目瞪口呆。
他们能够明确认出来的是冲车和攻城梯,井阑隐隐猜到了作用,配重投石机则有些疑惑。
因为在汉代,投石机的射程是达不到三百米的,普遍只有一百多米,而且威力不大。
至于填壕车,徐琨等人根本没认出来,将其当成了冲车,毕竟从模样上来说,两者之间还真有点像。
只是填壕车要更大一些,后面还多出一个装沙土的车厢。
刘封将周宾和滕耽带在身边,阳羡位置很是重要,周宾此刻来投效,刘封自然也乐意展示一下实力。况且周宾的儿子、孙子也都不错,值得他小小的投资一把。
与刘封相比,周宾此刻倒是激动不已,他做梦也想不到能得到刘封如此厚爱啊。
如果说前天晚上的宴会还是刘封礼贤下士,那今天将他带上战阵,坐观征南军的表现。
这让周宾如坠梦中,难以自拔。
刘封看了眼周宾,只见对方也算雄壮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
要是不了解的人或许还以为周宾是烂泥扶不上墙,临阵胆怯。但刘封却知道对方只是激动的难以自己罢了。
“开始吧。”